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下午，江梓森等五人到办公室领钱。
招聘方还是很会画饼的，什么中国神经信号人机互联的奠基人之类的，说要实现真正的万物互联，一时间听得他们心潮澎湃。
然后又像之前那样，继续放出诱饵，说即使以后因其他原因离开了这游戏一线测试员的职位，由于保密原因，公司也会提供5年的工作留他们在公司从事与最新技术关系不大的工作，现在正式员工都是月薪2万以上的，可提供的工作如后勤、产品的市场销售等。如果能力合适的会继续获得续约，并且有晋升机会。
最后，让秘书小田取来一箱几十顶男女假发给他们挑，说每个人可以选2顶。
江梓森心里暗笑，还真贴心，不过这套路早被他发现了。
然后，这五人被逐个面谈试用期具体合同问题。
第一个进办公室的是黄子怡。她获得了高分，还被分到全游戏系统测试巡查师组，也就是巡查师职位，原因是她的梦境观察能力、逻辑能力得分相当高，并且重点是她的神经反应速度满足了巡查师的游戏时间特点（也梦境中巡查师的工作是真实时间以2：1压缩的），巡查师在游戏中面临游戏节奏快一倍的情况，所以需要神经反应速度足够快的人才适合这职位。不过，黄子怡表示需要回家跟父母和导师商量，要迟几些日子才能回复能不能签约事宜。
第二个办公室的是郭子轩。他得到了信号检试员组职位，郭子轩则毫不犹豫当即签下试用期合同。公司还告知郭子轩，他的神经反应速度是最快的，只是他的观察力、逻辑能力都明显弱于黄子怡，所以才没能得到巡查师职位。但公司又给他画了个大饼，说通过足够训练，是可以提高观察力和逻辑能力。郭子轩明显被大饼砸晕了，成了这五人中唯一一个当场签下试用期合约的应聘者。
第三个进办公室的是江梓森。有了黄子怡的样板，江梓森也说要回家跟父母商量，毕竟有考虑读博的考虑，说完这考虑后其实有些耳热。他实际上是在考虑什么时候说出拒签意愿，毕竟还想X梦公司把机票改签到明天中午11点，这样正好可以在飞机上吃飞机餐。对方花了这么多钱让他面试和实习，如果不高兴的话，不帮他改签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四个是李挺，因为场景对BUG的观察能力太差，也被淘汰了。
第五个是马旭，可能是麻醉时间比前一次更长，皮肤的不良反映明显扩大。被X梦公司婉拒了。
大家约好了晚饭出去聚餐搓一顿，在办公室外的休息室等齐各人面谈出来。
就在江梓森静坐低头玩手机时，发现其他人涌向办公室，办公室那边好像声音有些大。
江梓森也站了起来，走近办公室，只听到里面一个粗犷的声音：“给我试试吧，我行的。”“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555555……555……”
江梓森皱了皱眉头，什么情况？头靠近郭子轩轻声问道：“什么事？”
黄子怡侧过头来靠近江梓森耳边轻声说道：“马旭被淘汰了，在求公司再给多一次机会。”
江梓森透过玻璃墙后那百页缝往里看了看，心里有些震惊，但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走回沙发坐下。
那个下午，马旭耷拉着脑袋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一样，走向电梯。夕阳透过了大厦的玻璃幕墙射在他曾经魁梧身上，那头发反射着碎碎的银光，显得那么刺眼。
李挺、郭子轩和黄子怡跟了上去，追进了电梯，剩下江梓森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江梓森不敢跟上去，也不敢说什么，其实他当时就感觉到了什么。
……
马旭没有参加他们的聚会，自己改签赶上6点多的航班飞回深圳。
李挺、郭子轩和黄子怡要去机场送马旭的，但马旭态度很是坚决，不让他们送。他说他是个失败者，肯定是不开心的，但大家不要受他影响，他很羡慕他们，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到了机场后就马上办手续进了里面的候机室，把另外打了车跟在后面赶着到机场的李挺、郭子轩、黄子怡三人晾在了外面大厅。
本来要AA的聚餐差点取消了。
但郭子轩因为签约非常高兴，说自己以后起码是高薪人士阶层了，实现了阶层跨跃，坚持要请客作东，最重要的是要让大家开心一下，忘掉不开心的事。
大家只好随了他意，毕竟像在读研究生黄子怡不签约的可能性不小，而江梓森是态度不明，李挺肯定回合肥小天鹅厂，大家的回程机票都是明天的，今天之后大家基本就是海角天涯了。
晚饭是在一家日本料理吃的自助，好像是898元一位，郭子轩这人挺豪爽的。
席间自然少不了合照，包括四人一起的光头合照。
只是，可能天气还有些凉意，这日本料理刺身大伙都没吃多少，也就清酒喝得多些有些醉意，喝得眼中带泪。
席间，通过李挺话里才知道，马旭其实早被原公司炒了，近一年一直在做骑手兼找工作多些还能正常上下班的工作，因为他孩子11岁要中考了，需要他多点时间管学习和补习。
