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月

应月出生的时候正值计划生育,因为头上有个姐姐,伴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是家里被罚了四千块钱。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村庄,四千块钱是普通农家一年兢兢业业的结果。后来应月的父亲应求安没少拿这件事诟病他妈,以至于应月来到这个世界上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或“妈妈”,而是“四千,四千”。

家里穷的要命,一锅水加一把米就能成一锅饭,够一家六口吃。幼儿园毕业了,平时在学校用的小勺,小碗,筷子,要交十块钱才能带走,家里不给。发东西时,老师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看应月,随意的说“你家没交钱,就不发给你了。”

此时可怜的应月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以为那人手一张却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奖状与他无缘了。即使是男孩,经过家里三年的磨炼,年幼的应月早已练就了收敛情绪的功夫。他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没抬头,但心里却又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酸涩酸涩的,强烈的占据了他小小的内心。

眼泪在眼眶里汇聚,像汪洋的大海汹涌得灌进久旱的窄溪里。他使劲忍住抽鼻子的欲望,不想让别人看出一点窝囊样。

结果发奖状的时候老师还照常念了他的名字,并笑着递给他那张宝贵的红纸。应月眼眶里的泪水瞬间被这张红纸的热烈所蒸发,心中的酸涩被喜悦冲散了一大半。但还是被“小碗”缠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出了校门,老早就看见父亲在摩托车前等着——父亲一直都很想要一辆摩托车。应月快步走去,挥了挥手上的奖状。父亲笑了笑,看了看他包里的东西,问他:

“你的小碗呢?”

“老师说我们家没交钱,发不了。”

应月期盼着父亲能有什么反应,或者告诉他我们现在去交钱拿回来。

但父亲没有,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将应月抱在了后座。

在应月上小学时,为了他的学习,家里租了套房子,搬到了县城。村里幼儿园里只要坐的直,饭吃的多就会被表扬的生活并没有教会他怎么学习。

女老师挑着眉毛,一脸尖酸刻薄的黄脸婆样。斜着眼看着穿着土气的应月,撇了撇嘴:

“你家孩子根本跟不上,留级吧!再学一年说不定就能分清声母韵母了。”

父母只顾着点头哈腰,完全顾不上旁边惶恐的孩子。

是的,迎接他的是一场又一场如此的狂风暴雨来席卷这个初到世上的灵魂。

幼儿时,即使我们满眼含泪,满心惶恐,也不能为自己的弱小博来温柔的同情,即使我们的内心惶恐的风暴席卷一切。

曾经我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说什么,我会完全顺从,完全赞同你,或许像一条狗一样摇尾,只为博你一笑。即使你看我的眼神充满不屑和鄙夷,不过没关系,我看不到,我会完全以你为我世界的中心坐标,我世界里的一草一木都会因你而动,听你呼风唤雨,不惜自己的干涸为你宽广的大海里注满充满爱的水。

到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读过了足够多的书,看过了足够多的事实,以至于足以反抗,哦不,不屑于你来挽救我早已溃烂发臭的灵魂。

但是,她现在比幼时更脆弱,更能感觉到那些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伤害,破碎的声音,留下的伤痕,新鲜的,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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