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有兴奋作用，刺激大脑神经元异常放电，造成脑功能短暂性缺失，大夫说，这就是醉酒引发癫痫的原因。”兰兰环抱起双肩说。
小鹿扭头看向赵老师，他躺在病房上，安详得像个睡着的婴儿。
难道昨晚喝的是假酒？为什么我安然无恙呢？小鹿心中起疑。
关于昨晚的事情，她早在教训机车张前就断片了，准确地说，在喝下第三瓶白酒时，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今早醒来，头晕脑胀，下楼带儿子吃早餐时遇到兰兰，才听说赵老师因醉酒癫痫发作，住进医院。
医院走廊不远处，护士们在窃窃私语，病人走过时拿起手机拍照，被保安拦住，好声劝走。
喜剧明星赵德乐住进小城医院，足够引发骚动，兰兰刚辞退一个剧组雇佣的保安，那家伙在偷拍赵老师时被抓个正着。
“雇保安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更别提赵老师住院，剧组只能停工，孙柏博开紧急会议商量拍摄预案，还没空看望赵老师。”
兰兰揉起黑眼圈，守在医院一夜未眠，她没空摸遮瑕膏。
半小时后，孙柏博顶着一头乱发，无精打采地出现在她身旁。大夫说，赵老师起嘛要在医院躺三天。
“三天，72小时，还不能算工伤，延长孙老师的档期，他的经纪公司会找我们赔偿违约金吧，其他演职人员都签好约了，不能延期……”孙柏博揪着头发说。
“我想帮你维护剧组同事的关系，我是好意。”小鹿说。
“好心办坏事，总是这样，你把我的主演喝进入医院，我的电影只能停拍。”
“也不能全怪我，是你说赵老师爱喝酒、能喝酒的。昨晚他最多喝了一斤，我起码三斤吧？也许是酒有问题，难道是假酒吗？”
“你知道这部电影对我有多重要”孙柏博的声音很低，“小鹿，你就不该来。”
小鹿记得孙柏博这幅六亲不认的表情。
上一次是在他提出离婚的时候，距今已有六年，嘴上说“离就离吧”，心里却把这一幕印在记忆最深处，成为这六年期间唯一的梦魇。
现在，这份心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随便吧，”小鹿站起身，“今晚我就带儿子回家，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小鹿走时，孙柏博没有挽留她。
回到酒店，甜总在陪小宝打怪兽，小鹿订好机票，没有麻烦剧组的制片部门。
“孩子的笑容能够治愈一切。”甜总摸着小宝的头，“我安排司机送你去机场。”
“我订好车了。”小鹿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吃过晚饭后，小鹿一手拽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小宝，走到旅馆门口等车。十几个老太太在跳广场舞，小宝也跟着摇摆身体，小鹿露出笑容。
就像被舍弃的宠物，明明找回主人，却又一次被主人赶走。
被遗弃的心情放在六年前，足以让小鹿的世界崩塌，但如今有了小宝，这份刺痛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偶尔发痒，挠一挠就过去了。
身为父母，看上去，是你带孩子成长，实际上，是孩子教你长大。
“爸爸！”小宝喊道。
小鹿回头望去，孙柏博像个雪人似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脸上挤出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爸爸，我们要走了。”
“我知道。”孙柏博本想抱起小宝，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宝笑得前仰后合。
“长得真快，都快抱不动他了。”孙柏博说。
小鹿露出礼仪性的笑容。这时，车子停在旅馆门口，司机下车，帮小鹿放好行李。孙柏博还想和小宝多说一会儿，小鹿提醒，不能让司机叔叔等太久。
“妈妈，你抱一下爸爸吧。”小宝捂住孙柏博和小鹿的手，眼里闪着光。
小鹿沉沉呼出一口气，还是踏不出那一步。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向扭捏的孙柏博，竟主动抱住小鹿。
