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名太监嬉闹着分食盘中这道蟠龙黄鱼，见新上任的太傅迎面而来，连忙一抹嘴角，毕恭毕敬地行礼，接着推开了身后的房门。
屋内只摆着一张案几很是空旷。案几后伏着披头散发的青年，他懒洋洋地转动眼珠，看了一眼留着络腮白胡的太傅伯允，又垂下了眼皮。
“二皇子，该吃饭了。”
太监张当将刚才手中的饭菜放在地上，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
身为名闻天下的大儒，伯允不但没有斥责太监的无礼，反倒觉得二皇子罪有应得。
见二皇子不为所动，张当讪笑道：“不用等了，你的同伴今天不会来与你共餐了，以后也不会。”
二皇子缓缓抬头看他，眼神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逐渐褪去，仿佛只剩下两个窟窿。
张当则若无其事地对着空气说道：“人们都说猫有九条命，果然是骗人的……”
二皇子突然暴起，像猎豹捕猎一般，死死掐住张当的脖子，似乎要将其置于死地。
太傅伯允见状不妙，穿过二皇子手臂，一招将他擒拿。可二皇子仍如疯狗一般紧咬住张当的肩膀，直至扯下一块肉。
“冥顽不灵！”伯允一击二皇子肋下，对方便蜷缩在地上干呕。
张当仓皇逃走，身影已溜出门外，尖细的喊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房内。“来人，来人……”
当太傅伯允再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四天后，废太子被铐上了铁链，面色惨白地伏在地上。伯允愣在门外，思忖着眼前的年轻人是否已失了心智。
这时,一名玉面红唇，带着几分阴柔气息的年轻侍卫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具花猫尸体。伯允记得，他是平东将军家的公子。
“陆常见过太傅大人。”
“这是？”伯允问。
“是皇子喂养的野猫，在这差不多有四年了。”
伯允偏头看了一眼浮肿变形的野猫，以及那被压扁的头颅：“是那群太监干的？”
陆常点点头。
“人面兽心的混账！”伯允骂道。他望向废太子，不由得低垂下眉眼。
“皇子不吃不喝已有四日，太傅能否劝一劝他。我怕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老夫上任才数日，与皇子交情浅薄……”伯允一顿语气，低声叹道，“如果天下自此少一祸害，也不免为一大幸事。”
“大人真这么认为吗？”陆常沉下脸。
“恣意妄为、凶残暴戾，滥杀国之重臣，难道不该死吗？”
陆常左右观望了一眼，凑近伯允耳边低声说道：“我听闻当初大殿之上，陛下亲自审讯，太子一反常态，一言不发。之后才交予廷尉。”
“当时老夫在场，确实如此。”
“在下奉命看守已有四年之久，未曾听太子说过一个字。”
伯允瞪圆双眼，领会了陆常的意思。他半信半疑地跨进屋内，小心关上房门，去到废太子跟前。
神志迷糊的二皇子呢喃着“阿姐”，已气若游丝。
这不是会说话吗，只是他哪来的姐姐？况且这也不是皇族会用的称谓！伯允伸手去扶二皇子，却触碰到他脖子上挂着的方形木质挂坠。伯允定睛一看，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他顾不得其他，拎起二皇子的衣领用力晃动。
“你到底是谁！？”
2
风度翩翩，身着金边碧绿华服的西乡侯摒弃左右，疾步走向后花园。园中假山的下面藏着一道暗门，顺着石阶旋转而下，里头竟是一处水牢。
烛光照射下，衣不遮体的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桌上。
“谁让你把她放出来的！”西乡侯一巴掌掀翻一旁作揖的矮胖男子。
见女子没有动静，他上前一探女子的呼吸。刹那间，他那细长的眉眼便恐惧地扭曲起来。
“贱种！贱种！贱种！”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对着矮胖男子一阵拳脚相加后，怒气未消的西乡侯拔出腰间佩剑，就往对方命根刺去。
矮胖男子立马抱住西乡侯的大腿哀求：“饶命啊侯爷！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
“住嘴，孙无忌！你也不照照镜子？今天我要是不杀你，我怎么向大将军交待？”
“就算你杀了我，大将军也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恐怕整个侯府都要受牵连啊！”
西乡侯一想到大将军那冷酷无情的面孔，霎时噤若寒蝉。手中的剑滑落，西乡侯倒退几步瘫软在地，空洞地望向半空，自言自语：“要是让他知道你弄死了他阿姐，他还会受控制吗？若当年之事败露，你我就算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正是如此！”孙无忌跪着挪近西乡侯，“正是如此，大将军才和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孙无忌接着说道：“当初杀死执金吾的是他，替换太子的也是他。坏事皆是他一人所为，可平步青云的却只有他赵宽一人。侯爷您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西乡侯眼角一斜，如刀般锐利，对着孙无忌又是一巴掌。“要不是大将军想到替换太子的法子，你我早已人头落地。若再让我听到你说一句大将军的不是，我立马割下你的舌头。”
“是，是。”孙无忌低头一缩脖子，双眼却死死瞪着前方。
西乡侯搀扶着墙壁缓缓起身，视线移至女尸：“为今之计，只能瞒着大将军。”
“瞒？”
“大将军只在那晚见过她一面。虽然她样貌妍丽，但过去这么多年，再加上她已疯癫，大将军应该记不清她的长相才对。”
“您的意思是……找人顶替？”
西乡侯没有回答，向出口走去。孙无忌跟在他身后，直到回到花园，西乡侯才再次开口。
“秘密把尸体处理掉。”
“是，可上哪找顶替的人？”
“废物。弄一个疯女人来有什么难的。”
此时正好一名侍女沿外廊走过。西乡侯抬了抬下巴，转身离开，又恢复了那风度翩翩的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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