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不要我,现在我不可能再爱你

五年前,沈西洲带着他心尖上的姑娘义无反顾地飞到了大洋彼岸。

抛下了一袭白纱的我,只轻描淡写留下一句。

「南枫,我怎么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五年后,他独自来到我的咖啡店,带着二十三岁时的记忆和礼物。

「小枫,我来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可惜,浪子回头,狗都不理。

1.

我早上还沉浸在自己一个人搬了40箱牛奶和10桶饮用水的骄傲氛围,闺蜜李姿的电话打破了我沉寂五年的世界。

「小枫,沈西洲失踪了,陈梦满世界找人,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李姿犹豫片刻,鼓足勇气深呼吸道。

「她想让我问问你,你有没有见到他……」

我看了眼日历,冷笑道。

「见着了啊,不过他死了。」

七年前的今天,沈西洲拉着我的手,捧着大束的玫瑰,举着廉价的戒指,跪在大学门口,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求婚。

原本的毕业典礼演变成了求婚现场,我抱着玫瑰,笑意盈盈地被众人拥簇在中间,四面八方传来大家祝福的声音。

「小枫,将来我会给你个盛大的婚礼,最大的钻戒,满场的玫瑰,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公主嫁给我,小枫我爱你!」

少年的恋爱如此明目张胆的热烈,带着对未来的期许,仿佛那瞬间就是这辈子的写照。

五年前的今天,我穿着昂贵的婚纱,在全场玫瑰的簇拥下,带着最大的钻戒站在五星级酒店的婚礼现场,等待着我深爱了多年的少年。

「南枫,我怎么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十二点钟声响起,公主把王子弄丢了,我成了安城最大的笑话。

沈西洲逃婚了,甚至连面都没露,简单的一句短信打发了我。

转身带着他心上的姑娘,义无反顾地离开。

我给李姿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在我心里沈南洲早就死了。

2.

林意送给我的迎客风铃响起,还没到开店的时间,想着也许是他给我送的招财进宝大貔貅到了。

看到门口的人,我愣住了。

没有金光闪闪的招财进宝大貔貅,而是和高中毕业时一样火红艳丽的大束玫瑰,还有望向我的,带着十八岁少年热恋时炽热的目光。

「小枫,我来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

「沈西洲,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岁,」沈西洲和李姿面面相觑,「栗子,你咋老了这么多。」

李姿怒气冲冲地走到吧台,怒灌一杯美式,假意平静自己的火气。

「小枫,他不是失忆,是傻了,安排人道毁灭吧。」

没错,沈西洲不是失踪,是失忆。

现在的他只有二十三岁的记忆,满脑子只记得要在这一天向我求婚。

我们之间差距了七年的时光。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是扇他一巴掌破口大骂,还是冷淡地向他炫耀我的幸福亦或者像个陌生人擦肩而过。

可现在我对着只有二十三岁记忆的他,没办法扇他一巴掌,也没办法向他炫耀我的幸福。

他停留在二十三岁的记忆,也是我为之付出整段青春的回忆。

3.

「小枫,要不我联系陈梦,让他俩滚回资本主义去,你和林意马上要结婚了,别在这个节骨眼被这狗男女惹晦气。」

「某人今天早上不还替陈梦问人下落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狗男女了。」

李姿不好意思地扒拉着唱片机换唱片,带着回忆的歌曲在老式唱片机悠悠穿出。

候鸟飞多远 也想念着南方

旅人的天涯 到尽头还是家

下一站 还感觉不来是冷还是暖

天一亮 我又离开

如果我回来 有没有人等待

如果我孤单 会不会谁明白

想象着 再见面却怕自己不勇敢

原本安静坐在沙发里不知所措的沈西洲,听到熟悉的音乐,眼神里泛起了光。

他还记得这是我们听了五年的歌。

高中毕业后,沈西洲被内招至某特殊专业大学,五年制。

我也奔赴到了他所在的城市上学。

虽然在一所城市,我们却聚少离多。

他们学校周末都得在校,出校要报备,甚至手机都不准经常带在身边。

我们回到了曾经车马慢,写信寄相思的年代。

别的情侣都是在炫耀各种高铁票和飞机票,我们则是积累了无数封信。

「小枫,等我们结婚那天,我要把咱们那五年的信做成一个展廊,你从18岁那年的第一封信朝我走来,到23岁最后一封信走到我身边,五年的时间我们得偿所愿。」

等待来信的时候,我们若是想起彼此,就会听那首熟悉的歌,那是我们都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主题曲。

音乐app里五位数的听歌次数,留存了我们想念对方的次数。

「小枫,你还记得这首歌?」

三十岁的沈西洲带着二十三岁的爱走到我的面前,欣喜若狂。

我心里的冷意随着他的脚步,愈发明显。

沈西洲站在我面前,伸出手像触碰我的脸。

我侧身躲过,暴力取出还在重复循环的唱片,原本温柔的女声变得嘶哑。

「店员忘了扔而已。」

当着沈西洲的面,我掰断了唱片扔进了垃圾桶。

「小枫,那是我们的回忆,你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扔了!」

沈西洲,那是我的回忆,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沈西洲愣在了原地,印象里我们很少吵架,我也很少这样和他大声说话。

哪怕是我发现他出轨,我也没在他面前大吵大闹。

「你变了,小枫,你还爱我吗?」

「沈西洲,我要结婚了。」

我举着左手闪耀的对戒,心里充斥着报复的快感,看着沈西洲难以置信的眼神,晕倒在我面前。

4.

