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俗话说: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科学说,是由于气候、生态环境、食物等等原因,使人的机体出现不正常现象,人就会生病。小毛病,自己当医生买点药吃吃就行;轻毛病,去医院看看,让医生开点药就好了;大病了、病重了,就得住院治疗了。对小毛病、轻毛病,多数人都感到无所谓、不在意的,可病大了、病重了,住进医院了,再怎么无所谓的人也会不淡定了,平时不在意的人也难免忧心忡忡了。

我也因病住过院。第一次住院是五十年前了,正是盛夏的时候,那天吃过晚饭又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游戏。玩耍中我感到肚子疼,可仍坚持玩。过了一会儿,突然疼得厉害了,我只得弯着腰艰难地走回家告诉母亲。母亲是医务人员,在我腹部边摸边问,我拼命喊疼,浑身是汗。母亲说:“不好,可能是阑尾炎,赶快去厂医院。”值班医生又按摸了一阵说:“应该是急性阑尾炎,赶快送北碚九院。”

九院急诊科的医生问了情况后,也在我腹部按摸,我快受不了了,疼得大哭。医生还在按,而且是一按一放,当他按到右腹部时问:“是这里最疼吗?”我哭着说:“是的。”医生对母亲说:“快去交费,马上做手术,急性阑尾炎晚了会要穿孔的,那就危险了。”听见要开刀,我吓得不敢哭了,拉着母亲的衣角:“妈,我怕。”母亲安慰我:“要打麻药的,不疼,把那个小东西割掉就好了。”

当晚,我在九院做了阑尾切除术,很及时,没有穿孔。为了好照顾,第二天母亲就把我接回厂医院,一周后拆了线,我又活蹦乱跳了。长大了才知道,阑尾割除是外科最小的手术,实习医生学做第一个手术就是割阑尾。但阑尾炎拖延了会穿孔,造成腹腔发炎,及至发展为败血症导致生命危险。许多人说,当空军身上不能有疤。可高二那年我参加招飞,住在小什字的罗汉寺半个月,坚持到最后一关才被淘汰。不是因为做阑尾炎手术的疤,而是右眼屈光不正。我感到万分遗憾,招飞的军代表理解我的心情,也感到惋惜,特意让我休息几天再来查一次。可第二次去查仍没能过关,最终和空军失之交臂,去当了炮兵。

时光荏苒,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尽管有时身体也闹点小毛病,都是自己当医生解决的,我在部队当的是卫生员,学过基础的医学知识,小毛小病能够对付。当然,也去医院看过病,是对自己把握不准的问题,或者是有怀疑的问题去看医生。一直没有住过院。这次是躲不开了,不得不去住医院。起因是身上的一个囊肿,它已经伴随我十几年了。每次体检做B超,医生都说有脂肪肝、肝囊肿。我问需要治疗吗?医生说不需要。今年体检时医生却说:“你是多发肝囊肿,大的一个已有五厘米,按照教科书上的规定,要把它去掉,不然它占位太大,可能影响肝脏的功能。”我只好去住医院了。

我以为做肝囊肿穿刺很简单,住不了几天院。大清早,一家人打车到医院,挂的专家号,肝胆科的主任。主任听了我的自述,看了体检报告说:“安排住院做微创手术去除囊肿,同时按你的要求做胆囊息肉切除。其实息肉只有0.4厘米,可做可不做。”他在电脑上开了住院通知和多项检查单。我和妻子出了门诊楼排队上电梯去外科住院楼十八楼,女儿则去缴费处缴费,只有预交了一定金额的费用,住院部才准办入院。入院手续办好了,护士告知暂时只能住过道的加床,等做了手术如有腾出的床位再搬进去。由不得我们了,只好在过道里安身。下午在妻子陪护下到门诊楼、内科大楼去排队做腹部彩超、胸片、加强CT检查,一个地方排队等候、检查完了,赶紧奔到下一个地方排队等候。整整一个下午。弄得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妻子女儿给我买来晚饭后回家了。我一个人留在医院,准备在过道上睡觉。好在护士告知有人出院,我转进病房。晚上基本没有睡着。第二天清晨五点钟护士来采血,我数着一共九小瓶。

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预示着可以做手术。可主管医生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说:“你的胆囊息肉才0.4厘米,其实不需要做,我自己就是0.4,囊肿处的位置不好,微创术不好弄,就用穿刺。”他指着电脑上的图像不容置疑地说道,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讨论的机会都没有。可他是主管医生、是教授,他应该是言之有理而且是为病人着想的,应该相信。对着他的背影我说:“好,听教授的。”其实你不相信也不行,到了医院你就是弱者,处在随医生“摆布”的位置。轮到教授手下的医生给我讲具体的情况:“由于囊肿处的位置不好,穿刺时要穿过肝体。我心咯噔一下,囊肿在肝的表面,为何要穿过肝呢?我看了妻子一眼,她问道:“必须要穿过吗?有无后遗症?”医生说:“位置不好,没办法,出血会多一些,然后再往囊肿注入黏合剂,以使今后囊腔里不再产生液体。这就算术前说明了,然后我和妻子在几张告知书上签字。

