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我的大脑意识逐渐苏醒,但眼皮毫无动静。我把手伸向闹钟所在的熟悉位置,将其按停。
一瞬间,黑暗中的我一个激灵,迅速睁开双眼。不对啊!我昨晚回家没有重新设置家里这个闹钟,也就是说现在是10:15。难道我为了和高勤见面而设置的手机闹钟没有起作用?
我从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抓过手机,果然已经10:15了。
糟了,手机闹铃没设,高勤怕是要等炸了。
我打开最近通话,可是不仅是高勤,昨天印象中打过的电话竟一个都找不到。我继而转到通讯录,找到了高勤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铃响了很久,电话被接起。高勤在那边小声地说:“陈总,新年快乐。我这会儿正在飞腾的会上呢,等会后再回电给你吧。”
我脑中片刻错位,下意识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我对着手机屏,时间的上方有一排小字,显示着1月4日,星期一。
做梦了?我顿时陷入迷雾之中。
我洗漱着,对真实与梦境有些模糊分不清。昨天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可见,若要是个梦,恐怕是有生以来做的最长的梦了,从早到晚整整一天。
再三确认手机并没出问题后,我抓紧时间准备去上班去了。
来到玄关,紫色CK夹克和迪士尼Gucci鞋的组合赫然出现在眼前。可在梦中,昨晚用脚甩开椰子鞋的触感却如此真实。我不愿多费心思,为节省时间,直接穿上了CK夹克和印有Micky的Gucci鞋出门下了楼。
到了车库,我尚未走到车旁,便已经看见对面的“唐”正在缓慢倒车。
我心跳得厉害,这梦中出现的场景又要再临一次?我走到“唐”的边上,向里看去,男人,男孩儿,气球。眼前的画面逐渐和脑中的记忆交相呼应。我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
“有什么事吗?”男子转头问我。他的略长的头发会在转头之际作中心旋转,而这正是昨夜梦中,他去倒垃圾时展现出的,很少有男人的头发能有这般柔软。
“没,没事。”我慌不择词,随口道,“这儿不好倒车,我帮你指挥吧。”
我并没有等男人答应,自顾自的站到车后开始摆起倒车动作。好在对方也没有多在意,在我的指挥下三把就倒出了车,扬长而去。
我长舒一口气,回到车上,各种惶惑相继袭来。可再如何迷茫,也不能不去上班呀。我边思忖着这不可思议之事,一边转上了中天路。
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瞬间瞪大了两个眼珠。一辆金杯车!我不加思索地变道让开,等金杯车在原道超越后又卡到其身后。
我定睛望去:赣A,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真的是做了个梦吗?我不禁自问。一份不安涌上心头,我加快车速,向公司驶去。
不出所料,车库中等待我的还是红色的卡宴和蓝色的奔驰。甚至连它们静静泊着的角度都与梦中如出一辙,似乎是在等待它们的同伴----我的infiniti的加入。
我依然倒车入库至第三个位置,都顾不上和熊猫人道别,就迅速冲上了去1楼大厅的电梯。
早已准备好的员工卡在闸机一刷而过。“19楼,电梯E。”播报音响起。
不对,昨天(或许不能称之为昨天)不是电梯E。我心想。
与此同时,另一侧传来了播报音:“13楼,电梯C。”
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也走进了电梯厅,正是昨天差不多时间见到的那个人。除了西装鲜亮,他的肚子如大多这个年龄的男人一样鼓了出来,被皮带狠狠勒住。但现在不是关心他样子的时候。
是他,没有错,这么说来,我是比昨天到得早了。
电梯E已然打开了门,但我没有走进去,而是目送它离开。我再度刷了员工卡:“19楼,电梯F。”意料中的声音响起,仿佛一切又步入正轨。
中年男子投来诧异的目光,定是不理解我任由电梯来去的行为。不久,我们便各自上了电梯。这时,我回过神来:那人去的13楼不正是我们公司几个月前加租的楼面吗?确实是我们公司的楼面,只是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部门的。天啊,莫非我们公司还有如此西装笔挺的人?
