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字营在快到海子湖的路上，还遇到了原先向东去的秦灿部，他们还有四十骑。两部合并，现在又能凑齐一个百人队了。
接下来他们按原定的计划，一路向东，走出麾胡的势力范围，到达杜骢河附近，就能得到杜骢部和乌然部的接应。
接下来的路注定不好走。
就在彭易明完成记录之时，胡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立即有大队骑兵离开营帐，向四周散去。
现场论官职资历，以廖道安最厚，指挥权交由他手，他立即下令，两部再次分兵，秦灿部暂留原地，在廖道安部远去之后，举起火把，不顾一切向南，吸引胡人注意力。
廖道安部，则保护彭易明，向东寻求接应。
秦灿等人如何不知这是自蹈死路？只是抱拳应喏，不曾废话半字。
骑出一段，莫云义转身，看向秦灿的方向，他们果真举起火把，向南方去了。漫山遍野的胡骑，似乎洪水，转瞬之间就覆盖了这片天地。
莫云义心中暗许，一定要再回来。
为所有汉家同袍收拾遗骨。
因为神鹰祭典，绝大多数部落的人口都在海子湖畔，接下来几日的路程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阻碍。
但是马太疲惫，连日征战，得不到好好休息喂养，马瘦的厉害，为了不失去为数不多的马匹，廖道安不得不控制这几日行进的路程。
眼见归途将近，背后也出现了麾胡的旗帜。
角马旗，莫云义对他们很熟悉，这是肆虐中州的那些胡人所打的旗号。兵部官员曾经把缴获的角马旗送到白头堡，无数士兵都看见了旗帜上斑驳的血迹，那些血迹有胡人的，更有汉人的。
那一天，戚将军立在城头上，上身赤裸，他说自己犯了失职之错，放纵胡人南下，他让刑官抽他的鞭子，抽了一百多下。
那一声又一声沉闷的鞭响，不仅抽在戚青的身上。
还抽在所有白头堡将士的骨头上。
莫云义弓弩上弦，死死盯着那些胡人。马蹄声隆隆，胡骑鸣啾啾，这些手上沾满中州士民鲜血的胡人死死咬住卫字营的尾巴，并在那边嚣张的呜哇乱叫，卫字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须要以血还血的人，多么想用马蹄堵上这些胡人的嘴。
“全力跟随大旗，护卫将军回家！”廖道安大喝，即使仇敌在前，若是全部都死在这边，那么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牺牲的生命，都将毫无意义。
当一只箭矢擦过莫云义的兜鍪，莫云义知道，胡骑真的很近了。
不断有人中箭落马，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所有人都没有反击，伏在马背上，全力驱马向前。
莫云义看到了目的地，杜骢河其实不是一条河，而是一段非常曲折的河网，河畔生长着大量茂密的，高过一人的菰米，此时正处于冬末，菰米的叶子大多枯萎了，呈黄白色，非常有辨识度。
但杜骢部等人答应好的接应人马没有出现，至少没有出现再视线中。
骑兵很难再往前了，一旦陷入其中的泥沼，就算卫字营个个万夫莫开，也不能阻止灭亡的进程。
廖道安面色凝重。
“异族不可信！”邓二郎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看向莫云义。并不是对莫云义有什么意见，而是在极度憎恶那些卑劣的异族。
胡骑在身后不断传来笑声，也没有再射箭了，眼前这些人都自寻死路了，何必再浪费箭矢。
莫云义紧咬牙关，卫字营的旗帜在风中招展，怀中的丝帛和周南的书信都在滚滚发烫。
十多年前，时任兵部侍郎的莫龙纬奉诏组建骑兵部队，来应对日渐强盛的周边异族。他事必躬亲，和一些亲善大魏的胡人进行马匹交易，又在北方诸郡中筛选兵员，最后建立“镇北军”，下设“保”，“靖”，“卫”，“民”，“安”，“邦”，“定”，“国”八个大营。
这些曾经是大魏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巅峰时期曾有两万五千名骑兵。现在时过境迁，镇北军先是参与灭齐，灭楚等等大战当中，有数个大营成建制的阵亡。后来天下统一，莫龙纬又建立镇军制度，镇北军被分拆到各个州郡当中，协助镇守疆土。而镇北军这个名字，早已尘封在故纸堆中。
唯一不变的是莫龙纬亲手为各个大营题字的军中大旗，从来没有落到地上，被敌人缴获。
难道卫字大旗，就要落在这里了吗。
然而，瞬息间，莫云义感觉到前方传来尖啸着的风声，他感觉脊背发凉，遍体生寒，再向前看，无数快到捕捉不到残影的弩矢从他们的头上飞过，如同铁雨，狠狠砸在胡人头上。
拨开简陋的枯萎叶子的伪装，藏在其中的，居然全都是大魏弩手。两侧的山丘上出现了杜骢的骑手，他们舞着弯刀，唱着悠扬的歌谣，向此时一片狼藉的角马部军队冲锋。
角马部队大骇，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陷入一片混乱。
“阴险的汉人！”灰颉赶紧勒马转身，招呼部众撤离，他的部众早在那次南下中没了一半，这剩下的每一个，他都爱惜的如同对待手指。刚刚那一轮箭，保守估计都造成了三位数的伤亡，这如何不能让灰颉心如刀绞。
菰丛里的弩兵走出来，结好阵型，继续向灰颉的部众发矢，此时两阵都已离开彼此的攻击范围，只能算作威慑。
从山坡上冲下的那些杜骢骑兵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击。
莫云义等人在同袍的搀扶下下马了。十数天来第一次双脚落地，莫云义几乎站不稳了。
随后，他看向彭易明，他的伤口溃烂，发出恶臭，但没有人嫌弃，戚九一稳稳的把彭易明背下马，交到军医手中。
“邓二，你还行不行。”
薛楷扶着邓二郎，他的伤口也恶化了不少。
“痛死了。”邓二郎疼的眉头直皱。
“交给我们吧。”
军医上前，扶过邓二郎。
“走吧。”
戚九一拍了拍莫云义，随后登上了准备已久的船只，接下来的路，都是坦途。
莫云义转身数了一下同他一样衣衫褴褛，状若饿鬼的卫字营士兵。
只剩三十七个。
莫云义开始思索，怎么去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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