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镇
唐淼回到池州后,跟着贾良玉赶了几场捉妖法事。
在离阳谷镇不远的朱备镇时,贾良玉就顺路把唐淼送回了阳谷镇。
唐淼背着行囊,站在院门口,朝着里屋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虽然唐淼离家四十多天了,但唐彪一听到唐淼的声音就冲出了屋门,远远就喊着:“哥哥!”向唐淼扑了过来,要唐淼抱抱抱。唐淼妈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门,看到走进院里唐淼把弟弟唐彪抱了起来,感觉唐淼好像长高了。
唐淼妈拉着唐淼的手,脸上挂着微笑打量着唐淼,说道:“淼儿,你饿了没?稀饭还有现成的,热一下就好了,娘再给你煎两个鸡蛋。现在存起来的鸡蛋都有二十多个,都是这些天攒下来给你吃。”
唐淼妈边说边把唐淼那袖子拉直了比了一下,叹道:“淼儿真的长高了,我一眼就觉得长高了,果真没有眼花。等这衣服洗过后,娘再给把这衣袖放长一点。”
其实唐淼并不饿,不过看到那煎鸡蛋后,食欲马上起来了,吃起了稀饭。边吃边和娘亲聊着这次去京城的见闻,聊着聊着想起了什么,从地上的背囊里取了一点碎银,递给了唐淼妈。说道:“贾道长在法事完了后,又给我们每人十两银子,不过买了一套很精致铜制木工工具,就花了十八两银子。本想着回来前去习布料的,结果后面要跟太学院的博士见面就忘了买了。”
唐淼妈听到买一套工具就花了十八两银子,有点心惊肉跳地问道:“要十八两银子?”唐淼点了点头,说道:“很漂亮的,又不大,非常方便带着。孩儿取给娘看看。”说完,又俯下身子从行囊里取出一个牛皮袋,把扣子打开,露出金色的铜制木工工具。
唐淼妈用手摸了摸那工具,说道:“你开心就好,布料没买着没关系的,池州也能买到好的布料。”“那太学院是什么来的?”
唐淼就把在京城的见闻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唐淼妈。
当唐淼妈听到唐淼写的《三字经》在京城能卖三十两银子时,非常吃惊,说道:“老屋那边只剩下你几副《三字经》,要不你再写多向十副来放着卖?”
唐淼有点难过的说:“孩儿现在写不出那时的字样了,现在写出来的都不一样了。那书肆店东说我现在的字不像那时写的《三字经》的字。”
唐淼妈奇怪道:“不会吧,等会我去旧屋那边拿那几副《三字经》过来对比一下你现在写的字迹。”
晚上,唐淼绘声绘色的说着这次赴京的见闻和遭遇,那高大的城楼,那宽大御道,那无墩的虹桥,那几十步宽的州桥,更不要说长长的食街,还有晚上还车水马龙的马行街,很大很大圆形建筑的辟雍。京城那是个人人向往的地方,看着父母那非常羡慕的眼神,唐淼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池州毕竟只是个小地方,更不要说青阳县了。
山里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随着唐淼轻轻酣睡声,唐淼妈把翻起来的薄被扯了扯,盖到唐淼的胸前。黑夜里唐淼妈的眼睛眨了眨,看了一会自己的孩子熟睡的样子,然后离开房门时摄手摄脚的把门带上。
……
汴京
祭酒鲍开先从多处打听好唐淼的联系人信息后,急忙发出入学文书。多耽搁一天时间对来鲍开先来说都是煎熬,让唐淼越快赴京越好。鲍开先密令以最快速度送往池州。发出文书之前,鲍开先还犹豫着要不要在文书中提及把圣上的赏赐,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会造成时间上的破绽,落实其君之罪,鲍开先甚至还将文书的日期写成四月初九。
从池州府到达阳谷镇,快马只要一个白天就能到达了。
唐丰一家吃过晚饭不久,就听到院外有人大声叫唤唐淼的名字,细听之下,是喊问“唐淼在不在,有急信!”的声音。
唐淼甚觉奇怪,便出到院子去看,人没看到。打开院门探头出去看看,还没变深的夜色中,透过巷子各家散出那微弱的灯光,能隐约看出一个差役骑着马在唐丰家和几户邻居家院门前小巷子来回跑着。
唐淼走了出去,看到隔了唐家三户的一处院子门也打开了,张婶走了出来,对那骑马的差役说道:“别叫了,这边再过两户就到唐淼家了。”
唐淼站在院门口看着那差役骑马过来。只见那名差役飞身下马,对着唐淼问道:“唐淼是这家吗?”
