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容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放出来的一朵红色蔷薇,但是他眼中冰凉的寒意让人胆寒。他深黑色的瞳孔里山雨欲来。他盯着我说:“妙龄,你这样恨我做什么?”
我心里很清楚,不论他对我多么地青眼有加,也不会容忍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可是,我心里揉不了沙子,我没有像珠蚌一样把它们化成珍珠的本事。
我叹口气,拧紧眉心,带着怒气说道,“你不要骗我了。父王发了疯,你只怕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吧?他老人家若是平安无事,你永远也没可能继承王位!”
楚南瞧着我道,“是么?”
“是啊,”我说道,“还记得,我刚刚说雷傲一直在维护你吗?楚南哥,其实雷傲早就知道了你的秘密……”
我故意顿了顿,然而楚南面如平湖,仿佛我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叹了口气,心底的酸涩和愤怒翻腾不息,“可雷傲这个混蛋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哪怕和你兵戎相见,拼死拼活的时候,一直到他临死之前。说到底,是我以前小瞧了他……”
“不管他说了什么,你最好不要信。”楚南淡淡道,“根本是徒添烦恼。”
“我猜……他说得不错。”我牙龈咬得发酸,酸得几乎要迸出血来,我苦笑道,“楚南哥你果真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
“他说我是野种?”楚南失笑,他忽然伸出手拉了拉我的发梢,就像小时候那样,“让我说你什么好?就为了句疯话,闹了整夜?!”
我拽住了他的右腕,责问道,“是不是真的?”
楚南不耐地站起身,冷哼一声,“你老实歇着,别乱想了。无稽之谈!”
在他的手放到殿门的一刹那,我大声说:“你敢拿你的王位起誓吗?”
楚南的脚步一顿,霍然回首,他重重叹了口气,取出一本密折,将密折递交给我。
我翻开折子,里面写着,“有狂徒与王妃私通,享受云雨之欢,被侍卫们扣下,请大王示下,看如何处置……”
我蹙眉道:“什么意思?你说的那个狂徒是谁?是雷傲吗?”
楚南声气平平,但言辞凿凿道来:“那狂徒本是王妃在闺阁时就相识的,想必是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是早有偷鸡摸狗,苟且之事。王妃入王府中之后,那人必是想入非非,贼心不死,才想方设法混入王府中,以期得会与王妃。他们素日如何来往,亲密接触,百般恩爱,本王并不知晓。只是听闻昨日夜间,侍卫们巡夜不想经过夫人的明秀阁时,听闻墙内花丛中似有异声,原本以为是哪个阁的内卫和侍女不检点,侍卫巡夜,自然是要整肃,容不得这样的事。于是侍卫冲了进去,不料在花丛下,衣衫不整的竟是王妃与那个狂徒,这一男一女二个人正互相紧紧拥抱着,两人春心大发,颠鸾倒凤,撑霆裂月,人在锦胡同,不知天地为何物……两人正在享受云雨之欢呢。两人正嗨间,忽然就听到有人来报,侍卫们当时就惊住了,忙扣下了人,遣人赶至本王处禀告。”
我不可置信一般,问道:“那快说出来!那个狂徒究竞是什么人?”
楚南久久默默不语,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如水,胸口气息激荡,起伏不定。他恨声道:“那人就是雷傲!雷傲与王妃私通!”楚南说得并不委婉。话音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
楚南说着,看一眼我的神色,继续道:“王宫治安一直以来很好,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更是闻所未闻。匆忙赶去时两人还被扣在花丛下大汗淋漓,王妃的红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了。王妃的红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这是何等香艳的场面,明明是拈花惹草了,铁证如山,没想到的是,那个狂徒偷情的事情被人发现了。还说被冤枉了,不断的叫喊冤枉,什么亲密接触的事情都没有干过。如此不知羞耻的两个贱人,如此污秽之事,实在是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我“啪。”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我猛地将密折往桌子上一甩,怒道:“楚南哥哥,你忘了吗,小的时候,你教我读书识字,陪我扑蝶弄花儿,会板了面孔教训我,也会阳光明媚地笑哄着我开心,你忘了吗,这个密折分明是你自己的字迹。你心里十分仇恨雷傲,想杀死他,你便秘密设计,诬陷雷傲,把雷傲抓了起来。然后,又把他给放了!”