“对不起，谢谢你。”他在小鹿耳边轻声说。
就像把篮球大的火球，投进南极洲的冰海，火气在瞬间烟消云散。小鹿轻轻靠在孙柏博的肩膀上，那男人脖颈的温热渗在她的侧脸上。
“不要妥协孙柏博，别忘了，这是你用婚姻换来的梦想。”
小鹿说完，看见孙柏博的眼里闪着浅浅的泪。
车子开走了，小鹿抱着小宝坐在后座，她回头看向孙柏博。他在旅馆门外站了很久，直到车子拐弯驶入车流，一栋公寓楼盖住他的身影。
“爸爸的胡子扎人不痛了。”小宝突然说。
“你以后也会像爸爸一样，长出胡子哦。”
“太好了，我可以扎别人咯。”小宝欢呼着。
小鹿亲着儿子的脑门，感觉这趟短暂的探班，也不是那么糟糕。
回到家后，左妈和奶奶围抱着小宝，只是两天没见，就像错过孩子的整个童年。左妈问小鹿，为什么不多陪孙柏博几天，小鹿只说不想打搅孙柏博的工作。
照顾小宝入睡后，小鹿接到冰冰的电话，她说叮当又在撒酒疯了。
“我刚坐飞机回来，本来想泡个澡早点睡的。”小鹿说。
“你一定要来。”冰冰挂掉电话后，发来KTV的包间号，小鹿摸了摸浴缸的水，可惜了，温度刚刚好。
事态果然和冰冰说的一样。
小鹿走到包间门口，听到叮当边哭边唱，从麦克风里传出来的声音经过混响处理，如同半夜鬼嚎。
冰冰坐在一旁喝着酒，安静地看她擤着鼻涕。
小鹿推门走入大包房，看到桌上放着生日蛋糕，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包房里却只剩叮当和冰冰。
叮当一看小鹿来了，抱住她就哭。
原来今天是叮当老公山羊的生日。山羊叫来好友同事聚会狂欢，不想叮当却在醉酒后撒起酒疯，指着山羊的鼻子细数他的出轨。
“和秘书搞外遇，嫖妓被抓，我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还比不上坐台小姐吗？我拿着麦克风说出真相，山羊当场就翻脸，我就不明白了，他都做了，为什么不让别人说呢。”小鹿用衣服擦去眼泪说。
“因为当时在场的还有二十多个人，而且是山羊的朋友圈，不过，叮当，你挺酷的。”
冰冰说完，叮当哭得更大声了。
送叮当回家后，山羊不在家，小鹿帮着保姆照顾叮当入睡后，突然想吃夜宵，冰冰陪她到网红夜市消遣。
麻辣烫配酸奶，两个不走寻常路的美女吸引了不少目光。
“婚姻中出现背叛，一方原谅，看似忍辱负重，实际上裂痕越扯越大，内伤越来越重，叮当就是例子，在这一点上，小鹿，你很幸运。”
“我？”
“你的离婚至少没有第三者插足，夫妻离别无恨意，这是万幸。”冰冰说。
男方人到中年，抛家舍业要追求梦想，女方认为这是逃脱责任，双方离婚只是因为各自追求不同。
小鹿认为，这不是任何一方的错，孙柏博做出破釜沉舟的决定，甚至还有些明智。如果两人不离婚，他的电影梦或许不会变为现实。
“果然是我拖了他的后腿。”小鹿捧着酸奶，盯着牛肉丸喃喃自语。
“至少现在，你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了。”冰冰结了账。
回家路上，威廉王发来信息，说是学校紧急安排，他明天就要赶往泰国，处理分校筹建的工作。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他发来语音问。
不知为什么，小鹿不想告诉威廉王，她和小宝已经离开剧组回到家了。她回复文字信息。
“可能还要待一阵，顺便带小宝去景点逛逛。”
“回来告诉我，注意安全。”
“你也是，一路平安。”
小鹿把手机塞进兜里，打开家门，家人都睡着了。洗过脸后，她躺在床上敷起面膜，刷起朋友圈，孙柏博更新一篇新动态。
从今天开始，记录每一天。
配合这段文字，孙柏博发了他和赵老师的合照，看来赵老师已经出院了。
小鹿长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从这一天起，她每天都翻看孙柏博的新动态，一天都没落下。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电影的杀青，日渐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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