我和李姿把沈西洲送到了医院,医生的结论是,他曾受过某种特殊治疗,导致了选择性失忆,强烈刺激下也许会恢复记忆,也许会再次失忆。

医生也建议我们,多带他回忆回忆曾经,也许能帮助快速恢复记忆。

「小枫,我怎么了?我怎么在医院?今天几号?」

沈西洲再次失忆,回到了我们预想的最差结果。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屏幕标注老公。

李姿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角,朝我使了个眼色,拦住企图拉住我的沈西洲。

等我挂了电话再回到病房,沈西洲乖乖坐在床上,面色懊恼。

「小枫,对不起,我不应该昨晚和他们去喝酒,耽误了今天的大事。」

沈西洲的记忆又回到了七年前那天, 他以为自己昨天和同学们喝通宵而住院。

我刚准备开口,李姿就把我拉出了病房。

「小枫,你给林意说了吗?」

我摇了摇头,林意恰好这段时间出差。

「干脆这样我给……我给陈梦联系,让她来把人带走,你别管这个事情了,这段时间我看着他。」

我依然摇头。

「哎呀!你要把人急死!你别告诉我你还想照顾他!你忘了他和那个绿茶怎么对你的!」

「栗子,这段时间辛苦你帮我看下店,沈西洲的事情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李姿恨铁不成钢的离开。

「别被这狗男人弄哭了又来找我!」

放心吧,栗子,我的眼泪早在五年前都流光了。

回到病房,我坐在床边,耐心地剥橘子。

沈西洲向来不喜欢吃麻烦的水果,之前都是我剥好了,一瓣瓣放在碗里。

如今也是,他习惯性接过碗,认真地吃橘子。

「沈西洲,我给你说个事儿。」

我抛去了重要情节,言简意赅告诉沈西洲,他因为意外失忆了,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二十三岁,失去了七年的记忆。

「小枫,我的戒指呢?」

沈西洲的目光落在我的戒指上。

「你弄丢了。」

「丢到哪里了?」

「你把戒指弄丢五年了。」

「小枫,你别生气,我再重新买对最贵的戒指,我们回家吧,我不喜欢医院。」

家?

我着实没想到这点。

我也不可能把沈西洲带到我和林意的婚房。

「小枫,我七年前没有给你说过我专门为你弄的家吗?」

我恍然大悟,想起七年前,他向我求婚时,给我的那把钥匙,被我在五年前连通回忆一起扔了。

「你个小糊涂蛋,是不是把钥匙丢了?」

沈西洲拉开衣服拉链,钥匙泛着记忆中陈旧的金属感,安静躺在他的手心。

带着沈西洲,我们回到了七年前亲手装修的家。

房子虽在老破小的小区,当年也花光了沈西洲所有的积蓄。

小区门口的灯还是坏的,沈西洲担心我会怕黑,每天晚上都接我回家。

楼里没有电梯,我们在最顶层,每次我踩着高跟鞋都不好上楼,沈西洲都会背着我,拎着我的鞋和包,一步步安稳的把我背回家里。

顶层楼道墙面上还留存着邻居小孩的涂鸦,顺着涂鸦还可以隐约看到当年沈西洲写的话,我画的画。

【我们一家很多口】

代表着我和沈西洲的小人牵着手,身边环绕着有一只狗一只猫,还有很多小孩。

沈西洲没有这些记忆,我耐心地一件件讲给他听。

房子还保留着当年的陈设,除了积攒了五年的灰尘,其他的都没变。

好像我们只是出去旅个游,很快就回来。

安顿好沈西洲,我开始收拾屋子。

他耐不住好奇,一直问东问西。

「小枫,这和我想象中的家一样,真好。」

沈西洲的父母很早病逝,他吃着百家饭长大,从小就想有个自己的家。

他当年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了这套房子,为了节省开支,我们自己跑建材市场,大夏天两个人吃一根冰棍,一起给房子刷漆,去二手市场淘便宜的家具。

清晨我在厨房煲汤,他在客厅修家具。夜晚我们一起窝在阳台的躺椅上,喝着一块钱的汽水,畅想着未来。

可惜这房子我们只住了一年,随着沈西洲工作调动,我们搬去了更好的房子。

我们都忘记了,曾经还有一套小小的房子,保留着我们曾经的回忆。

5.

