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离子散?怎么可能?哈哈。小鹿怕儿子干扰我的工作,所以就带孩子回了老家。没有我陪着,他们留在这个城市也没意思。”
孙柏博说完,喝口啤酒,泡沫染在他的嘴唇上像白色的胡子。
“看来是我误会了,”甜总打量起房间,“我还以为你是求安慰的。”
“我有那么脆弱吗?呵呵。”孙柏博把啤酒递给兰兰和超人,两人露出“节哀顺变”的表情。
被轻易地看穿了。
孙柏博挤出惨淡的笑意,钻进洗手间里,轻轻锁上门,他看向镜子,仿佛又看到在海滩上嬉戏的三口之家。
上午小鹿走后,孙柏博给黑糖铲过猫屎,手冲一杯咖啡,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习惯了小宝叽叽喳喳的叫声,人一走,房间安静得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
“你是不是因为有别的男人才离开我?”
当问出这句话的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了解小鹿,当她感觉到侵犯时,她不在乎对错,只在乎能否用最恶毒的招数让对方加倍奉还。真相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击溃对方,这就是小鹿保护自我的方式,怪不得她那么爱听***的《倔强》。
孙柏博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本可以好聚好散,他却选择用最不堪的方式告别。如此看来,他和小鹿恐怕没有回头路了,以后想见儿子也不容易吧。
他闭上眼睛,一幅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夕阳西下,三口之家在海边嬉笑追逐。小鹿牵着小宝踩在海水,陪在身边的男人高大威猛,相貌俊朗得就像洗发水广告里的男模特。
如果是一部家庭电影,这才是观众期待的完美组合。假如让男模特坐上替身席,孙柏博亲自上演,观众会把爆米花扔在银幕上,纷纷要求退票吧。
他仿佛听到观众在议论,女主是不是瞎了,竟和这种宅男模样的家伙生活在一起,拜托导演,我们是来看爱情片的,不是恐怖片。
孙柏博睁开眼睛,心情低到谷底。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小鹿为何离开,他配不上她。
“我果然是一个干什么都会失败的男人。”
当他拨通电话,把这句话告诉给甜总后,甜总竟懒洋洋地对他说,“我还没去过你家。”
一小时后门铃响起,孙柏博打开房门,嘴巴张大的弧度能塞进一颗手雷。
谁能想到,甜总会把剧组主创都带过来了。
“火锅最快最方便,你能吃辣吧?”兰兰打开橱柜,拿出电磁炉,转身又把绿叶菜泡进水池中,娴熟得就像开火锅店的厨娘。
“微辣,越微越好。”
孙柏博不停地让开身子,以免碰到兰兰。以前在厨房和小鹿聊天时,因为碍事被骂,形成下意识的躲闪反应。
兰兰却不同,总有办法避开他的身型,灵巧得像一只猫。长相可爱甜美,更接近布偶猫。孙柏博盯着她的脸庞想。
谁知兰兰突然转过头来,正和他四目相对。
“小鹿还会回来吗?”她问。
“谁知道呢,”孙柏博避开目光,“我这么忙,我可没空陪她。”
“是我的错吧,”兰兰顿了下,“昨晚我来你家见她了,我们喝了八罐啤酒。”
孙柏博恍然大悟。院子里的垃圾桶堆满啤酒罐,他本以为昨夜小鹿自斟自饮,纠结于是否离开,借酒消愁。
她也舍不得离开我吧,有苦只能自己尝,毕竟她不是轻易低头的女人。
昨晚这番一厢情愿的想法,如今被兰兰的解释一举推翻了。当时小鹿只是用喝酒的方式来降低火气吧,孙柏博心想。
“我劝她留在你身边,但不要再给你施加压力,”兰兰擦干手,看向孙柏博,“说实话,你这段时期的状态并不好,我很担心电影的进度会受影响。”
“只说了这些?”
