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西川音乐学院民乐系毕业生苏清微,拿着手机在宿舍楼外徘徊,大脑飞速运转打着腹稿。
先斩后奏这种事,自己这个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还是第一次做。
终于,她鼓足勇气给“苏厚文”拨去了电话。
“爸,铁饭碗没戏了。”
本来想了一堆先东拉西扯作铺垫的话,这时候却全忘了,直接从开头蹦到了结尾。
电话那头虽然沉默了不到一秒,却并没有惋惜或责问,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
“就知道你心思没在上面。”
“那个,你能不能别......”
没等报忧的苏清微说完,苏厚文便接过了话。
“放心吧,闺女,我不跟你妈说。啥时候回来,爸给你炒香菇鸡,你爱吃的!”
“嘻嘻,老爸最好了,那我这就买票,明天回家!”
没去考编面试现场这事儿,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得一顿呲,苏清微原本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听见老爸愿意帮自己打幌子,她当即就决定早点回去,尽快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初夏清晨,苏清微早早地一个咕噜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坐在床上就给通讯录里备注的“凌云老师”拨去了电话。
彩铃是自己再熟悉不过《酒狂》,苏清微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激动又忐忑地等待着,连接通后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要说的话都想好了。
只是,曲子都响了一分钟了还没人接。
短信提示里蹦出的车票信息,提醒她还有几个小时,高铁就发车了,得赶紧收拾收拾出发了!
“社长,你走了,学院的古琴社怎么办啊?”
对面床铺上的女同学抬起头,声音懒洋洋地问着。
“那不昨晚交接班了吗?和咱们学的古琴一样,社长位置也讲究个传承嘛,这个接力棒算是交出去了,我也得回江州找棒接去了!我的启蒙老师可是西川古琴大师凌云老师呢!走了啊,姐妹们,人生漫漫,后会有期!”
心里装着事儿的苏清微,拖着两个大箱子,背着搭档“小妮子”,急匆匆地往高铁站奔去。
在列车员的帮助下,好歹把两个大箱子搬进了行李架,搭档“小妮子”的待遇当然不是放行李架。
苏清微把身长一米二左右的“小妮子”抱在了怀里,坐在座位上,心情愉悦地看着窗外,哼着《酒狂》,手指放在大腿上弹动着,等着发车。
“姑娘,你抱的是什么好东西?”
车厢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苏清微隔着过道的另一边坐了一位老年人,他探过头来好奇地问着。
“大爷,这里面是古琴。”苏清微心里有几分自豪,表面上却淡淡地回着,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喜悦来。
“哦,就是好多弦的那个吧?我孙女也会弹,比你这个琴大多了,抱都抱不过来!应该比你这个贵。”
苏清微一听,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不悦,没想到有人连古琴都不知道?
“大爷,您说的那个是古筝吧。不一样的。”
大爷原本为自己孙女的“琴”感到自豪,一听苏清微毫无情感地回复,甚至有些被怼了的意思,虽然心里确实不清楚古琴和古筝有什么区别,但嘴上又不愿意服软。
“不都是弹琴嘛,弹得好听就行了!管那么多做啥?”
苏清微心里的一股子犟劲也出来了,在这样专业的问题上,自己是决不允许含糊的。
“古琴是七弦琴,古筝有二十多根弦,古琴比古筝历史更‘古’,两个弹起来,指法也不一样。
那个成语‘对牛弹琴’,说的就是古琴。”周围在听热闹的几人“噗嗤”笑出了声。
老大爷听了觉得自讨没趣,还被这个小姑娘暗戳戳地用成语给讽刺了,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嘴上还是跟了一句,才觉得痛快:
“哎哟,搞音乐的人就是有文化有个性哦!惹不起,惹不起......”
说着,高铁终于缓缓发车了,苏清微假装没听见,把头转向了窗外,心里有些许沮丧。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算了算了,弹琴都是弹与知音听,此刻没必要再‘对牛弹琴’。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江州北站了。
拖着两个大箱子,背上还背着个“小妮子”的苏清微,吸引了不少人上下打量的目光,她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尽最大的努力,倒腾着小碎步向出站口走去。
“闺女!微微!”
