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刻多钟,传话的太监回来了,示意守宣德门的士兵放他们的马车进了宣德门,然后需要下马车步行。
到了大庆殿前,有太监看见鲍开先和唐淼先后走上台阶,便上前对着鲍开先说道:“圣上与几位大臣正在御书房,命小人领祭酒大人前去。”
鲍开先行了个礼,回了一声,说道:“好,公公请带路”,便跟着那太监后面走着。唐淼也跟在鲍开先身后,边走边用衣袖擦着脸颊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左转右拐走了一段路,三人便到了御书房前。太监先进御书房禀告,没一会就出来让祭酒鲍开先和唐淼进去。
御书房里,除了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外,还有三个男子,当中一老者和一中年男子穿着官服,另一个中年男子则穿着朱衣。
鲍开先和唐淼先后走进了御书房,唐淼低着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后低头暗想:按祭酒大人的说法,穿朱衣的想必就是当今圣上了。
走在前面的鲍开先停住了脚步,唐淼也停住脚站在祭酒大人的背后,鲍开先见状,转身一手把唐淼拉到自己左边,低声道:“行礼”,然后就作揖礼。唐淼也跟着行揖礼。
鲍开先边行礼边道:“臣等向陛下请安。”
穿朱衣男子也就是宋徽宗一眼扫到唐淼,眼睛也不自觉的张大了一下,眉头皱了皱,把手一挥,说道:“免礼。”
唐淼把行礼的双手放下,还是低着头,不敢前视。
宋徽宗看着眼前这个有点黑瘦的少年说道:“这位少年就是唐淼同学?”“唐同学,别怕,把头抬起来,这里是御书房,不是朝堂,不要太拘谨。”
一边的鲍开先用胳膊碰了一下唐淼的手臂,说道:“陛下让你放松点,别老低着头。”
唐淼把头抬起,可眼睛还是往下看着说道:“是”。
宋徽宗说道:“唐同学,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唐淼一听,有点结巴的说道:“没有,没有。”
宋徽宗说道:“那你怎么像犯了错一样,眼睛都不敢直视。”
听到宋徽宗这么一说,书房里的几人都嗤嗤偷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
蔡京说道:“唐同学定是被陛下的威严所慑。”
宋徽宗两手一张,一脸冤枉状说道:“有吗?朕不是一向很和蔼可亲吗?坐,坐,别站着。”然后伸手示意鲍开先往空着的椅子坐去。
鲍开先带着唐淼坐到一茶几旁的左右椅子上,蔡太师和李擢则坐对面一对茶几椅上,宋徽宗就坐在主人位的茶几椅上。
这时,两个宫女提着提着两个篮子进了御书房,一个篮上放着五套蓝色牡丹花图案的宋瓷汤匙碗碟和五条叠好的绿色绢丝巾,另一个篮子里则放着一个带着木盖子的小木桶和一个木勺。
宋徽宗说道:“鲍卿家和唐同学汗都出了不少了,这大热天的,这绢巾先擦擦汗,再吃点杨枝甘露解解暑。”
一个宫女先给每人分了一条绢丝巾后再分一套汤匙和碗碟,碗是比较大的那种海碗。
鲍开先和唐淼接过绢丝巾就仔细地擦着脸上和脖子的汗。
待碗碟分完后,另一个宫女就掀开木桶的盖子放在桶侧,然后提进起篮子,走到宋徽宗的茶几前。另一个宫双手捧起木桶放到茶几上,然后用木勺舀出桶中的汤羹装到海碗里。先是宋徽宗,然后蔡京、李擢,再然后才到鲍开先和唐淼。
宋徽宗说道:“赶紧趁着冰凉吃,暖和了就不好吃了。”说完,自己就拿起汤匙舀起汤羹吃了起来。
看到祭酒鲍大人拿起汤匙开始吃了起来,唐淼便也拿起自己边上的汤匙,左手一碰那海碗正想扶稳时海碗时,突然感到碗上传来的寒意,给吓了一跳。唐淼再次触碰后,才确定碗上传来的只是寒意,然后开始舀起汤羹放到嘴里,一股寒意立刻从汤羹传到嘴里,甜中带着微酸,汤羹里好像有几种水果切成的果粒,还带着部分冰渣子。几口下去后,唐淼感到凉意从肚子渐渐散开,整个人舒服多了。
唐淼记着祭酒大人路上的提示,不敢急急吃完,眼角余光瞄着鲍大人吃汤羹的节奏来跟着。随着碗里的汤水减少,露出了下面混着果肉的冰渣。混着果肉的冰渣子在嘴里嚼着,从喉咙到肚子明显的凉快,两颊的汗已经没再冒了,整个人舒服多了。
那边,宋徽宗已经吃完了,旁边的丫环递上绢丝巾,宋徽宗接过绢丝巾擦了擦嘴,说道:“唐同学王月赶路赴京想必累坏了吧?”
唐淼一听,赶紧咽下嘴里的汤羹,回道:“学生不累,学生随行的商队因为货车走得慢,其实一天走的路程不远。”
宋徽宗说道:“这大热天的,不累是假,朕听鲍卿家说唐同学你是跟着商队一起赴京走的还不是直路。”
唐淼回道:“是的,陛下。商队到一个地方总会卖掉点货,再买些新货,然后再到下一个地方又是如此,所以路上时间有些多。”鲍开先不作声色,但心里非常满意唐淼这回答。
宋徽宗点头道:“这就是买卖啊。”又问道:“唐同学想必是第一次吃这杨枝甘露吧?”