沈西洲晚上缠着我要一起睡,被我以养病为由,严词拒绝。

整个人像被抛弃的小狗躺在床上,默默看着我关门。

我和衣在沙发上凑活一晚,被沈西洲大清早翻箱倒柜的声音惊醒。

「沈西洲,你在干嘛?」

沈西洲背对着我,地上散落的都是我们曾经一起做的纪念册。

「小枫,你为什么要叫我沈西洲?」

我突然想起,曾经我都叫他阿洲,唯独在他向我求婚那天起被他哄着改口叫了老公。

「小枫,为什么只有我毕业后一年的纪念册,剩下几年呢?」

「小枫,我们不是结婚了吗,我向你求婚了,我们的结婚证呢,纪念照呢?」

「小枫,我们怎么了?这几年我们怎么了?」

沈西洲抱头声嘶力竭地哭喊,不停捶打自己的头。

我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手机传来林意的短信。

【老婆,还有十天就要回家啦!】

【好的,我等你,老公。】

我蹲在沈西洲旁,心里泛起一丝难过,像曾经那样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沈西洲,我们把曾经丢掉的回忆捡回来好不好?」

沈西洲的大学在外地,现在去也不实际,只能回到我们最初认识的地方,一点点刺激他的回忆。

我们回到了曾经的母校。

周六学校只有毕业班在上课,偌大的校园安静的只能听见树叶落下的声音。

南楼是初中部,一楼尽头就是我们曾经的班级。

我跟在沈西洲身后,看着他一个人在前面慢慢走着,顺着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慢慢回忆。

我和沈西洲从初中就是一个班,俩人之间就隔着一条胳膊宽的走道,他总是一回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揪到我的辫子。

有一次,我后桌的男生在考试时想抄我的卷子,我没答应,他便不停扯我辫子。

我那时胆子小,拼命躲着身后的手,又不敢出声告诉老师。

谁也没想到,沈西洲突然窜到男生面前,薅着他的头发就开打。

结果是俩人都被叫了家长。

我躲在柱子后头,看着沈西洲顶着脸上的伤疤,自豪地在办公室门口罚站。

「给你。」

趁人不注意,我拿着花费了我一周零花钱的可乐,塞到了他怀里,拔腿就往回跑,听到他在身后喊到。

「以后再有人揪你辫子你就给我说。」

我躲在角落,看着被他声音吸引出来的老师,提溜着他的耳朵进了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把可乐藏在身后。

后来我们考上了本校同属高中,还在同一个学校,北楼就是高中部,我们依旧在一个班,甚至还是同桌。

每次英语课听写,沈西洲都会吐槽我同样的单词错N遍,再悄悄趁老师不注意,把自己的听写本放到我面前。

好不容易高二分了文理班,沈西洲不仅选了文科班,还成了我的前桌。

时隔多年,我依旧还记得,窗外树木的辛香混杂在午后的阳光里,漫不经心地洒在沈西洲深蓝色的校服上,他扭过头,嘴角噙笑,随意把玩着我的文具盒。

「南枫同学,你说说,你没了我,英语课不会的单词可怎么办啊。」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沈西洲,我也不记得了。

也许是他把欺负我的人都赶跑时,也许是他冒着大雨跑三条街去找我比赛用的画笔,也许是他拉着我跑完800米体测时。

「南枫?沈西洲?」

铃声响起,即将毕业的学生麻溜跑出班级,佝偻着身躯的老师从人群中走出,喊住了我和沈西洲。

「董老师?」

沈西洲先反应过来,走到了来人面前。

董老师是我们高中班主任,曾经为了我和沈西洲头疼不少。

我是班里最胆小最乖的学生,就是学习不好,沈西洲是班里的捣蛋份子,偏偏又是年级第一。

她那时候天天念叨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俩啥时候能换个魂。

也是她最心疼沈西洲,每次沈西洲出风头要处分,都是她拼一己之力,在众多男性领导面前,护犊子一样保护着身后的沈西洲。

沈西洲也不负她所望,内招进了一所好大学,唯独就是毕业的时候还给老太太送了一份“大礼”。

「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太开心地拉着我的手,看到了手上的戒指。

「结婚啦?哎,我当年就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嘴里嫌弃得很,眼里却藏不住地笑意。

沈西洲当年毕业典礼时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结果在最后时刻,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把玫瑰,还像模像样举着一枚戒指,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表白。

气的校长瘫倒在媒体面前吃速效救心丸,董老师直接挺直了背满场追杀沈西洲,同学们吹着口哨调侃着我们,却也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闹剧结束,我们拥抱哭泣着告别自己的青葱岁月,董老师还甚是不放心拉着我的手叮嘱。

「丫头,你别对那小子太好,鲜花插在牛粪上,小心他得意忘形。」

沈西洲当时还满不在意地怼她,甚至当着老太太的面亲我。

现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看人还是很准的。

「你们分手了?」

沈西洲被学弟学妹们拉走拍照,我和董老师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嬉闹。

老太太猝不及防地一问,我反而愣了一下。

「沈西洲没带戒指,而且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有些人曾经爱过,就够了,学会和自己释怀,才能有期许的未来,女人的未来不是靠男人,而是靠自己。」