唐淼回道:“是的,我就是。”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里屋的油灯散射到屋外的灯光根本无助于看清人的模样。
那差役不知道没听清还是怎么地,对着唐淼说道:“那我们进里屋去,这有一份朝廷太学发来的文书,需要你们签收。”
唐淼感觉自己听错了,心里嘀咕着:朝廷?太学?
那差役拉着马从唐淼让出的门口进了唐家的前院,把马缰绳放下后,转头对着唐水说道:“你把那院门拉上,别让马跑了。”然后就径直往里屋走去。
唐淼把院门关好,跟着也进了里屋。
里屋客厅里除了茶几上的两盏油灯外,左右柱子上各点着一盏油灯,这里基本能看清人的面容。
那差役从背包里摸索了一会,取出一封大信封,对着一脸不解的唐丰唐淼妈说道:“这是朝廷太学发过来的急件文书,麻烦唐淼收一下。”
唐丰犹豫着指了指差役身后的唐淼,说道:“淼儿,你的信。”
这时,差役转过身来,才看清唐淼的样子,被唐淼一脸的疤痕吓了一跳,呆了一下才从大信封取出书信递给了唐淼,说道:“这是太学院的文书你自己看一下。”然后从随身的挂包里取出油墨,指着大信封对唐淼说道:“麻烦在这信封上按个验收指纹。”
唐淼非常不解地看着差役,缓缓的伸出手指,沾了油墨,按在大信封上面。
差役收好大信封,问道:“你们这镇子的里正是哪户?我今晚需要在镇上过一宿。”
唐丰说道:“这位官差,劳您等一下,我去提个灯笼带您去里正那。”
唐淼展开那书信,靠近了茶几着油灯,看了起来。
唐丰则带着那差役出了院门。
唐淼妈很紧张地等着唐淼看了一会后才问:“淼儿,信上说的是什么?”
唐淼轻皱着眉头,非常不解地回道:“是京城里朝廷的太学,要招我为太学生。而且说要我尽快起程赶到京城。”
唐淼妈已经从唐淼讲述去京城前后知道了太学这么一个学府,但对招唐淼为学生毫无概念,一时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问道:“招淼儿为学生?”
唐淼回道:“是的。”低头再重新完完整整的细看了一次书信,说道:“娘,要不我们明天还是去县里找一下姐夫,问问他意见,这信里有的意思我还不是太懂。”
唐淼妈更不懂了,想了一下说道:“那等你继父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
次日临近中午时间,青阳县刘琦家。
刘琦拿着那封太学的入学书信看了几次,跟唐淼说了,这书信也就一封入学通知信。
但他不太明白唐淼为啥莫名奇妙的就被收为太学生,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念叨:“太学生不是要考入学试吗?怎么这么急,让你尽快赴京。”
“不对啊,好像已经过了入学时间两三个月了吧?会不会是假的?太学谕是什么意思?”
唐淼和父母三人看着刘琦的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了着急的表情。
刘琦看着唐淼问道:“你这次去京城发生了什么事了?”
唐淼就把过程简单说了一下,包括与太学院韦泽学正、陈与义、钱程两博士的交往,还有教什么算学院两位博士算术的事。
琦这下有点明白了,恍然大悟道:“那定是太学看上了淼儿弟那奇怪的算术了。”
“其实有些东西我还是不太明白,什么太学谕之类,还有为什么有津贴?不如我们一起去找王文通那老夫子问问。”
……
王文通私塾的书房里。王文通和刚才刘琦一样,拿着那书信看了几次,也是同样来回踱着步。
不一样的是,王文通是边看边得意的笑,说道:“老夫早知此子非池中物啊,这是破格录取了,不用考入学试,只有天才才会有此待遇。而且还不仅仅是太学生身份,还是太学谕。你们知道什么是太学谕吗?就是半个教书先生,放太学里差不多就是半个博士。”
“老夫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听说十四岁刚进太学的就能成为太学谕,真是天才啊。”
“刘琦,我不认为光是算术让太学招破格招他的,光唐小兄弟那诗词水平,已经是算得近年大宋的最优秀的词人,如果对照李清照是十分,那唐小弟已经有五分了,至少也有四分了,可他才十四岁啊,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刘琦也说道:“那是自然,我内弟能差到哪去?
唐丰在一旁说道:“我第一次见唐淼这小子,就感觉他很不一般了。”
唐淼妈骄傲地说:“那是肯定,我生的!”