来到19楼前台,余莹一身粉装,自左而右走过。刹那间,我明白了:这不是梦,是上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
“余莹。”同样的开场白。我咽了口口水,推敲着后面要说的话。
余莹停下脚步,再现了鲜花盛开般的转身。
“新年快乐。生日快乐!你好漂亮!”我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因为今天特殊,而是你每天都好漂亮。”
下一秒,余莹的笑容震慑了我的心灵。我痛恨自己曾立下门槛,而没有对这份好感给予应有的回应。
余莹上下打量着我,笑容逐渐加深:“今天穿的很特别嘛。新年快乐!今天中午我订了饭店,你也一起来吧。”
我将视线从余莹的扬起的眼角收回,低头看了一眼GUCCI鞋上的米老鼠,心想:果然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究竟是我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这身打扮有了效果呢?我无从知晓。
“好。那11:50,我过去找你。”我也报以深情的微笑。
虽然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但事情总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我来到工位,打开电脑,心想既然是重来一次的机会,必须要好好把握。一如游戏里一旦读取了某个存档,则必须要用新的玩法来修正之前的错误。
接下来是做什么?对,去问朋子借《白夜行》。
可当我刚起身要去,亮司和雪穗的结局已展现在脑中。这本书已实实在在地看过了,何苦要多此一举?我又一屁股坐回到位子上,开始工作。
我仍把招标邮件一一过了一遍,报价和记忆中的一样,毫无新意。我再次看了一眼亚克的邮件,心想若它是家核心代理,那该多好。我决定等这次招标结束后,有空便去了解一下这家叫亚克的代理。
“陈总,新年好。”李竹走了进来,和一大群年轻员工一样,纷纷落座。
“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别卡着点上班吗?”我皱着眉头道。可话一出口,我立觉后悔。
“昨天?陈总没打过电话给我呀。”李竹一脸委屈。
“没什么,以后稍早点来就是。”
本来没看过的《白夜行》结尾因为多一天的记忆无需再看,原本告诉过李竹的注意事项因为他少一天的记忆变的需要重新再来。似乎这多出的一天也会带来很多不便吗。
“那陈总一般几点来?”李竹也打开电脑,一本正经地朝我问道。
“别管我,你早个十分钟就行了。”我懒于再一次向他说教,但立刻踌躇起来。我心道:那岂不是今天还要重来,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教他一遍?
再如何抱怨也是徒然,我还是如出一辙地教了一遍李竹,但时间上仅用了昨天的一半,连自己都觉得缺乏耐心。等到李竹自己开始复习,我则在工位上低头思忖:这一天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呢?
一双皙白纤细的手,执着一本《白夜行》,挡在了我低垂的视线前方。
“喏,说好了,过完元旦给你的。新年快乐。”
我一抬头,朋子雪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像天宇中的白云那样毫无喜怒哀乐一般。
“新年快乐。谢谢你特意送过来,其实我也没看几页就看完了,今天就能还你。”我心中有些无奈,却也只得把书收下。
下午找个机会还她吧。我心中打定主意。
朋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欲言又止。不过这并不是我此刻关心的事。
朋子把书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我望着蓝天般的她向远处移去,心情不禁安逸下来。我从未注意过她的双手原来这么有特色。不知牵起这么一双手是怎么样的感受。
“这个小姐姐是谁?”李竹问我。他的眼神与之前学习时判若两人。
“美术组的,叫朋子。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她应该比你大不少呢。”我并没有泼李竹冷水的意思,淡淡地道。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还挺好看的。”李竹挠了挠头辩解道,“陈总,今天和上周相比,你对我怎么亲近了许多呢?”
“是吗?”我心知,是因为我将昨日相处的记忆带来,而他全然没有这一天,“别多想,好好学。”
不知怎么的,昨天李竹左一句“老大”,右一句“老大”我听习惯了,而现在他称我为“陈总”居然让我大为不适。这仅仅两字之差,与我恍如隔世。
接下来的时间煎熬无比,李竹见我无所事事,就问我为何不借此机会把书看完。我听着哭笑不得。我不时看着时间,仿佛每看一次,11:50便会早一刻到来。
我是不是应该买份礼物?我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正当我想为此突发奇想付诸行动之际,《致爱丽丝》又响了起来,是高勤!