唐淼回道:“是的,陛下,学生第一次吃,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说完,看着宋徽宗犹豫了一下,强忍着一个疑问没说出来。
宋徽宗又问道:“唐同学,你吃出来这汤羹里有哪些东西吗?”
唐淼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宋徽宗,怯怯地说道:“好像有杨梅,还有桃子,有西瓜,有梨,另外的吃不出来是什么。”说完,皱了一下眉头,脸带犹豫之色看着宋徽宗,非常不自信地轻声说道:“学生感觉好像还有冰?”
宋徽宗看着唐淼的表情笑道:“不错啊,品出这几样了,另外还有芋珠。唐同学,没想过夏天有冰吧?”
唐淼带着不解的表情点了点头,道:“嗯,学生刚才就很想问的,但又怕说出夏天有冰这话显得太傻,故不敢问。”
一边的蔡京眯起眼笑着道:“唐同学还是很可爱,不过唐同学见识也不少啊,差不多都品出来了。”
宋徽宗哈哈大笑道:“唐同学,说明你的感觉还是很对的。不过有问题不要怕问,特别在太学,一定要多问,才能多学。”
“不过,你的标点符号真的很不错啊,帮了大宋一个大忙。今天让你进宫就是要好好谢你的。”
唐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旁的鲍开先也看出这点,说道:“禀陛下,这些都是臣子们应该做的,有赖陛下对太学的支持,才有唐同学得此机会进太学学习。”
李擢插话道:“陛下,唐同学可不止标点符号这点上帮了大宋,这新算术的方法会帮工部和户部在计算上的效率提高四倍以上,而且一些计算公式对工部的帮助会非常大的。下官相信朝廷的工匠学习一两年后,大宋的很多工艺都会有一个非常大的提升。”
蔡京说道:“陛下,此乃天助大宋。刚才李侍郎所言,新算术能让皇城建造、兵器制造、河堤建筑方面的设计变得容易一半不止。”
李擢也说道:“陛下,太师所言极是,此乃大宋之幸。”
宋徽宗笑着摇了摇头道:“朕认为鲍卿家说得不准确,唐同学这些都不是从太学学来的,应该是更早学来的。民间有传言你是无师自通?”
唐淼又再如以往那样,把自己那被雷击经历的奇怪经历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这次鲍开先听到完整的故事。宋徽宗和在场的官员表示太过离奇而几乎难以相信,惊叹之余但又不得不信。在场的太监和婢女倒是非常有职业素养,除了眼珠子转了一下往唐淼看去,面上表情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没什么变化。
宋徽宗又问起怎么会有诗留在相国寺的,唐淼只能如实说了上一次赴京的过程。
不过,宋徽宗也听出些与之前朝堂所知不一样的东西,转过脸看着李擢笑道:“那应该是太学方面先知道唐同学的算术技能,后才到李侍郎获知此事,对吧?”
李擢这下尴尬了,脸涨红了起来,蔡京一旁坏笑了起来,鲍开先则心里那个开心啊,在努力控制住笑意。
李擢说道:“禀陛下,算学院的两位博士曾前来臣家里极力推荐唐淼,臣还为此事前往太学请求祭酒大人破格录取唐淼,以为大宋所用。”
鲍开先早有准备,回道:“禀陛下。李大人确实前来太学谈过此事,只是当时下官没有详细了解。待李大人离开后,下官再三思量后,跟韦泽学正、陈与之博士、钱程博士求证,方知唐淼确如李大人所言之人才,故破格发招生文书给唐同学。而且获知韦学正、陈博士等其实早已跟太学司业申请破格招收唐淼,只是不知为何司业没向本官提及此事,差点错失了人才。所以说,李大人确实功不可没。”这话一出,鲍开先和李擢的矛盾相当于已经解除了。
太学祭酒鲍开先与司业韩嵩的关系不是太好,因为两人一个是当今圣上指派,一个是太子推荐的。当中矛盾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宋徽宗大概明白不少了,便说道:“那看来,韦学正等也甚是爱惜人才啊,朕有空也要见见。”
宋徽宗跟身边的太监耳语了几句,太监离开了御书房。大约一刻钟后,太监又回了来,在宋徽宗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微宗又问了唐淼一些家庭和太学生活的情况,再说些鼓励他认真学习的客套话,大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鲍开先见宋徽宗开始说客套话,便跟宋徽宗请辞,宋徽宗也没留他们吃午饭的意思,蔡京和李擢也跟着请辞离开。
出了皇宫,唐淼终于忍不住了,把皇宫里一直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祭酒大人,为什么大热天里,皇宫还有冰了?”
鲍开先笑道:“方才在陛下面前你不问,现在才来问老夫。老夫也不知道为冰是哪里来的。”
马车先到太学院,放下祭酒鲍大人。临别前,鲍开先感叹道:“唐同学,虽然陛下请大臣吃东西是常有的事,但请一位太学外舍生,在老夫印象中是第一次。你的运气真的太好了,这可能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听到这话,唐淼又想起了学正谢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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