「毕竟曾经他是真的很爱你,对曾经的自己而言,这就够了。」

老太太没去纠结因果,自顾自安慰着我。

沈西洲拉着我非要去我们曾经高三的班里看看。

靠墙第三四排是我们曾经的座位。

沈西洲兴奋地跑过去,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缩在桌子下面摸索,不顾桌椅碰撞到头顶,激动地喊我过去。

「小枫,你快摸桌子下面。」

他拉着我的手,细细摩挲着桌底下凹凸不平的痕迹。

在沈西洲狡黠的微笑注视下,我探索着伸头看下桌下。

陈旧熟悉的字迹清晰的印刻在桌下,一笔一画,刻骨铭心。

【小枫,离不开你的人是我。】

【我喜欢你很久了。】

【小枫,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我躲着沈西洲的目光,躲在桌下捂着嘴,拼命咽下自己哽在喉咙的哭泣。

沈西洲,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高二下半学期,我考试成绩很不理想,甚至萌生了退学的想法。

沈西洲知道了,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开着玩笑对我说。

「南枫,你要是大学还和我一所学校,我就娶你。」

我心里难过大于欣喜,误以为沈西洲是觉得我学习不好嘲笑我。

心里的暗恋才刚发芽就被剿灭。

也是从那天起,沈西洲很少像往常那样给我开玩笑,反而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各科代表找我一起学习,也托了她们的帮忙,我的成绩突飞猛进。

后来还是闺蜜兼数学课代表的李姿悄悄告诉,沈西洲每周都给各科代表买礼物,作为交换希望她们在学习上多帮帮我。

李姿说。

「南枫,你不知道你多幸运,沈西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爱惨了你。」

心里的澎湃似海浪涌起填满了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抑制不住的眼里汹涌而出。

第二天,沈西洲看到了桌上的可乐,看到了默默躲在门后假装接水的我。

他走到我的身后,在熙熙攘攘的读书声中,对着我的耳朵,悄悄说道。

「小枫,我们都离不开彼此。」

炽热的耳朵映照出心里千万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懵懂的爱恋没有说透,俩人却都已经心知肚明。

高考完,我没有考到和沈西洲一样的大学,他早被内招进了某专业大学,但我考到了和他一起的城市。

他信守承诺,在毕业典礼向我表白,我们当然不可能真的结婚,但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走到了一起,让懵懂了六年的初恋,开花结果。

6.

六年的记忆对沈西洲没有丝毫刺激,我决定带他去第二个地方。

餐馆柜台里,老板娘依旧在算账,看到沈西洲和我,思索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兴奋地喊出声。

「老公,你快看谁来了!」

沈西洲被老板和老板娘拉进了包厢,不知所措地回头向我望来求救的目光。

「妹子,这都多久了啊,你们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来。」

老板娘拉着我也进了包厢,老板正给沈西洲倒酒。

看沈西洲自始至终都是警备,老板夫妻纳闷地看向我,我也只是大概说了下情况。

俩人遗憾可惜地看着沈西洲,老板娘反应快,拉着他就往门口走。

「小哥,你来看,这是你当年救媳妇儿的英勇事迹,你们夫妻俩可以厉害了啊,当时都上报纸了。」

沈西洲仔细审阅着墙面泛黄的报纸,上面的照片是昏迷重伤的他,还有在一旁守护的我。

那是我们刚毕业不久,我刚做成一个项目拿到提成,沈西洲也顺利进入了小组,马上就要完成自己飞向蓝天的梦想。

我们为了省钱很久没在外面吃饭,双喜临门,我拉着沈西洲要请客庆祝。

就在这家店,晚上十点。

店里除了留守柜台的老板娘和我们,就是一桌女孩,还有门外吃烧烤的一桌男人。

门外买冰粉的小车推过,我缠着沈西洲去帮我买冰粉,他刚出门就和门外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走进门找老板取酒,临走到门口注意到了那桌女孩。

醉醺醺的男人走到女孩跟前动手动脚,同桌的朋友看不下去劝了几句,男人骂骂咧咧走了。

谁也没想到喝多了的男人带着一把折叠椅卷土重来,劝人的女孩被狠狠砸倒在地,其余姑娘愣了片刻便一起冲上去拦住男人。

屋外的男人看到屋里的场景,纷纷冲了进来,他们不是劝自己喝多了的兄弟,而是两三个成群分别围殴起了女孩们。

女孩们势单力薄,四个姑娘晕倒在了屋子里,男人们往屋外走去,而原先劝人的姑娘被最初那个男人拉着头发也往屋外拽去。

有一个女孩还稍微保持清醒,奋力站起来朝自己朋友走去,想救救她。

可她伤势太重,根本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向来胆小的我,那一刻不知道是女孩的勇气激励了我,亦或者是满地的鲜血刺激了我。

一股热血冲上了脑子,我满脑空白,鼓足勇气冲向了男人,未曾防备的男人被推到了门外,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将女孩拉进了屋子,堵住了门。