“嗯,但看来起到反作用了,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走。”
孙柏博感觉双腿发软,他下意识地蹲起马步,加大十个脚趾的抓地力。
他现在明白小鹿发飙的原因了。
前夫的前女友兼同事找上家门,说服她相信他们的关系纯洁无瑕,即便住在同一家酒店也不会旧情复燃。他们只是为完成孙柏博的电影梦而同住酒店。
在小鹿看来,这和情敌走进私家地盘,把床照扔在她脸上的效果相同。
这就是孙柏博所了解的小鹿。
她拥有故事整合能力的超能力。看似合情合理的情节碎片,经过她的主观加工就会串联出一起出轨大戏。兰兰建议小鹿支持孙柏博事业的来访动机,也会被小鹿认为是出轨方的互相包庇。
至于小鹿的思维逻辑,孙柏博认为是一门玄学。
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令人费解的事。比如火烈鸟可以喝沸水,长颈鹿能够伸出舌头清理耳朵,某些物种的潜能不是人类能轻易理解的。
小鹿是集玄学于一身的特殊物种,孙柏博只能自叹修行不够,后知后觉还不如被蒙在鼓里。
也许,这就是命吧。孙柏博撑住厨台,险些碰掉一盒鲜羊肉。
“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但你要记住,戏比天大,只要你能恢复创作状态,让我做什么都行。”
望着兰兰炽热的目光,孙柏博轻轻指向麻酱底料。
“帮我多放些香菜,我不吃辣,谢谢。”
嘣的一声,孙柏博还以为电冰箱爆炸了,从厨房探出头看向客厅,甜总正欢呼着扬起一瓶香槟。
蹦飞的瓶盖肯定撞到天花板了,一枚硬币大小的痕迹留在白墙上。
“你在庆祝我妻离子散吗?”孙柏博压低声音问甜总。
甜总微微一笑,把酒杯递给孙柏博,“第一次来你家总该庆祝一番,别多心。”
“你这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出卖了你的心。”
“你的痛苦是大家的快乐源泉,也算给大家提士气啦,这也是导演必修课之一哦。”
甜总拍拍孙柏博的肩膀,招呼着大家落座。孙柏博和超人客气起来,反倒有到别人家做客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了。
孙柏博心头一紧,难道小鹿又犯了丢三落四的毛病,回来取东西了?
她最近在节食,以她干瘪的肚量,看到家里高朋满座,肯定误会前脚刚走,孙柏博就迫不及待地呼朋唤友,开香槟庆祝。头发气得竖起来还好,要是拒绝他今后看望小宝,那就糟糕透了。
孙柏博突然意识到,小鹿搬走并不是终点,他的命门仍然握在小鹿手中。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前妻朵朵。”
超人打开房门,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走进房间,她穿着朴素文雅,书生气很浓。甜总告诉孙柏博,超人的前妻朵博士是考古专家。
孙柏博只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当自己是外人。
火锅聚会在融洽的氛围中开始了。
孙柏博挨着超人、朵博士坐在一侧,甜总和兰兰坐在对面,孙柏博觉得连吃饭的座次,都有投资方和创作者的泾渭分明。
兰兰很细心,为照顾不能吃辣的同事,特意带来一口鸳鸯锅。
孙柏博注意到两件事,一是在场唯一不吃辣的只有他,二是超人和前妻和睦得超乎想象,互相给对方夹菜像极了爱情的模样。
“我特意为朵朵调制的超级变态麻辣蘸料,精选辣椒粉、辣椒油和小米椒三合一,配上火锅汤料均匀搅拌,吃一口眼冒金星,吃二口浑身透汗,吃三口鼻孔喷火,你们谁要?”