隔天一直等着做穿刺,直到下午三点钟医生才来叫去做。那是一间小房间,中间有一张医院常见的小床,旁边有一台B超机,一位女医生坐在机前。房间里还堆着一些好像是旧的仪器,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在修理机器。女医生叫我躺上床。我迟疑地看着医生:“怎么还有人在修机器,不影响做穿刺吗?”医生这才叫那年轻人出去。结果,做穿刺的既不是教授,也不是医生,而是匆匆赶来的另一位医生。想来教授不会做这不叫手术的手术,因为正规的手术是要到手术室做的。而医生好像还是实习医生,不具有资质吧?我躺在“手术台”上想着,“手术”开始了,女医生先用探头在我肝部位置探寻,找到那个囊肿的位置,指导“手术”医生确定穿刺点。然后,“手术”医生给我腰部铺了一张手术布,对穿刺点消毒、打麻药。打麻药有点疼。接着就穿刺,我是清醒的,但我没有看到、也不敢看那是多粗的针管,只感觉有东西进入身体里,胀胀的隐痛。医生不断问:“疼吗?”我不停地回答:“有一点胀疼,没事。”很快,女医生说:“看见针头了,向前一点,好。”只听医生说:“只有几十毫升液体。”抽完囊肿的液体,就按引流管,固定引流管。“手术”就结束了。医生交代:“如很疼或出血增多,赶紧告诉医生。”我被妻女搀扶着走下一层楼回到病床。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当天晚上,我坚持要妻女回家,让买个便壶来,夜里小解可以自己完成。不想她们在这儿陪着我受罪。她们却请来了一个中年男护工。他是奉节人,两人摆了一阵龙门阵后就各自休息,睡之前他恳切地对我说:“大哥,有什么事喊我就是。”不一会儿,他已鼾声渐起,我则因伤口疼痛,久久难以入睡。迷糊至半夜,内急,我轻声喊他,他睡在简易的陪护“床”上离我只有一米多远,回应我的只有鼾声。我只好忍着,过了一会儿再喊他,他依然没醒,又不敢大声喊,怕吵醒其他病人。我只好按呼叫铃,护士跑来问有事吗?我让他叫醒护工。

第二天我给妻女说了晚上是事,就没再要护工了。第三天搬到了双人间病房,要宽敞、安静的多了。输了两天的止血、保肝的药,就停止了用药。我问何时打黏合剂?教授查房时说还要观察几天,因为每天还有几十毫升的带血的液体。四天后打了黏合剂,封管观察两天,然后再开管观察两天。每天无事,时光难熬,就让妻子带书来看,看一阵书,下床提着引流袋围着病区转几圈,十天时间里看了六百多页书。周六、周日我没让妻女来陪,要她们休息,一日三餐自己下楼吃。平时,女儿每天坚决要来一次,看看我。我说我已经好好的了,就是医生一直不让出院。到住院的第十一天的晚上,医生终于给我取掉了引流管。第二天办理了出院。医院外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一家人兴高采烈。

尽管我是第一次在这家医院看病住院,但却对它早有深刻的印象和强烈的感受。因为之前的几年里,妻子因病在这里治疗过好几次,前后住院加起来有几个月时间,我和女儿陪护。期间身心感受真是难以言表。每天清晨睡眼惺忪地出门,转换几次车赶到位于重庆最闹市区的医院,着急排队等待电梯,到了病房更是人声嘈杂,这里一年四季人满为患,连过道里也加满了病床,让你的心情一下子恶劣起来。白天或在手术室门口,紧张万分等待;或是守在病床旁,无奈地看那滴管慢慢流动;或是冒着无名火等电梯下楼拿药、买饭,很多时候只能爬楼梯。晚上蜷缩在窄窄的陪护椅上,东想西想,难以入睡;难得成眠,也是噩梦不断。到后来,一走进医院就会被坏情绪控制,心情格外焦虑,以致会发生偏头疼。所以,我有很怪的似乎不近情理的感受:许多时候,陪护病人的人情绪更糟糕,精神更痛苦。

谁也不愿意在医院里待着,可有时是不得不去,那是被逼无奈啊。因为人的身体就如同一辆汽车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器官经历了岁月的损耗,功能在逐渐下降,机体就会出现问题,这时人就会生病。小毛病是身体零部件的临时障碍,自己吃点药、休息休息就好。毛病重一点是身体相关“总成”出了问题,那就得去看医生住医院,进行专门的系统的治疗,也许无大碍。大毛病就是身体的一个或多个“总成”被损坏了,甚至影响到身体其他“总成”的运行直至损坏,那就只有大修了,那是很耗时费力的,你如果坚持不住了,那就报废了。

亲人生病,家人们在病房这个特殊环境里,通过陪伴的形式凝聚情感、增进情感,也有温馨和快乐。只是,那是漂浮在忧愁面上的温馨,那是挤在痛苦夹缝里的快乐。

生病是身体的警告,生病是生命的暂停键,医院是身体的修理所。我们要疼爱身体,我们要珍惜生命。健康生活,快乐生活。

2020.9.22于悦心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