在楚南把他的手放到殿门的一刹那,我大声说:“你敢拿你的王位起誓吗?”
他的脚步一顿,霍然回首,他一脸铁青,骇人夺目,眼色凌厉逼人,厉声道,“妙龄,你可知自己在和谁说话?寡人向来偏疼你,不代表你可以没了规矩!”
我笑了,“终于把寡人搬出来了……那你的规矩是什么?弑父杀弟,害嬷嬷内疚自尽?还是逼我嫁给你?!”
忽如阵狂风刮过,楚南大步走到我的面前,高高扬起了手。他的黑眸中射出两道阴冷而恐怖的光芒,那黑眸中怒意一片惊涛骇浪。他目光不再柔和,而是像是吃人的猛兽一样,阴霾暴戾。
我索性抬高了下颚,我冷眼看着他说道:“你打啊,但别指望我不还手!”
他扳住我的肩膀,声调中却是忍不住的颤抖,“妙龄,你难道希望死的是我?”
不待我回答,他忽然抽出随身佩戴的玉剑,只闻得哗啦啦一声巨响,厚厚的青木案被斩成了两截。
他背对着我,就像不顾生死替我挡住骨簇的那日。我下意识地去握腰间的斧柄的手,就像被烫了一样地缩回。
不,我不能和楚南动武。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害得我最重要的人一个个死去?!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不害怕物是,我害怕人非。其实……我自己,最害怕的还是同楚南决裂吧?!现在看来,不管怎么回避,都躲不过。
我已经伤心了那么久,真要忘却又是何等艰难。旷日持久,凝成心里一个破碎纠结的疤痕,永远提醒着自己不堪回顾的往事。
我们仿佛是立在鸿沟两侧的冷山,谁也无力再移动一寸。凛冽的寒风在我们之间呜咽,咬噬着残余的温情
帐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来人。”楚南转过身,他神色平静,注视着我。
楚南沉默片刻,说道:“你是不是对丰源一见钟情,丰源刚求完婚就跟别人溜了!一走走7年,你想想看他有没有心啊?他耍你呢啊!妙龄,随了我的意,嫁给我好么?日后我一定陪在你身边,不离开你……”
我是否对丰源一见钟情有点难讲,但那次和亲礼物被抢,我确实一眼就看见他了。后来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书信, 直觉来了挡都挡不住,我一把打开书信,姓名处,果然工整写着三个字丰源,书信上点缀着一些小符号,爱心啊,笑脸啊。就好像在说,画些可爱的东西让你看看我。挺有趣的,我对丰源有好感。
楚南不知道,我死都不愿意嫁给他。因为我不喜欢 楚南。
他牵过我的手,将一枚戒指放在掌心,金底镶嵌着珍珠,精致雕刻而成一朵豌豆花。他颇为用心,而我,已经无心可用。
我咬着唇,我将戒指交还给他,我摇摇头,低声道:“不,我不需要,我也不会嫁你。楚南哥,你怒也好,怨也好,我都只能如此。请您原谅!”
四周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我转过头不想看他,只听见他淡淡道:“为什么?是因为忘记,还是因为我的冷落?还是别的原因?”
我抬眼看着他,一贯笑意春风的他,眸中已有冰雪之色。我把心一横,缓缓道:“是因为忘记,从前的情谊已然尽弃。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他霍然起身,目光凄幽得如刀凛厉,冷然道:“忘记就是背叛!”
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仿佛那种自已赤手空拳而野兽环伺的状态。我看到自己的指节越来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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