屋外被激怒的男人奋力捶门,老板娘哭喊着报警,我死死按住桌子堵着门,原本都倒在地上的姑娘们,带着一地血迹爬到我脚边,伸出颤抖的手,用尽全力顶着桌子。

屋外的男人愤怒地拿起砖头就要砸向玻璃大门,我闭着眼等待着暴力来袭。

耳边却是男人们的喊声。

沈西洲出现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原就不是他对手的男人们,我紧张的心瞬间放下。

沈西洲拎着冰粉在屋外冲我笑,我卸下所有力气,准备开门紧紧抱住他。

也就在那瞬间,不死心的男人拿着一把刀从背后狠狠戳向了沈西洲,就那瞬间,他带着未曾褪去的笑容倒在了我面前。

我哭喊着开门,在男人举起刀的时候,扑倒在了沈西洲身上,替他挡下了第二次袭击。

警察来的很快,我被刺穿了肩膀,而沈西洲刺穿了下腹,被送到了icu。

好在抢救及时,他并没有大碍。

我们得到了最佳市民奖,铺天盖地都是对我们英勇行为的表彰。

可只有我们知道那一晚沈西洲失去了他这辈子的梦想。

因为身上的伤口,他再也没有办法在蓝天翱翔。他的老师心疼不已,唯恐自己优秀的学生从此一蹶不振,便把沈西洲安排进了自己的研究所。

一切都是在那个时候变了。

「小哥,你们现在结婚了吧?孩子多大啦?」

沈西洲沉浸在报纸里,没有理会老板的询问,细心的老板娘看到了手上的戒指,也看到了沈西洲空荡的无名指。

她拽了拽老板,俩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沈西洲抬起头看向我,眼圈泛红,颤抖着嘴支吾不语。

眼瞅着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我带着沈西洲向老板夫妻告别。

我在厨房煮泡面,沈西洲从身后紧紧抱住我,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里,勒得我生疼,手上的温度源源不绝传到我肩膀的伤痕上。

「那时候是不是很疼?」

他颤抖地声音从耳边传来,我摇了摇头,从他怀中挣脱。

「远没有你对我曾说过的话疼。」

7.

晚上李姿给我发来了一张通信证,还有一句对不起。

通行证是可以进入沈西洲研究所的证明。

对不起,是因为她终究还是把沈西洲的踪迹告诉了陈梦。

我带着沈西洲去到了我最抗拒的地方,那里留着我最歇斯底里,最自我厌恶的一面。

沈西洲在这里只待过一年,但研究室的人都还记得他,就连荣誉榜上第一名至今都还是他的照片。

「她是谁?」

沈西洲指着荣誉榜上在他旁边的女孩照片。女孩留着利落的短发,姣好的面容,嘴角露出的酒窝也是恰到好处的美好。

我心里自嘲。

看吧,南枫,在他眼里有些人是忘不掉的。

「她叫陈梦,是你老师的女儿,也是你的组员,你们曾共事很久。」

「小枫,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奇怎么会有女孩子在研究组。」

沈西洲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连忙解释。

眼前的他,和当初的他重叠在一起。

【小枫,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研究组里就她一个女孩,挺辛苦的。】

沈西洲拉着我的手就要继续往前走,我却狠狠将他的手甩到了墙壁上。

「沈西洲,你知道吗,六年前,家属开放日那天,就在这里你甩开我的手,你对我说。」

「南枫,你别无理取闹,她只是我的组员,我们通宵研究所以才一起在桌子上睡着了,我看她一个姑娘挺辛苦的,所以才给她披衣服。」

「你现在的样子和个泼妇一样丢不丢脸!」

「你现在嫌弃我在研究所了,当年不是你多管闲事,我至于在研究所吗!」

「你现在又在委屈什么!」

面前不知所措的沈西洲和曾经怒目而驰的沈西洲重叠在我的面前,他手足无措地拉着我的手,嘴里不停地道歉。

「小枫,对不起,那不是我,我不会这样对你。」

我拉着沈西洲上楼,原本属于他的办公室早就换了人,好在是他之前关系好的同事,惊讶地看着我闯进房间。

「嫂……小枫,沈大神,你们怎么来了?」

我顾不得打招呼,拉着沈西洲走到窗边,指着楼下空旷的地方。

「我来过你办公室三次,沈西洲,第一次我送晚饭给你,你当着我的面和陈梦分享,第二次就是家属接待日,第三次我连大门都没进来,在大雨里护着你的晚饭,拼命给你打电话,你就站在这里轻描淡写看我一眼让我回家,那时候站在你身边的就是陈梦!」

「现在你轻描淡写的道个歉,说那不是你,就可以把我之前受过的委屈一笔勾销?」

「车过站了,你想起不该玩手机,雨下大了,你想起该撑伞了,做错事了你想起道歉了,沈西洲,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不是你做过的所有错事只要道歉我就会原谅的。」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马上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这几天陪着你找什么狗屁记忆,不过是想让现在的你一点点感受到我当年的难过,老娘现在玩够了,不奉陪了!」

我狠狠推开挡在门口的沈西洲,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等我回到店里,李姿正在门口喂猫,看到我出现,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确定身后没人,一脸“我就知道”的叹了口气。

「玩翻车了吧?」

门后的橘猫走到我腿边伸了个懒腰,扒拉着我的鞋带。

「我本来是想带他找回回忆,让他看看曾经口口声说爱我的沈西洲是怎么变心,想让他像我一样痛苦,可等我看到他和陈梦工作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想起当年……」

8.

