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异香扑鼻,见案上金猊烟香,烛檠摇曳,房间里飘浮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在楚南的话落地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个浅显的事实:他除了是我的兄长之外,更是位心机深沉、大权在握的大王。
而我错就错在,在心中给他镀了层的金粉,并且依旧天真地同他称兄道弟。
虽然那层亲粉是用亲情和的,比别的材料略略值几个金币。
醒醒吧笨蛋!
我深吸口气,决定不去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种破问题。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适度地坦白。
“晓棉,他的确曾是突厥的将军,不过是因为打赌输了才会跟我回来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叫他来当面说清楚。”
“你妙龄少女太单纯了……”楚南微笑地评价,“或者说,你对自己的魅力过于自信了。”
我骤然握紧了双拳,却又马上放开,心平气和地反问,“是么?”
楚南似乎有点奇怪,“妙龄,你竟然没有跳起来骂我,还真是长大不少。”
我心里想道,“楚南哥, 你错了,我早已长大,只是习惯了在你面前藏起倒竖的刺。”
我僵硬地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能证明晓棉他没有对族里起不轨之心,你就可以放了他是吧?”
楚南抬头看着我,说,“你不妨说说看。”
我稍稍镇定,说道,“他姓丰。”
楚南闻言, 瞬间,楚南脸色微变。
以他的精明,应该能分辨杀死一个将军跟杀死一个天驰王朝的贵族之间的区别。而我要做的,就是利用丰江的身份扯面大旗,令楚南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说,他是天驰王的儿子……”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儿子。”我面不改色地撒谎,能骗一时是一时。
楚南犀利的目光像午后骄阳,射得我无法遁形。我也尽量平静地望着他,哪怕后背已被冷汗濡湿。
“傻公主,这是他告诉你的?你想过么,天驰王国的王子为何要在个小方国当将军呢?何况突厥向来不怎么臣服于天驰朝的。经常去侵略土地,掠夺财物。”
我提醒他,“楚南哥,你忘了天驰王的规矩了吗?”
我指的是民间流传的一种说法。
几年前,当今的天驰王乙公告天下。他的继承人要以贤德为先,而不是按照传统从兄弟之间选择。
此举一出,天下大哗。
乙王有次曾透露最痛恨有手好闲,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而比较欣赏扎根于基层深知民间疾苦型的有志青年。
于是几乎所有垂涎王位的王子们,都会抽空到民间“同乐”。
我听说过最离谱的一位,竟然跑到宁都里的织布坊呆了大半年。没过多久,据传乙王已经选定了太子人选。但太子是小乙王兄弟还是他的子侄,完全不为人知。
因此这场由于继承人扩招而导致的权力斗争,就如风一般日日吹抚天驰王朝的大地,再未停止过。既然有人放下身段去当纺织工,那么跑到别国参军也就不必大惊小怪吧?
楚南听了,皱了皱眉头,道,“是吗?”
“是的。放过他吧,不然……只怕会有麻烦。”我心急如焚,脸上焦急的表情却一丝一毫不敢流露出来。
晓棉的名字叫丰江。
丰江晓棉将军这个家伙,有着和面孔截然相反的臭脾气:狠辣嗜杀,急燥别扭。但我却觉得,在那张寒凉的面具下,是颗略带孩子气的、有着稍许温柔味道的心。
酒香的余韵尚在,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丰江晓棉将军他因为莫名其妙的罪名被烧死在这里。当初若是不拉他喝酒就好了,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楚南没有说话,应在思考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几次想拔腿冲出去,却又死死忍住。楚南熟知我的脾气且武功胜众人太多,绝不能以硬碰硬。我悲凄地盯着他,似有股暗涌,在我和楚南之间流淌着。我觉得那张熟悉的脸是那么陌生。
其实……我自己,最害怕的还是同楚南决裂,谁也不肯后退半步吧?!
天边的火光渐渐弱了下去了,我悲哀地盯着那处亮光。仿佛看到丰江晓棉将军那双狭长的凤目,绝望地阖上。
怒意从我胸膛中喷涌而出,我狠狠地瞪了楚南一眼,转身向帐外跑去。我心里担心丰江晓棉将军,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我很担心他。
今夜的风凌厉得象刀子,有如海浪般起伏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羽林军武士们手中的武器反射的光芒。他们身披黑色皮甲,在静夜中沉默如山。
反抗的下场,就是要我劈风斩浪么?
那么……就来吧……
我缓缓地拔出从不离身的刀斧。它们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气味,兴奋地发出像水击打礁石一样轰隆隆的声音。阴云渐渐聚拢,挤荒了月色。
有道目光扎在背后,我没有回头。
天边骤然滚过响雷,所有的武士像是得了命令,呛琅琅举高了铜戈,刀枪、剑矛,数不清的利器犹如大浪般从四面八方卷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顶顶青黑色的五层皮面盾牌。
青铜战斧在我手中高高擎起,仿佛怒潮冲过坡堤,我左手抡圆了斧柄,“铛铛铛”狠狠地砸在了盾面上面。盾手们不禁向后一缩,刀光好像毒蛇吐练,闪电般从盾侧伸出。
我右手一划一旋,大蓬血花伴着一条条断臂扑地洒落,盾手们惨厉哀叫着倒地,被身旁冲上来的成千上万的士兵践踏成泥。
更多的鲜血溅湿了我的脸庞,我双斧翻飞,像是逆水而上的舟子,只凭一已之力要与海潮般蜂拥而来的成千上万的军队力量抗衡!
暴雨倾下在干燥的土地上,激起如烟的水雾。无数的刀戈剑矛在我左右刺劈斩勾,豆大的雨滴被分割成细小的雨珠,抽打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肤。
不知道哪个混蛋刺中了我的右肋,略一用力,那里仿佛被锯断的木头似地钝钝的痛。然而,加诸在身上的疼痛就好像往灶中添加的柴火,热血燃烧,汩汩升腾。
我忍着剧烈的疼痛,右手一顿,斧尖似是卡在了什么地方。回头瞧去,被劈中的头颅犹自不甘地怒视着我,喷薄的液体形成大丛大丛的血雾,和了雨水,又化成淋漓的血雨。
对不起,可是,我也不想死,我还要去救我的朋友丰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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