“惨了惨了,充电器呢?”
小鹿用裁纸刀划开纸箱的封条,翻动着箱子里各式各样的奥特曼和怪兽。
昨晚看完孙柏博的剧本,她失眠了,索性在大半夜打包行李,心不在焉,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往箱子里丢。累了就在沙发上眯了一会,谁知醒来已到中午。这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一想到接不到房东和搬家公司的电话,她就着急冒火。
小鹿经常被生活琐事气得肝疼,发起脾气和没生命的物品决斗。
每当这时,孙柏博就抛出“单单活着就能把你气死”这种话。小鹿让他滚一边去,他就嘟囔着“为什么总和自己生气呢?有问题就解决嘛。”
“只会说风凉话却从不帮忙,真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小鹿暗骂着,把箱子里的玩具一股脑倒在地上,气哄哄地寻找充电器。
“对,爸爸真讨厌。”
小宝凑到妈妈身边丢下一句,跑走时偷走一个小怪兽,左妈伸手一抓扑了个空。
“这小子跑得越来越快了。”左妈帮小鹿收拾起残局,“别生气了,你和孙柏博用的是同一款手机吧?你下楼问他借一下。”
“他回家了?”小鹿瞪起眼睛问。
“应该是吧,黑糖一夜没叫。”
作为宠物,黑糖尽职专一,只要主人不在家,他就趴在阳台上,以每隔三分钟的频率哀嚎。有几次邻居问,102住户家养的猫,为什么一年四季都在嚎春?左妈解释说黑糖做过节育手术,只是对孙柏博情有独钟,邻居却怎么也不相信。
小鹿走到楼下工作室,刚要推开房门,卧室里传来孙柏博的声音。
“这么做不合适吧爸?”
“小鹿搬走了,你要住组,除了陪小宝,我还能去哪?别让我一个人守你的大房子,我不是保安。”
是爷爷的声音,小鹿将耳朵贴到门上。
“您是我爸,我和小鹿离婚了,您却和我前妻一家人住在一起,这听起来好诡异。”
“我陪孙子成长诡异个球?你前妻都没说什么,你废什么话,有本事你一起来啊。”
房门突然被拉开了,偷听的小鹿差点跪在卧室里,多亏爷爷及时一扶,她才免于行五体投地大礼。
“我是来借手机充电器的。”她清了清嗓子说。
“你就在这充吧,正好你们聊聊,”爷爷跨出一步又停下脚步,“我和你们搬走去陪孙子,你应该没意见吧?小鹿。”
小鹿伸出双手疯狂地摆起,“欢迎欢迎,随时欢迎。”
爷爷露出满意的笑容,出门时看似顺手带上房门,小鹿却觉得房间被震得晃了两下。
听着爷爷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小鹿才松下劲来,拿走床头的手机充电器。
“我要收拾东西,待会聊。”小鹿转身要走,孙柏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了。
“昨晚你没收到我的信息吗?”
“没有,有急事吗?”
“没有。”
还真是一段无聊的谈话,小鹿推门要走,孙柏博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那个……”
“你为什么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呢?
“能不能别搬了,我也可以不住组。”
“别,我可不想成为你事业上的绊脚石。”
“我不想离开小宝……和你。”
“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又不是拍偶像剧。”小鹿靠在书架上,“我和小宝搬走不好吗?你可以继续抽烟、养猫、摆脱让你浑身难受的24条同居协议,随便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也能恢复自由,不用随时随地考虑你的感受。”
“你不用考虑我啊。”
“可我们住在一起啊,每天我都要想你什么时候回家,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我能帮忙的事情。这哪是离婚的状态啊?”
