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荣华篇7·诀别

经过了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四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京试前一个月赶到了汴京。

“又到这里了……”展昭看着汴京城的城门,又忆起了从前那无数次进出城门的场面,有喜有悲,有闲有急,但无论是何种心情,都承载着往日那种充实的生活。

展骥看着展昭那样近乡情切的表情,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念在京城中的那段与五叔和开封府众人的过往?可惜几十年的岁月,开封府早已物是人非,如今只留爹一人独自在世,甚至不能回常州老家,只能隐居在川蜀之地以保平安。

“前辈……”华生刚想说什么,容青竹却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不要说。容青竹很清楚华生要说什么,可他更清楚展前辈身为一代大侠的傲气,他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和怜悯。

“哎,果然人老了,就容易念旧,咱们进去吧。”展昭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忆往事,自嘲了一下。听说陶渊明有句话,叫“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自己想那些过去的事情有何用呢?可又不如自主的想到,这句话还是公孙先生在襄阳一役之后告诉他的。

再入遍京城,里面早已换了模样。曾经常去的聚福楼不见了,每年为宫里做衣服的锦绣布庄迁到了宫里。开封府虽然还在,可里面巡视的不是自己熟识的那帮衙役兄弟贴身护卫不是王朝马汉他们,大堂里审案的不是包大人。三口铡刀早已锈迹斑斑,门口的骨架落满灰尘,大堂上方的“明镜高悬”成了讽刺。这样的开封府于他而言,跟消失了没有什么两样。

展昭站在开封府的大门前,只是静静的往里看了一眼,便转身去了包公祠。这里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地方了,他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进入包公祠,展昭吩咐展骥带着华生和容青竹到好一点的客栈开房住下,可以跟他们说一些事,但不要多说,然后便只身留在了包公祠。

三人从包公祠中出来,一路上默默无言。华生和容青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从展昭进入汴京城后,就一直怀着一种几乎断肠的思念和孤独,有些后悔同意展昭随行了。展骥的心情也十分低沉,他虽然只进去包公祠看了一眼,但却清楚的看见包公词中记录的侠义之士,有还活着的,也有死了的,可独独没有展昭,就连碑文上的字都只字未提,仿佛展昭没有存在过一样。

展昭曾经给他讲过许多英雄的故事,无一例外,这些英雄皆已过世,像包叔叔公孙先生,王朝大哥他们还有白五叔都被记录进了史书中,可唯独展昭没有。之前他不懂,现在他明白了,英雄的完美结局是轰轰烈烈的走向死亡,魂归天命,而不死的英雄是不完美的,也是不值得被记载的。这是展昭的悲哀,也是不死英雄的悲哀,他们注定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一路心事重重的到客栈开了房,在房间里容青竹实在是忍不了了,开了个话头:“那个…把展前辈留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爹在和包叔叔他们叙旧,这个时候他自己一个人更好一点。”展骥很确定展昭在祠中一定不会出事,他很清楚展昭是不会为了私情而了结自己的人。如果是,展昭早在冲霄一役后就会随着挚友而去了。就算遇上了往日命长的仇家,展昭的一身武艺也没落下,即使腿脚不便,也能全身而退。

“是吗?”

“那,展前辈说的那个事,”华生突然开口:“就是那些袭击我们的暗卫,真的来自南清……”

话还未了,两个身着夜行黑衣,面蒙黑巾的人手持长刀从窗户跳了进来。一进入,长刀就直冲华生砍去,容青竹离华生较近,快速将华生拽到身后,抓起桌上的宝剑架住了两把长刀。与展骥相视一眼,挥开长刀后拔剑出鞘,两人一人对一个与之缠斗了起来……

孙导看着镜头里的画面,陈荣和饰演展骥的肖承俊镜头功夫都很不错,庆华的动作和表情管理也很完美,两人几乎毫无瑕疵的演技让他有些为难。

自从两人在那天闹掰后,演技说是突飞猛进也不为过,这叫他还真不知道该赶谁走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意外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陈荣演的太真实了,在挡刀后退时没有成功刹住,碰倒了身后的一个真瓷花瓶。瓷瓶碎在地上,弹起的碎片在小腿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从中涌出。众人皆是一愣,可导演并没有喊停,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陈荣忍着疼痛硬撑着将面前的武打演员“解决掉”,根据剧本,肖承俊也打完了,连忙走过来和庆华一起扶他就近坐下,处理伤口。

他输了。

陈荣不甘的想着,可导演没喊停,他就还是容青竹,不能表现出对庆华的恨。其实,他本来演的好好的,可就是在打斗中无意间瞥见了庆华眼中的不忍。就是这一眼,这一眼中的不忍,让他愣了神,然后出了差错,彻底输了。

“卡!”终于等来了孙导的叫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次出的事故有点大,吓了他们一跳,但导演似乎心情不错,并没有马上喊停。

“陈荣,先养伤,我给你放三天假,”孙导顿了顿,然后说:“三天后,来演最后一幕戏吧。”

此话一出,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当然知道导演是什么意思,虽然陈荣的努力他们都有目共睹,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我知道了。”陈荣久久不言,直到钟表的长针转了一圈后才憋出了这一句,随后失魂落魄的转身准备离开剧组。

“陈荣!”庆华的声音传来,陈荣的动作停了下来,可庆华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说了。“我…我……”

“我什么我!”陈荣突然大吼出声,回头怒视着庆华说:“明明是你亲自把希望递给我,又为什么要把希望摔碎?!”

到时候你演男二,我演男一,一定能让《盛世荣华》火起来!

陈荣,加油!

……

骗子!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庆华抬手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

空无一人的客栈里,那两句死尸的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容青竹三日后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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