沈西洲受伤以后,就被他的老师邀请到研究所工作,他也是在那里认识了陈梦。

我在家里熬汤等着沈西洲下班,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才回来,他并不喜欢研究所的工作,每天都是消极怠工准时回家。

唯独那天他不同往日的沉闷,兴高采烈地进屋抱起我转了个圈,身上带着松木的香味。

「小枫,我给你说,我们研究所有个人特别厉害,今天我们争论一个问题,她居然用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先进理论把我说服了。」

看到他难得开心,我也很高兴。

「你们吵起来?没动手吧?」

我一边端菜一边打趣他。

「我怎么可能打女孩?」

沈西洲背对着我换衣服,没有察觉到我停滞的脚步。

女人的第六感让我感觉到不安,但和沈西洲多年的感情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他。

沈西洲回来的越来越晚,但却愈来愈开心,关于陈梦的事情我也知道的越来越多。

陈梦是沈西洲小组的组员,也是他老师的独女。沈西洲曾经被他老师的一篇论文吸引,而专门申请到他手下学习,后来他才知道那篇论文的核心观点是陈梦提出来的。

和别的女孩不同,陈梦醉心于学术研究,不善人际关系,不善独立生活,她果敢坚毅,遇到问题不怕困难,是沈西洲很欣赏志同道合的伙伴。

第一次遇到陈梦是在研究所团建前几天。

沈西洲被安排购买团建烧烤需要的食物,这个工作重担自然落到了我的身上,变成了我拉着沈西洲去逛超市。

家门口的超市不远,正巧遇到打折日,里面挤满了人。

沈西洲一手推车,一手拉着我,我看到货架上他喜欢的薯片在做活动,连忙跑过去抢购。

等我满载而归时,沈西洲不见了,他很少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突如其来的心慌。

超市里人太多,我的手机也在沈西洲身上,我抱着几大包薯片在人群里寻找他。

最后在日化区,看到沈西洲在取最高处的大包卫生纸,我开心地迎上去,还以为他总算知道过日子。

等我走到跟前,才发现被他身影挡住的娇小身姿。

女孩一头利索的短发,站在沈西洲旁边,指挥着他拿东西。

「拿错了,是旁边那个。」

女孩开心地看着沈西洲取下卫生纸,又狡黠一笑。

「哎呀,我记错了,就是刚刚那个。」

沈西洲没生气,眼神温柔地凝视女孩,原谅了她的恶作剧,伸手轻轻打了女孩头一下,继续帮她取东西。

「老公?」

我极少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他,女孩不解地看着我,沈西洲下意识没反应过来。

「小枫,介绍下,这就是我之前给你经常说的陈梦。」

「陈梦,这是我女朋友南枫。」

陈梦很大方地伸手同我打招呼。

「你好啊,小枫,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我最近刚搬到你们小区附近,不知道买什么日用品,还好遇到你们了,不然我肯定一头雾水。」

没等我接话,沈西洲先玩笑开了口。

「呦,终于被扫地出门了?我就说老陈头忍不了你多久,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老陈头是你叫的嘛,那是我的专属,说的你多厉害似的,还不是靠人家小枫。」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和某人可不一样。」

沈西洲推着陈梦的手推车往前走,替她挑选搬家需要的东西,陈梦仔细在一旁听着,俩人偶尔顶嘴。

我看着自己面前推车里好不容易抢的几包薯片,想起我们第一次搬家逛超市时,沈西洲推着推车,护着我,听我叨叨着搬家需要购买什么。

而现在,他把这些当着我的面教给了另一个女孩。

等我们把陈梦送回家,沈西洲才发觉我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小枫,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径直回到房间躺下,沈西洲在门外喊道。

「小枫,这些烧烤食材怎么收拾啊?」

我冲出房门把东西一股脑的塞到冰箱里。

「你都那么厉害教别人逛超市,怎么处理食材不会吗?」

沈西洲这才知道我生气了。

「哎呀,我们小醋猫生气了?陈梦就是我个朋友,又加上工作和老师的关系,稍微照顾她点,她怎么能和我贤惠聪明可爱的老婆相比呢。」

气发出来,我察觉自己今天失态了,看着沈西洲毫不在意的神色,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多虑。