我向角落走去,先是对早上的“失约”心生愧疚,可转念一想何来的失约,随即心情又轻松不少。接着反而思索着如何绕过纠缠,尽快和高勤结束对话,以免失约于余莹。
“喂,高老板。新年快乐。早上不好意思,打扰你开会了。”我先声夺人。
“陈总新年快乐。飞腾人家渠道大,不然我也不会亲自飞深圳这么一趟。陈总这么急,可是为了这事?所以我一下会议就打过来了。”
高勤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可能比他自己还清楚,可这会时间紧张,我只好长话短说:“确实为了飞腾的事,不过既然高老板已经离开北京了,不妨来一趟上海,我们当面谈。”照平时我绝不会这么说,但此刻我却有着未卜先知的自信。
“我也正有此意。我今天晚上飞上海,要不明天……”
我抢在高勤前说道:“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公司楼下星巴克见吧。”
“好,好,那就说定了。”
一挂电话,正好是11:50,我立刻去到投放组余莹跟前。
七仙女见我到了,都站了起来。郭宇用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谢强。他正戴着那银色BOSE耳机,对着屏幕目不转睛。对七仙女的陆续离开,谢强浑然不知。
虽然只提前了几分钟,但这份刺激不言而喻。电梯中女生们对躲着谢强逃出来的事有说有笑,乐此不疲。由于电梯四面皆是反光材料,宛如镜子,我委实如进入了几十个仙女群之中,不禁对谢强心生妒意。
我们要去的是一间在五惠城中的川菜店。五惠城在东边,和我们的办公楼隔着一个街区。隔着的这个街区是个旧式居民小区,东西各有一扇门,我们从正中穿过,是条近路。
出了办公楼,大家各自披上羽绒服或风衣。另外六个仙女很快蹿成一团走到前面,余莹相对矮小,步伐略慢,而我则陪在她身边,两人如一对情侣般走着。
过了北华路,进入小区,前面的六人小团伙不时回头嬉笑着指指点点。不用说我也知道,她们是以我和余莹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为话题取乐。我倒是乐在其中,只是怕余莹会有所不悦。但看来她也显的很自得,我便放下心来。
川菜店里都是方方正正的桌子,余莹订的是张长桌,座位都在长边的两侧。由于这一桌是靠着墙的,所以倚墙的是一排四人整座,而外侧的是四张独立的椅子。我和余莹走到队伍最后,也最晚进到店里。四个独立的椅子已被占完,而长椅上,马小倩已坐在末座,陆颖舟则立在一边,等余莹和我入座。结果演变成余莹和陆颖舟一左一右坐在我的两侧了。
大家纷纷脱下外套,似乎是春天里的花朵梦陆续盛开,百花争艳了似的。可是,脱下外套的陆颖舟仍穿着那件蓝白相间颇为厚实的夹克,和其他的人恍如隔着季节一般。
“真的不热吗?”我把头转向陆颖舟,小声关心道。
“没事,不热。”陆颖舟也低下头小声道。
菜是每个人三三两两点的,除了辣这个共通点外,还真是五花八门。饮料是两扎玉米热饮。席间女生们七嘴八舌,我和余莹也欣然接受了这种微带妒意的嘲讽。郭宇不时回着微信,想必是谢强又不知众人去了哪里。马晓倩一得机会,就往中间挪着屁股,试图把余莹向中间挤。我见余莹并不反感这般身体相触,便索性半侧过身让她靠过来。而这一动作却引来大家更大的热潮。
我发现陆颖舟一直没怎么吃菜,面前一杯热饮更是一口没动。可尽管如此,她额头上还是微微沁出汗滴。这怎么可能不热嘛?
