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冯老栓恭敬地转过身,直视黄广权双眼。

“我想起来了”黄广权用手指点着桌子,

“你是刘大富家的司机……怎么跑这来了?”

冯老栓搓搓手,慢慢说:

“还能什么原因,老了,不中用了呗”

“哦……哦”黄广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你还没找下家呢?”

“没呢”

黄广权点点头,“行,你要愿意”他啪地打开打火机,点燃了右手指尖捏着的香烟,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地说:

“我厂里还缺个开车的,你要愿意就来。”

冯老栓心下暗喜,表面不动声色地回道,

“这……黄老板,你也知道,刘老板他那脾气,我这……”

黄广权不耐烦的摇了摇头,“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跟了我的还能看他脸色过活?!”

冯老栓嘿嘿一笑,“那倒也是,跟您比起来,他刘大富算个屁!”

黄广权站起身来,最后瞄了他一眼,“行了,你要乐意就去,别整那么多没用的!”随即转过身去,身后跟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冯老栓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慢慢收回笑,脸上换成阴冷可怖的神情,使劲握了握拳,扭头钻进舞台黑暗的阴影下,又从后门钻了出来。

冯老栓撑着一把黑色的破伞,行走在被大雨裹挟的小巷里,鞋子与青石板路发出“哒哒”的敲击声,最后敲击声在一扇木门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吱呀”刺耳的开门声。

破败的院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墙角的花开得正艳,重叠的花瓣被倾盆的雨水浇的一片片落下,给地上铺了一层粉红又苍白的毯子。低矮的屋檐挂着一串串红辣椒,那红辣椒好像挂了很久也没人理睬,过于潮湿的气候使底端的鲜红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发白发霉的变质物。中端和顶端此刻正被雨水不断的冲刷着,表皮开始泛皱,在风的摧残下左摇右晃。贫穷所带来的荒凉感像此刻的大雨一样覆盖了整个家,也占据了冯老栓整个内心。

在酒店发疯的老妇现如今在屋内,守着身旁黑乎乎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盆炖菜,被瓷盘子倒扣着。被针线缝补了的红箩筐里放着几个馒头,隔着白馏布向上冒着热气。小碟子里放着一个切好的咸鸭蛋,蛋黄红油油的,像清晨初升的太阳。盛好的白粥上整齐的放着一双筷子,正等待着它的主人。

那老妇坐在矮的几乎看不见的小木凳上,正佝偻着腰往灶台里添着柴火,灶里的火便烧的更旺,灶上的锅盖被热浪顶的不断敲击着锅沿,发出“咔哒咔哒”单调的声响,白气冲出锅盖孔,发出尖锐的吱吱声。被熏得漆黑的墙壁便被覆盖上一层潮湿的水汽。

冯老栓合上伞,在屋檐下抖了抖,走进了偏房。

偏房屋内更显逼仄狭小,只有一张桌子,一把破椅子,一张短窄床。床顶吊着一只节能灯,灯上糊满了灰尘,强烈的聚光被遮的四射。

“月!饭快凉了。”

“来了!”

冯老栓应到,伸出双手把套在头上的面皮揭掉,旋即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应月的脸孔。

他硬郎的脸上双眸有神,眉毛又粗又黑,几乎和黑眼珠一样油亮,眼睛狭长,眼窝深陷,鼻子高挺,但他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中国人。嘴唇单薄且苍白,此刻正紧紧抿着,伴着眼神伶俐的凝视着自己。

应月走出偏房,坐在八仙桌前,并未动筷,而是担忧地看向老妇,“雪姨,您的脸……还好吗?”

雪姨满不在乎的一笑“嗨,这有什么,我年轻时挨的打可比这疼多了”

“再说,”雪姨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汇满泪水,她抽了抽鼻子,“只要能给你叔报仇,这又算的了什么!”

应月则握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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