刘琦说道:“不过,岳父岳母,内弟要去汴京太学当学生,那以后基本没有做法事的钱赚了。”
高兴了半天,刘琦这话如冬天的一盆冷水,把唐丰和唐淼妈浇醒了,唐丰和唐淼妈没再抢话了,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文通其实也知道唐淼近一年来跟着贾良玉那些道人一起做法赚钱的事,见状马上说道:“唐家官人,唐小兄弟进太学可是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不要再跟贾道长那些混一起了,那些钱不要赚了。进了太学,基本上以后很有机会当官的。”
进了太学能当官的,一听这话,唐丰和唐淼妈又激动起来,虽然两人大字不识几个,但耳朵听东西还是很能抓住重点。唐丰和唐淼妈急问道:“进了太学就能当官,真的吗?”
王文通自知不可能的,但又不想唐家夫妇有把唐淼留下赚什么法事钱的念头,便说道:“那是自然,以唐小兄弟这天赋,以后翰林院什么的少不了他,你知道当官是怎么样的吗?像当今宰相蔡大人,据说一年光薪筹就万两银子不止。你说做法事一年能挣多少?”
其实王文通也不知道蔡京当宰相一年薪筹多少,但应该当一万两左右能配得上这宰相之位。
唐丰也不笨的,问道:“可以,太学又不止唐淼一个学生。宰相只有一个啊。”
王文通给问住了,想了想说道:“对啊,太学确实不止一个学生,可是十四岁能进太学,而且还是兼任太学谕,也只有唐淼一个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学生啊。”
“不说宰相了,就像知州,你知道他家多大?那年知州二公子发解试上榜大宴亲朋友,老夫有幸去吃席,光前院就有两个私塾那么大了。”
刘琦见状也说道:“对啊,哪个读书人不想当官的,连我做生意的也想当官。而且内弟不做法事也不影响赚钱的,十天前就有人来我布店把内弟写的那四份《三字经》全买下了,一起卖了四十两白银。以后内弟也可以卖亲笔写的《三字经》,这钱赚得比做什么法事跑来跑去更舒服。”
刘琦说完,不忘看了唐淼一眼,说道:“对吧?淼儿弟。”
唐淼听到这,心情就郁闷了,回道:“姐夫。京城那里一幅我写的《三字经》已经卖到三十两了。”
刘琦听到这,顿时也不爽了,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京城要一幅三十两?”
唐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现在我也写不出原来那种字样了,那书肆老板说,现在我的字不象原来那样有符咒的感觉,不肯收。我连写了十几张他都说不像。”
刘琦好像明白了,悔道:“怪不得那人价都不讲,直接就买光了。”想到这,刘琦暗暗地咬了咬牙。
王文通听着唐淼和刘琦的对话,好像恍然大悟起来,惊呼道:“怪不得前天有个北边的客人来我这提出一百两银子买下唐淼那幅《三字经》。”说完,匆匆地走出书房。只听见王文通在大叫的声音:“来人啊,老爷挂在这《三字经》哪里去了?”
刘琦这下的心情比王文通更加难过,喃喃自语道:“四幅啊!四幅啊!”
随便就想一百两拿下的字画,意味着慢慢卖至少两百两银子以上。刘琦一想到这,心里难受的那个啊。自己那布铺一年才只能存下三十多四十两银子。
本该可以靠这四幅《三字经》躺着享受的。刘琦回想起唐水淼在他家养伤的时候,他天天亲自纠正唐淼的握笔手势,天天让唐淼练毛笔字。唐淼离开县里回阳谷镇前一天晚上,刘琦还大赞唐淼:“你现在写的字好多了,照这样练下去,百天后字迹绝对会大不一样。”
刘琦心里那个心疼啊,不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刘琦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唐淼妈说道:“岳母大人,淼儿弟不是还在些在镇上旧屋挂卖的《三字经》吗?还有吗?”说完,两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唐淼妈。
唐淼妈有点惊慌的怔了怔,回道:“好像卖掉了吧?我记得旧屋那没有了《三字经》”转头向唐淼看去,还眨了眨眼睛。
唐淼看明白了,回道:“孩儿回来这几天很少过去旧屋,没怎么注意。”
唐淼妈再向唐丰看去,唐丰皱了皱眉说道:“看我干嘛,我都不怎么管卖东西的事,一直都是你管的啊。”
唐淼妈转头跟刘琦说道:“我也记不清了,要不你干脆跟我们回去住几天,毕竟淼儿就要去京城读书了。我们赶紧选个好日子摆个喜席,再让淼儿出行。”
这时,王文通气鼓鼓的走了进书房,嚷着:“世风日下啊,私塾竟然进贼了!世风日下啊!”
唐丰唐淼妈见王文通和刘琦情绪突然大变,不知所以,走近刘琦小声说道:“王老先生,我们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然后拉起唐淼就离开了王文通的书房。
刘琦现在是话也说不出来,跟王文通拱手行礼道别。
王文通也是话都说不出来,拱手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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