临近1点,午餐在高潮不断中遽然收场。再晚回去恐怕谢强要提刀来找人了。
一行人又六前两后地穿过回程的居民小区,前面那群家伙还在嘻嘻哈哈,可我眼中陆颖舟的背影却格格不入,充满悲伤。
《致爱丽丝》!是乔祺!我眼前仿佛出现了蛇。
“喂,乔经理。”我接起电话,对他要说什么毫不在意。反正是叫我去彩虹咖啡。
我心里想的是如何应付后面的场面,一不留神,一脚踩到一个坑。眼看就要摔倒,一双小手从左边一下拉住我的胳膊。力量不大,余莹一边拉住我,一边用她纤瘦的身体向另一侧斜去借力平衡。
“陈总,那说好了,我等你。”乔祺挂了电话。
余莹刚撤去扶我的手,立刻被我一把抓住。她用了不少力气想抽走,但任凭她几次变换角度,都是枉然。我将之一拉,用自己的手肘窝夹住了她细长的小臂。见她不再挣脱,我才放心地把余莹的小手攥入手中,她也便乖乖的与我携手走着,前面六人也识趣地加快了脚步。
将余莹送到楼下,我便去了彩虹咖啡。
我熟门熟路地到了6楼。乔褀以同样的打扮,坐在同样的位子上。我正想上前去打招呼,转而想到我理应还不认识他,便佯装四处张望,找起人来。
“陈总,这边。”乔褀向我招手。
坐下来后,我无心地张望对面的办公楼。来时路上我已想好,既然商谈段位不在同一水平,不如任其东拉西扯,绝不再试图拨乱反正。但不得不说,乔褀天花乱坠的功夫实在无可挑剔。我喝完一杯红茶,他还在那儿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想得到的也好,想不到的也罢,行贿手段层次不穷。而无论怎么样的变化,我皆抱以不置可否之态,想必他也无从下手了。
也不知这般的独角戏唱了多久,乔褀还是把话题引到了coser上。相比前面更无趣的内容,我对动漫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偏爱。乔褀或许认为找到了突破口,便拿出手机翻出他所谓的朋友的朋友圈。倒转手机,放到我面前。
这位朋友的朋友圈简直是个模卡秀,里面的coser的确不占少数。我翻了几下,竟还看见一两个曾经见过但叫不上名的coser。我逐渐产生了兴趣,继续翻了下去。
我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悬在空中。某个coser的照片此刻正占据了屏幕中央。周围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并非真的寂静,而是我的心仿佛被空气的断层隔绝了。有什么从我的意识中穿过,我试图抓住它。庞雪?!我一边极力克制内心得波动,一边试图从各个细节来说服自己,那个并非庞雪。可是,连血液都在告诉我,不要枉费心机,她就是她。
不可能!她不会为钱干这种事的。必定是这个人把各种美女图拿来乱用的。我不断自我暗示,努力保全庞雪在我心目中神圣的形象。
“陈总喜欢这个?”乔褀收回手机,把图片复制给了朋友。
没多久,乔褀便推送了一段视频给我。我在自己的手机中点开视频,那个曾经令我魂牵梦萦的身体,穿着第一次见面的那套coser装,在屏幕中翩翩起舞。可舞才跳到一半,庞雪开始一件件的脱下衣服,直至一丝不挂。音乐仍响着,舞也仍在跳着。舞者没有迟疑,没有羞涩,没有拘束,没有懊悔,也没有憧憬。可屏幕前的我却五味杂陈。“我一点都看不上你的钱。”屏幕中的庞雪似乎对我说着。
那句话我永远忘不了,可你何以转身便以这种方式投向别人的怀抱?曾经愿意付出一切也得不到的东西,居然在今天以这么戏剧化的方式展现在我眼前。
“陈总,怎么样?周五给陈总安排上?”乔褀本就令我厌恶的声音此刻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尽管如此,我还是立刻问道:“多少钱?”我想弄明白当年的信仰如今价值几何?
“陈总开什么玩笑呢。你只管去就行,其他的我搞定。”
我低下头,紧闭双目,把噙着的眼泪倒逼回眼眶:“不用了,我还有个会要赶紧回去。”为了不让他看见我的神情,我失礼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楼下,我掏出手机又偷偷看了一遍视频,把它保存了下来。本想等平复心情后再上楼,但怎样努力都难以如愿。
对面“卉”的老板娘走出店来,看见我笑了笑。我们相距十多米,我左右一看都没有人,确定她是在冲我笑。虽然我在这儿上班好多年了,这家花店也经营不短,可我却从来没有和这位“邻居”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此刻她只是随意地向身为路人的我报以一个寻常的微笑,还是看穿了我糟糕的内心,以笑容给予我安慰。但不论如何,这个微笑确实给了我力量。我也向这个从未说过话的“邻居”点头致谢。
又是《致爱丽丝》。任凭心情好坏,第一时间接顾总电话,早已成为了我的肌肉记忆。
“金伟,飞腾的事怎么样了?”
我按部就班地回答了一遍,心中不愿如昨天一般被责备,于是最后加了一句:“据我所知,飞腾今年下调了给代理的返点,所以很可能要低于我们的预期。”
“是吗?”顾总似乎并没有十分意外,又道,“无论怎样,你要尽可能争取。今年我们飞腾上要投20亿,上下只要差一个点,也是2000万,2000万呢,你明白吗?”