可38岁这年龄一直做IT真的很难找工作，像华为不少普通员工都是40岁就得买断离开公司，不过华为工资高，能做到40岁积蓄也已经不少了。可像马旭这样在普通公司的IT佬一年收入能有多少？供房花销后很难存下什么钱，特别是有了家庭孩子后。
找个普通工作8-9千一个月，还不如做骑手勤快点能挣一万三四一个月更好。
他供的房子很不幸是16年价格高峰期买的，已经靠积蓄来还月供快一年了。房价持续下跌了几年，现在卖了等于亏一百多两百万，相当于夫妻十年的工都白打了。
他爱作梦就是从被炒失业开始的，夫妻俩已经撑不住了，他老婆已经对婚姻进行割肉清仓找律师办离婚有一段时间了。这次X梦公司的招聘相当于是他的一次救命稻草，所以才有了下午下跪的失态。
说着说着，李挺自己也哭了，然后自爆了。原来他早就离婚了，安徽那边彩礼挺高的，订婚礼金、结婚彩礼38万、改口费、五金、酒席差不多30万，房子加名，结婚一年多就离了，这婚一离，自己和父母孩子就成了租房的无产（房产）阶级了，唯一收获就是有个可爱的孩子。父母辛苦一辈子才有的房子，就这么没了。亏欠父母的压力一直压在他心头，32岁就已经有白头发了。
郭子轩喝着喝着也哭了，说他这些年的压力也很大，家里是小镇上的，为了他和弟弟上民办大学，借了不少债，现在签约了，家里的债估计半年就能还上了（不过，没说还有个女儿的事，从点上，江梓森觉得郭子轩对他还是比较亲近的）。
了解了马旭的情况后，江梓森猜到马旭不让他们送机，可能是怕他们看到他这颓废，可能是怕他们看他再次失态，也可能是怕他们看到他的眼泪。
也可能，李挺猜到了，郭子轩猜到了，黄子怡也猜到了，但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是喝酒。
作为在席女性，黄子怡有些尴尬，一直在喝闷酒，把自己灌醉了，然后一直骂江梓森不是男人，不当马旭是朋友，不去去机场送马旭。
江梓森没有回话，没有解释，只在用拇指指甲掐着食指上的肉。
最后，剩下酒量不好的江梓森没醉，因为不太喜欢喝酒。他叫来了网约车，请店的伙计一起把他们三人扶到了车上。
……
第二天，只有郭子轩带着行李提早了几个小时到了机场，当作送江梓森。
李挺这次来京应聘，是他第一次到首都，想去长城、故宫看看，所以回程航班改签了晚班机。江梓森就不让他送机了，毕竟时间宝贵，多点时间在北京玩玩，以后大家可以微信联系，有空就来深圳找他玩。
一大早李挺就出门去长城了。
黄子怡其实和郭子轩的航班时间差不多，不过说东西多要收拾，就不那么早去机场了。
送郭子轩和江梓森下楼后，黄子怡拥抱了一下郭子轩就祝他们一路顺风，搞得郭子轩和江梓森在网约车上坐得有些尴尬。
江梓森看得很明白，没说什么，毕竟以后天各一方，对方怎么看自己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机场候机室里，郭子轩又再说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去送马旭，你们还都是深圳的。”
江梓森沉默了好久，没说话。
回程当然不再坐动车了，而是飞机，毕竟回到深圳又不用订酒店。
江梓森是个天性有些乐观的人。
就这么在飞机上算了一下这次赴京的收支，收入1500+9000，支出用了3张228元的水疗会套餐券，另有有4晚免费住在X梦公司提供的标间，加上沙县料理和地铁票费、聚餐回X梦公司的打车费等等，净收入10600元的样子。江梓森顿时心情大好。
江梓森没想到X梦公司会提供实习期免费住宿，或许在这公司还有不少隐含的福利，但这不重要了。那水疗会团购券698套餐券，最终没机会用上就退掉了，错过支持国家搞活经济，江梓森不禁有些自责。那技师素质真的不错！
7天就赚了近两个月网约车收入，真是划算。如果以存这么多钱来算，这得半年以上啊，江梓森越想越开心。
心情愉快的江梓森盒上吃完的飞机餐纸盒，然后放到椅子下，方便飞机着陆后保阿姨来收走的。做为受过高等教育的00后，这是应有素质。他又按了按头上召唤空乘的按键，然后跟前来的空姐要多一份盒炒面和一杯果汁。深航的飞机餐挺好吃的！
那几张穿着实验服的光头照，江梓森从中挑了一张看起来有些病态的，准备飞机着陆后发给几个好友，就说从北京看完病回深圳了，只想见见他们最后一面。然后找个贵点的日本料理店约他们见面，说要把最后的积蓄用来请他们吃顿好的。
毕竟人生在世，想着想着，江梓森不禁被自己感动了。
……
窗外的云层逐渐远去，而地面的建筑和道路逐渐的清晰，还有那像蝼蚁到处寻食一样的汽车，飞机就要着陆了。
江梓森觉得好像从天上又回到人间。
人是做不到一直开心的，江梓森又想到了马旭，这魁梧的西北大汉，被生活重重的压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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