等到了他们团建那天,所有人都在夸我做的烧烤好吃,唯独陈梦说沈西洲带的烧烤很不错。

我便知道,无论沈西洲怎么想,陈梦对沈西洲早就有了别样情愫。

陈梦就像是我们家的租客,任何问题她第一个找的就是沈西洲。

水管坏了是沈西洲修的,空调需要维修是沈西洲帮她盯着,甚至受伤了也是沈西洲拎药上门。

原本属于我们的晚上,现在有一大半分给了陈梦。

沈西洲依旧是毫不在意,甚至在我明显表示不满后发过几次牢骚,觉得我在小题大做。

我也不好再发脾气,生怕自己中了陈梦的套路,反而伤了我和沈西洲的感情。

我一直在绷着一根弦,可没想过它居然那么轻易的断了。

那天是我和沈西洲交往纪念日,我早早就回家开始准备,望着屋外的阴沉的天气,担心突发大雨影响了沈西洲回家。

好在他准时回家,我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满心欢喜他还记得给我准备礼物,可袋子在我手中转了个圈又被他拿了回去。

「你在哪里?行,我马上过去。」

沈西洲接了个电话,便又要出门。我第一反应便知道那是陈梦的电话。

「是不是陈梦?你要去哪里?」

窗外传来了雷鸣声,我挡在了门前,坚决不让他出去。

「小枫,别闹,陈梦一个人在研究所值班,她胃病犯了我得去看看,你乖乖的。」

雷鸣声愈发猛烈,沈西洲安抚着我,把我慢慢移到了一旁。

「生病了就找医生,找他爸,你是医生还是她爸,你去能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天空中咔嚓闪电劈过,屋子被照亮了一半,沈西洲将我拉到一旁,动作明显有了不耐烦。

「她一个姑娘在研究所,马上要下大雨了,老师又出差,临走前让我照顾她,你别想太多。」

屋外狂风四起,客厅的窗帘被吹起扫到了阳台的花瓶,玻璃碎了一地。我拉着沈西洲的手,不让他走。

「她爸是交代给你,还是把女儿交给你,你就这么上赶子给人家当女婿吗!」

豆大的雨滴慢慢落下,手机的铃声在不停震动,沈西洲甩开了我的手。

「别把人想的和你一样无聊,研究所的人有多辛苦不是你这种人能想到的,别无理取闹。」

暴雨倾盆而下,沈西洲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雨里,留我一个人在屋。

整栋楼因为暴雨停电,我靠着烛光晚餐的微弱亮光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等着沈西洲。

他一夜未归。

等到他疲倦地回来,看到屋里一地狼藉,还有满桌的冷饭残羹,皱着眉头刚准备开口。

「你记得不记得昨天是我们的交往纪念日?」

9.

沈西洲和我之间开始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我们都知道打破平衡的点是陈梦,只能尽量避免她再出现在我们的对话。

很多事情变了,但也没变。

那次后,我和沈西洲的交流变少了,他依旧加班晚归,吃完饭就钻到书房里忙工作,之前我总爱缠着他讲家长里短,少了他的回应,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话题很无聊。

饭不是一时冷的,人心不是一时凉的。

我知道,陈梦依旧存在在我们之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沈西洲呆在一起。

这个想法就像一条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一点点恐吓着我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我想亲手毁掉这条毒蛇。

我借着送饭的名义去看过沈西洲,可每次都被拦到了大门外。我就一直等,等到沈西洲和陈梦一起出来,我抱着凉透的饭菜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一起散步回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他们轻松愉悦的氛围,沈西洲嘴角的微笑弧度,陈梦脸颊的红晕。

眼前属于他们的美好成了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紧我的脖子,几乎喘不上气。

我开始走向极端,想要迫切证明沈西洲还爱着我,一如既往。

我偷偷跟着一位熟悉的领导家属进了研究所,沈西洲看到我的到来有些惊讶,陈梦倒是坦然自若。

她好奇地打量我送沈西洲的饭,嘴里说着自愧不如,手上却不停夹着我做的饭,有的菜够不到,沈西洲就夹到她的碗里。

我想起第一次给沈西洲做饭时,他说,小枫,全天下只能我吃你做的饭,其他人不配。

后来到了家属接待日,我看到他同陈梦趴在桌上,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惬意的脸上,而玻璃门上折射出等待整宿的我像是个女鬼。

那次我们狠狠吵了一架,来来复复都是指责对方变了,他的老师听说了还专门登门拜访,向我道歉。

沈西洲知道后同我冷战了一周,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冷战。

最后一次给他送饭,便是下雨那次,他轻描淡写地让我回家,却不曾想我在雨里淋了整夜,看着楼上办公室微黄的灯光从亮到灭。

第二天他同陈梦一起从研究所出来,我就坐在门口等着他们,陈梦穿着白色制服英姿飒爽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块散发着松木香味的手绢,而我身上淋湿后风干的衣裳撒发出难闻的气味,在沈西洲的眼中我看到了不满。

我没有理会,从包里拿出我们的户口本。

「沈西洲,要么你和我领证,要么我们分手老死不相往来,我给你考虑的机会,确定了我们明天就领证。」

我没有看他的脸色,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就逃离了他们。

李姿说我生病了。

没错,我病的很严重,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放弃了生活、工作、朋友,疯了一样盯着沈西洲,寸步不离,倾其所有办法。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让沈西洲留在我身边。