“20亿?”我重复道,“这我怎么不知道?去年全年我们在飞腾花费才2亿多一点,就算今年翻一翻也就四五亿。怎么一下子要20亿了?”此刻我正在楼外,对着大厅。玻璃上映出了自己吃惊的表情和难以合拢的嘴。
“这个是因为今年上线的项目多,而且我们经验比去年足了,所以预算上来了。这事本来和你谈价格没有直接影响,所以没告诉你。不过现在你知道了也没事,反正尽力把返点谈高总是对的。”顾总轻描淡写地说着。
挂了电话,我仍对20亿预算难以置信。不过另一件事令我心有余悸。
昨天与任老板通电话时,对方谈及今年我们有20亿飞腾预算,当时我以为是李肖鹏向任老板书面汇报时多写了个零,也或许是任老板自己多数了一位数。毕竟去年我们的花费正好是2亿多。但现在想来,以任老板当时的语气,他是知道的确有20亿这回事的,绝非弄错。可那么一件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
我惴惴不安地回到楼上工作。
李竹见我忙说:“陈总,你可算回来了,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由于吃完饭我直接去见了乔褀,忘了给李竹安排学习内容。我一时没有好的办法,只好依样而行,把李竹带到会议室,去找马晓倩。可走到投放组时,我又起了恶趣味,没找马晓倩,而是强拉硬拽地把郭宇带去了教李竹。而我还有多出来的一件事,就是把《白夜行》去还给朋子。
“看完了,还你。”虽说今天压根没打开过,但书的的确确是看完了的。
朋子接过书,一脸期待,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
“嗯,故事不错。”无话可说的我只得讲了几句漂亮话,“你今天这身衣服很鲜亮,多好看,可以多买买这些色调的衣服,别总穿暗色的。”
“真的吗?”朋子显得很开心。她并没有笑,因为她很少用笑容来表达高兴。也许相处久了,我才看得出来,她真正开心的时候是不笑的。
“真的。”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想:昨天她不是说有本关联的书吗?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她要不提,我也就不提了。
朋子虽然因我的回答展现出了雀跃,但很快就转为失落。可我无暇顾及,匆匆离开了美术组,找了个会议室,一头栽了进去。
工作必须完成,我逐一拨通一个个电话。宏图的陶总依旧只给6个点,吉安的潘总和联扬的韩总仍旧是给8个点,瑞运的李霄鹏则还是告知我,开会的任老板一会儿会回电。一切如钟表上的秒针,重复着无意义的旋转。
18688661234,任老板的电话号码终也成为秒钟循环的一部分。听腻了一成不变的寒暄,我无精打采地应对着,无聊地等待着8.5这个数字的出现。
“所以我们再三研究,今年可以给贵公司9.5个点。”任老板如是说。
“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追问道,“9.5?”
“对,9.5。”任老板斩钉截铁,“希望陈总在回款环节上多多帮忙。”
“一定一定。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获得意外之喜的我赶紧应声,即刻又想到我们预算猛增的事,不禁问道,“不过我好奇任老板怎么知道我们今年飞腾预算有20个亿的?”
任涵明显愣了一下,接口道:“这个我们也是猜测,贵公司发展正旺,想必今年上线项目也多。以我们过往的经验,像这样的公司在这个阶段渠道费用翻十倍不足为奇。”
撒谎!我心中想着。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顾大大?这也说不通啊。
“看来任老板做足了功课啊。”我说道,“若今年合作成功,那全靠瑞运支持了。”
“好说,好说。对了,陈总。一到跨年,各渠道政策调整多,而大多渠道和代理都在北京。陈总最近会来北京出差吗?”
“想必是要去的,不是这周就是下周。”
“太好了,陈总不妨留在北京过个周末,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我这边有个新开的夜总会。人新东西也新,陈总一定要赏光啊。”
“一定一定。”我嘴上说着,心中却想:怎么任涵给的返点会和昨天不一样呢?而且,我还以为任老板挺正派的,怎么会叫我去这种酒色场所?