“小宝不能没有父亲。”
“千万别拿孩子当借口。”小鹿攥紧拳头,“从小我就听妈妈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跟他离婚了。后来我妈不到40岁就得心肌梗死去世了,邻居说她是被我爸气死的。有一阵子我一直怪自己,想着如果我妈早点离婚,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觉得是我害死了她。愧疚了很多年,到现在我都不懂该如何正确地和男人相处。要是我能选,我一定催我妈赶紧离。”
小鹿扭过头去,努力收住眼里的泪水。
“婚姻不只有幸福,还有龌龊,无论如何,大人都不该拿孩子做挡箭牌。”
几秒钟后,小鹿又看向孙柏博,目光中多出一份坚毅。
“总之我绝不允许小宝的人生像我一样,被父母的感情捆绑一辈子。所以我必须离开你,并且在离开你后过得很幸福,我要让小宝明白,人生总有选择,地球离开谁都能转,人离开谁都能活。”
小鹿把多年的委屈一吐为快后,才发现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板上。她擦掉眼泪,顺便拿出眉笔补了下眼线。然后,她听到孙柏博的小声嘟囔。
“话虽如此,可你明明就是在用小宝要挟我。”
“什么?”小鹿瞥向孙柏博。
“养猫、抽烟,还有24条同居协议,哪一点不合你的心意,你就要带小宝离开我。从你们回来第一天起,我就像踩在地雷上。”
“现在雷炸了,你不正好不用担心了?”
“可是我宁可踩在雷上,也不想你们离开我。”
“你是受虐狂吗?”
孙柏博欲言又止,摸着鼻翼走到窗旁。
窗外院子,爬山虎盖满红墙,景色虽美,但引来不少蚊蝇,嗡嗡乱叫吵得人心烦。
孙柏博默然不语,站在窗口犹如郁郁寡欢的穷苦书生。小鹿认为他在模仿张国荣版的宁采臣。
“没事别装深沉。离婚不离家对谁都不好,我们试过了,失败了,及时纠错止损还不晚。你干脆点,当年你决定离婚,我可没这么磨叽。”
“我承认你比我心狠。”
“别激我啊,再这样下去,连仅有的好感都败光了,值吗?”
“以前我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会反目成仇,现在我懂了,再好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
“你能不能别再咬文嚼字了?”
“你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有别的男人了?”
小鹿瞪大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涌。她猜过孙柏博会有一百个理由阻止她搬家,但她从没想过,孙柏博会捅破那张最不堪的窗户纸。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是的,我要和别人开始新生活,你碍着我的事了,现在满意了?”小鹿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她觉得泪白流了,还浪费了一张纸巾。
“妈妈,你的充电器找到了。”
楼上传来小宝的嬉笑声,左妈又喊了一声“搬家公司到了”。祖孙的嬉笑声随着关门声消失,地下卧室恢复了平静。
“和小宝说声再见,不用送我们。”
小鹿把充电器扔到床上,不等孙柏博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上楼。
需要搬的大多是小宝的衣服和玩具,总共有五个塑料箱。搬家工人接了一单轻活,心情好得哼起歌。仔细一听,竟是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
左妈把小鹿拽到一旁,说工人高兴得都哼起意大利民歌了,就该让孙柏博帮帮忙,省下这笔搬家费。
“这钱花得值。”
小鹿看向卧室。像往常一样,孙柏博让小宝骑着背上,像一匹马似的在床上绕圈爬着。他笑得很开心,当“马失前蹄”时,他抱着儿子在床上打着滚,用下颌的胡茬刺着小宝的额头。
房间里充满着父子的笑声。
小鹿把家门钥匙放在茶几上,告诉小宝该出发了。她抱着孩子走出房间。上车前,她看到孙柏博站在窗口,向小宝做出一番鬼脸。
小宝笑得前仰后合。
“还好,孩子还小。”左妈低声说。
“他能撑过去,我们都能撑过去。”
小鹿把小宝递给左妈,让搬家公司的车子即刻出发。她想赶紧逃离他的家,逃离他渐渐消逝的笑容。
她原本打算和孙柏博聊聊剧本,她想告诉他,电影拍出来一定很好看。但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想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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