闻一口都上头,大家都冲超人摇摇手。
“不好意思,我是无辣不欢。”朵朵居然喝了口蘸料,露出幸福的表情。
孙柏博咽口唾沫,他感觉到,超人的前妻不简单。
“好羡慕你。”趁着朵博士去洗手间,兰兰对超人伸出大拇指。
超人羞涩地摸着胸前的金链子,“说来也奇怪,离婚后,我们的关系反而变好了,谁都不再要求对方,反而能当朋友。”
“这只是男人的想法,”甜总涮着鸭肠,“朵博士不计前嫌和你做朋友,只有一个可能,她还对你念念不忘。”
“不可能。您不了解朵博士。她曾说过,作为考古学家纵观古今,人的生命如沧海一粟,实在没必要为不快乐的婚姻浪费时间。我们和平分手后,各自都找到舒服的生活方式,现在大家都很满意。”
“是这样吗?”甜总望向走出洗手间的朵博士。
那女人捂嘴一笑,点点头坐回椅子上,“听说孙导离婚后,还和前妻孩子住在一起?”
“今天刚搬走,我前妻不想打搅我的工作。”孙柏博躲过飘来的辣味说。
“嗯,看来你前妻对你还念念不忘呀。”朵博士涮着牛百叶随口说道。
超人和孙柏博同时看向甜总,甜总耸耸肩,继续低头吃鸭肠了。
“等等,”超人放下筷子,“按照你的说法,离婚后不该一刀两断,但凡还有接触,就是你有情、我还有意咯?”
“当然,现在大家都这么忙,谁会在不感兴趣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呢?”朵博士把毛肚习惯性地夹进超人碗里。
“等等,”超人琢磨着,“可我们也离婚了,为什么每次我开口,你就随叫随到呢?”
“因为你这个人比较有趣,毕竟我的考古同事们没什么意思。”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对我死心不改呢。”
超人哈哈大笑起来,朵博士却放下筷子,脸色变得燥红。孙柏博暗想,她能吃辣,应该不是变态辣蘸料引发的热血反应。
“如果我就是在等你呢。”
就像苍蝇飞进嘴巴,超人突然咳嗽起来,“等我?等我干吗?”
“等你回心转意,等我们复婚。”朵博士认真地看着他。
火锅底料翻滚着,伴随着沸水的噪声,空气也变得热了。孙柏博注意到兰兰和甜总都放下筷子,他赶紧加速吃起来,说实话,鸭肠和毛肚没剩多少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超人瞪大眼睛。
“除非你再婚,我才会死了这条心,”朵博士抬了抬眼镜,“所以加油,你要对我的余生负责啊。”
“可是……你的余生,凭什么要我负责啊?”
孙柏博用余光扫向朵博士,眼看她眉角的笑意消失了,明明没开空调,空气却透露出一股凉意。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不结婚,你也不考虑我了?”朵博士问。
“当然了,不然我们为什么离婚呢?火锅底料可以重复用,可婚离了就不能再复合了,味道虽然在,但排泄出去的食材怎么可能重复使用呢?”
“你是在暗讽我是大便吗?”朵博士脸上的红色彻底消失了,露出惨白。
“你只是做个比喻,你了解我的,我是编剧,比较擅长用通俗的话讲深奥的道理……”
就在这一瞬,孙柏博感觉时间变慢了,超人的声音也在慢慢拉长,连嘴型都开始变成慢动作。
漫威电影里的奇异博士有操控时间的能力,考古学家朵博士难道也有这项超能力?孙柏博认为不大可能,毕竟建国后不准成精,朵博士不可能是超级英雄。
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孙柏博的视神经变得异常敏感了。为什么呢?孙柏博分析着视觉信息,期待找出答案。
他看到朵博士抓住变态辣蘸料,手一扬,变态辣料在空中稀稀拉拉地汇成一条汤桥,向超人奔来。
那是危险的信号。
孙柏博看过一篇报道,危险会激发一个人的本能,瞬间提升感官强度。但孙柏博认为该提升的是超人啊,自己毕竟坐在超人身后,超人就是那道照单全收的大门,可潜意识为何会提起超强的防备呢?
一秒钟后,滚烫的变态辣料泼到孙柏博的脸上。他一边发出女人般的尖叫,一边通晓了原因。
他认为,是他的潜意识从超人的肢体语言分析出一个结果。
超人的右肩比往常猛地低了一下,他歪了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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