再怎么讲,返点变高终究是件好事。这边刚挂,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好消息告诉顾总。
可事情并不尽人如意,虽说顾总的态度相较昨天的确稍有缓和,可她仍以责备的语气要求我重视。
细细想来,正因为我经历了额外的一天,才知道9.5%得来不易。可站在顾总的角度看来,仅仅是我们的返点从19%开始被腰斩,8.5也好,9.5也好,并无太大差别。
再度回到工位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李竹正在大快朵颐。
“学得怎么样?”我心情低落,连问话得语气也同样软绵绵的。
“郭宇小姐姐教得很好。陈总,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李竹停下正吃着的饭,两眼看着我问道。
我格外留意了“陈总”这个称呼,看来郭宇的作风比马晓倩正派多了,不会什么都乱教。
“我问你,郭宇和早上那个借我书的朋子,谁好看?”我故意让郭宇去教李竹,便是为了这一问。
“自然是朋子好看。”李竹毫不犹豫地回答。
答案倒颇令我意外。昨天李竹说前台孙燕好过马晓倩,而后来他看见陆颖舟的神情,想必陆颖舟是超越了前两人的,今天他又说朋子好过郭宇。看来再让陆颖舟和朋子对比一下,就知道李竹的审美标准了。八成是陆颖舟得胜,至少在我心中,朋子与她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金伟,走。下楼买个汉堡。”安迪走了过来。
今天,我按自己的意愿点了餐。可还没有吃几口,微信上来了信息:金伟,我订了蛋糕。颖舟下楼去拿了,你方便的话去帮她一把。消息自然是余莹发的,她第一次以金伟称呼我,我美滋滋地扔下汉堡去了1楼大厅。
我一眼便看见穿着蓝白夹克的陆颖舟在门口翘首以盼。1楼不比楼上办公区域暖和,在这儿,她这么穿倒挺合适的。
我从她身后走过,拍了一下她右肩,随即闪到她左边。
“陈老大,怎么是你?”陆颖舟全然没有被我的小把戏骗到,直接向左转头,却因为看见了是我而吃惊。
“余莹让我来帮你。”我说着指了指门外的外卖小哥,“是不是那个?”
“对,应该是的。”
顺利取得蛋糕后,我们分别提着盒子进了上楼的电梯。未免尴尬,我随意发起了一个话题:“颖舟,这家Mvuke Tokyo的蛋糕可好吃了,你不尝实在太可惜了。”
“谁说我不尝。”陆颖舟满脸疑惑地瞧着我,“这里有我的份呀。一共八块,正好午饭也是8个人。一人一块呀。”
“你不减肥?”我诧异道。
“陈老大是觉得我很胖么?”陆颖舟瞬间面飞红霞,低头看着自己,寻找着哪有长出来的赘肉。
“没有,你身材好的不得了。只是我认识的高个子女生都不爱甜食。”我开始信口开河。
昨天她明明自己说的要减肥。不对!我明白过来了:她是为了把蛋糕让给我吃才故意这么说的。陆颖舟还真是个奉献型的人格呢,总会为别人着想。
蛋糕就位,七仙女都围了过来。我则将手机和余莹的并排倒扣组成一对。经过中午的牵手之后,我心中满是欢喜,连此刻那富士山的画面也好像比过往更完美。
余莹将蛋糕分至各人手中。我则把手里那块端给了郭宇,道:“这块去给你们老大。你们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算什么?”
郭宇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在我和余莹之间转换。
我又道:“我和余莹分一块就好了。”说罢便向余莹盘中的蛋糕插去,先是把一块塞进了自己的嘴,又挖了一勺喂到余莹口中。
这不仅引得周围一片嘘声,也让郭宇安心地把蛋糕送给了谢强。
吃好了蛋糕,我同陆颖舟一起倒了垃圾,然后就去找安迪了。
在会议室外等了一阵,便又和她开始了聊天模式。
快乐的时光飞逝,一看手机已是21:51了。期间李竹下班,又跑来问我,我则并不算耐心地把该做的事又讲了一遍。
突然,一抹天边的蓝色划过我的脑海:奇怪,这个点朋子应该早下班了,怎么没过来打招呼?昨天她下班时我也在这儿呀。
“怎么了?”安迪看出了我心不在焉。
“没什么。”我敷衍着回答,头不受控制地朝美术组转去。
“在等人?”安迪敏锐地洞察着。
她应该已经走了。我心想。
我很快又想到了余莹。昨天我是10:15走的,正好开车在余莹家小区门口遇见了她。这么算来,余莹她差不多这会儿应该正在下班吧。
“嗯,约了人。我先走了,明天再聊。”我撇下了兴头正盛的安迪。
来到投放组,六个仙女的座位都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余莹还在整理东西。
“你还没回去?”余莹见我便问。
“等你呢?送你回去。”
“这么荣幸?”余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时,这片区域几乎没有人了,空气中弥漫着浪漫的安静。我的视线几乎被余莹身上粉色的衣裙全部占据,它似乎在这无声无息的夜里,散发着更迷人的意味。
“不光今天,以后你上下班的接送,我都包了。”我诚心言道,心中幸福感满溢出来。
到了车上,余莹一眼就看到了熊猫人的手办,瞪大了羡慕的眼睛道:“这个功夫熊猫好可爱!”