刚出站,苏厚文就一路小跑上前接过两个大箱子,欣慰又心疼地看了女儿一秒,接着两人并肩向停车场走去。
“爸,茉莉花买了没?”
“买啦!待会上车你闻闻。”
“谢谢爸!待会先陪我去一趟江州荟吧。”
苏厚文放好行李后,一脸幸福的微笑绽放在圆圆的脸上,他把手机地图打开在女儿面前得意地晃了晃: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看,导航我早就导好了。”
苏清微看了一眼,两眼一下子笑成了月牙,又瞟见了后排座椅上开得灿烂的一束虎头茉莉,边系着安全带,边高兴地说着:
“老爸,这茉莉花好香~出发!”
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了位于市中心金凌江畔的江州荟,这是一栋商业中心写字楼,视野极佳,周边环境错落有致,古朴和时尚融为一体。
“给老师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不知是不是在办讲座呢。直接去琴馆吧。”
电梯到了7楼,苏清微的心情越发激动,连呼吸都不均匀了,拿着茉莉花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走路的脚步一跳一跳的,像极了12岁那年第一次见老师的模样。
苏厚文跟在女儿身后,偷偷笑着,给她录着像。
“哎呀,爸,我这么囧的样子,您就别录啦,待会进去见老师,弹琴的时候,您再录吧!”
眼看再转个弯就要到老师的“凌云琴馆”了,苏清微深吸一口气,整理了整理衣服,在心里默数了“三、二、一”,迈步!
转过弯来,却未见“凌云琴馆”那龙飞凤舞的招牌,苏清微有些诧异。
她的脚步乱了一下,向琴馆的位置小跑着,一些“哐当哐当”的声音慢慢逼近。
透过透明玻璃,她看见琴馆里面一片狼藉,纸张散落一地,地上有不少歪倒的桌椅,几个身着灰色工作服的人正在清理打扫搬东西。
“请问,这里的琴馆呢?”
苏清微疑惑又惊慌地向里探头问着。
“琴馆?没了,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烂木头,清理都难得清!”
“就是,没钱做什么生意,给两张破琴想抵账,什么玩意儿......”
苏清微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身体微微颤抖,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
苏厚文见状,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拉了拉女儿的手臂。
苏清微却一把甩开了父亲的手,拔腿冲进一片狼藉的琴馆。
她把茉莉花放在地上,蹲着抚摸着被随意抛在地上,布满灰尘的两床古琴,使劲儿用衣服擦着上面的灰尘。
“这是古琴!你们懂什么!这一床仲尼式的‘知秋’起码两万,那一床‘冬月’也是老师亲手斫的,起码也是两三万,你们想买,还买不到呢。那堆木头,那是上好的桐木......”
她边哭着边大声喊着,泪珠子哗哗不断地从脸上滑落到古琴上,滴滴答答。
“牛皮谁不会吹?妹妹,你稀罕你就拿走,别在这儿嚎。还有那堆枯木头,能一块儿拖走最好!”
苏清微一脸心疼地轻轻抱起两床古琴,愤怒地走出了狼藉。苏厚文跟了上来,接过其中一床古琴。
走了没两步,苏清微一下子转过身来,回去把地上的茉莉花拾了起来,红着眼睛对着工人们喊着:
“那堆木头你们别动,我找车来搬!”
苏厚文一听,想自己的SUV也装不小这么多木头啊,他小声地凑到女儿跟前问着:
“微微,爸爸的车装不下那么多,再说拉回去,咱们放哪儿啊,要不......”
“爸你给我拿着,我叫个货拉拉。”
说着把手里的古琴和茉莉花递给了苏厚文,在电梯间里叫起了货拉拉。
刚下单没一分钟,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拿着麻绳和蛇皮袋子走了出来,东张西望着。
见电梯间里只有苏清微和苏厚文两人,便上前问到:
“妹妹,请问你是凌老师吗?说要搬木头的。”
苏清微有些纳闷,自己留的联系方式是苏女士,况且手机上显示的货拉拉还得要个5分钟才能到呢。
“哦哦,我不是,不过我也要搬木头。”
突然,她一下反应过来,叫住正准备去找木头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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