我不愿拂了她的兴致,便没有揭穿熊猫人与功夫熊猫两者的差别,只是说道:“既然喜欢,就当生日礼物送你了。”说着便把手办拿下来,放到余莹手中。
余莹拿出手机,把有富士山的背面朝我晃了晃道:“生日礼物你已提早送过了。忘了?”
“忘不了,多送一件不行吗?”
“当然行。”余莹欣喜地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手办,随即又把它放回了原位。
“不喜欢?”我不解地问。
“喜欢的很。”
“那为什么放回去?说了送你了。”
“只是放回它应在的位置。东西以前是你的,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它会代替我天天在这儿看着你,可行?”
“一言为定!”我发动了车子,内心欣喜若狂。上一次有这样感觉是什么时候?认识庞雪那次?不,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出了车库,我左转驶上中天路。
“咦?你知道我租的房子在哪儿?不问我就左转了?”余莹诧异。
“嗯,昨天不正在小区门口看到你的吗?”
“昨天?昨天放假,我没有出门呀。”
坏了,说漏嘴了。
“我记错了。之前有一天路过时,看见你走进去过。”我拙劣地编着谎话。
好在余莹没有追问,我们也很快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正当我要转入她们小区时,余莹刻意将身体转向我,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我才发现一个高个子姑娘也正步入小区。
“陆颖舟?”我恍然大悟,道,“你和她是室友?”
余莹点头不语。
“没事的,我这车遮光很好。而且这么晚了,外面看不见里面是谁的。”
说话间,车已经驶入了小区。我朝后视镜看去,陆颖舟明显站定朝车看了过来,这绝不是什么都没看见的表现。
怎么会这样?照理说,从我的车外确实看不见里面人的,莫非她认识我的车?似乎只有这种解释了。
我按余莹的要求把车停在最后一排,以为她家就在这儿。
“要不你坐一会儿,等陆颖舟上去了你再走?”我关心道。
余莹又点点头,说:“其实我们住在前头那排。”
何必要躲避陆颖舟?或许我不懂女生们的娇羞吧。
空气突然沉默,我们各自看着前方的黑暗。
“今天,我很开心。”余莹侧过头来说道,“真的。”
“那就好。”我也侧过头去。
一刹那,四目相对,我仿佛被无形之力固定了姿势般一动不动。两年了,我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她?我盯着余颖让人动容的双眸,心猿意马。这儿虽然灯光昏暗,但她身上的粉色衣裙却依然散发着无穷魅力。两人脑袋开始不断靠近,我们如有默契般同时向一侧斜去。30厘米、20厘米、10厘米,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车内被牢牢锁定,唯有吻,一个真情的吻,方可解开一切的枷锁。
5厘米,3厘米,1厘米,余莹呼出的热气饱含着香味在我唇边围绕,让我产生了可能已经吻上了的错觉。曾经两人相处的种种瞬间浮上心头,让我懊悔为何这一刻不能早些来临。
《致爱丽丝》不由分说的想起,打破了所有的一切。我转头看向屏幕,“亲爱的老婆”五字如晴天霹雳一般显示出来。
“余莹……”我还来不及解释,她已下了车,车门被狠狠地甩上。
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恨得直咬牙,怎么会把这个事给忘了,该死。
悠扬的曲声仍在延续,我长舒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下班了吗?”张晨的声音竟是如此难听,我究竟是怎么看上她的?
“下班了,很累,今天不想说话,喉咙冒烟了。”我语气中充满了敌意。
“那好吧,那就……”我已经无情地摁下了挂机。
我一路都在痛恨自己在小事上不注意,本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事情却急转直下,陷入了更无法收拾的局面。
回到家中,男子又出门倒了垃圾。他一转头,头发标志性地旋转起来。可我不知为何,对这一现象竟心生厌恶。
我摇着头倒到床上,祈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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