我发疯一样看那些第三者插足的小说,企图在里面找到能够赶走陈梦的方法。

立马和沈西洲结婚,这是我想到最笨却也最有效的办法。

第二天沈西洲回到了家,没有求婚,没有戒指,没有鲜花。

他一脸漠然地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等了那么多年,我们终于真正走到了一起,虽然不是我们曾共同幻想过的方式。

研究所的特殊性限制,沈西洲领证需要提前打报告,我等不及领证,索性先办仪式。

沈西洲没有反对,他依旧沉迷于工作,说尽早完成以防影响结婚。

备婚的重任也就落到了我的伴娘李姿身上,她几乎天天陪着我选酒店,看婚纱,挑喜糖。

俩人天天累的和狗一样,每天晚上瘫倒在沙发上,李姿第一句都会骂我,南枫你个神经病。

可我没敢告诉李姿,只有累的什么都不想,才能压住我心中的不安。

事实证明,我的不安是对的。

沈西洲在婚礼当天消失,留下我和满场宾客。

李姿在机场的朋友看到了沈西洲,还有他身边的陈梦,他们的目的地是大洋彼岸。

李姿拉着我叫上人就准备冲向机场捉奸,沈西洲的信息来的很及时。

【南枫,我怎么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短信后面还有一张图片。

我拦住了李姿的脚步,我知道就算拦住了他们,沈西洲也不会回来了。

那张图片是我写给研究所的举报信,举报陈梦插足他人婚姻,请求开除。

我彻底失去了沈西洲。

10.

咖啡厅门口的迎客风铃响起,徬晚黄昏的暖光透过玻璃折射在我的脸上,洒下难得的温暖。

这几日的奔波让我疲惫到在店里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了七年前,现实我被过去困顿的泪流满面。

咖啡厅早就被李姿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我擦拭了泪水,回头拒客。

「好久不见,南枫。」

纯热美式,不加奶,三块糖。

这是陈梦多年的喜好,当年我对她的一切极为关注,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在店里悠闲漫步的女人和五年前一样,利落的短发,干练的衣服,岁月好像在她脸上都没有留下痕迹。

我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送到她面前,如果是五年前,我会毫不犹豫地泼到她脸上。

可现在我们却心平气和的坐在店里闲聊。

真可笑。

「西洲说你从小的希望就是开个自己的咖啡馆,恭喜你得偿所愿。」

陈梦左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手指干净,没带饰品。

「你如果是来找沈西洲的,可以去研究所找,如果是来叙旧回忆,请出去,我们已经关门了。」

我起身把吧台的灯关了,语气生硬,做出了逐客的动作。

她依旧悠闲地坐在那里,品着咖啡,审视着我,轻笑出声。

「他不在研究所……」

「那你就满大街爱去哪里找他,就去哪里找他,你之前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大半夜都能把他从家里叫出来。」

「他在医院,他又晕倒了,我把他送进了医院,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想请你去看看他,救救他……」

陈梦话还没有说完,被我突如其来的一杯咖啡泼了满脸。

「这杯算我请你,请你滚出我的店。」

褐色的水渍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白色大衣上,狼狈不堪,但她神色未变,站起身拿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水渍。

「南枫,我真心疼西洲,我不懂你凭什么能让沈西洲记那么久,凭什么你一个人可以好好的走出来,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他却……」

陈梦的语气让我怒火中烧,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后面说的话,眼前人影变得模糊,我身上轻飘飘的,但脑子却异常沉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了我的大脑,周遭的空气愈来愈稀薄,我开始觉得呼吸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好吵,真的好吵。

好难受。

等我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的气味,带着经年累月书本的沉淀,让我觉得安心。

「陈小姐,你也是做研究的,没有数据支持的结论是假设,太过片面的认知是自以为是,如果你再对我的妻子有任何过激言语,别怪我不客气。」

耳旁走过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主人的怒火,门口的迎客铃再次响起,咖啡店里第三个人的气息渐渐消散。

我紧紧抱着面前的人,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

这么多天压抑的委屈,我在他的怀里尽情释放。

「老公……」

「我是不是又复发了,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林意温柔抱着我,轻轻怕打着我的背部安慰我。

「没事儿的,老婆,人遇到病毒就会感冒,你就是生病了,吃药遵医嘱就好了,你忘了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你这点小问题,洒洒水,么问题。」

林意用出差学会来的半吊子广东话,逗得我破涕而笑。

看我渐渐恢复正常,他献宝一样拿出金光闪闪的大貔貅递到我面前,到处比划着放到哪里最合适。

看着风尘仆仆的林意背对着我,忙上忙下不让自己闲着。

我走上前去,从后面环抱住他,轻叹口气。

「林意,对不起。」

温暖的手轻轻覆盖住我的手,带着安慰。

对不起,让你为我不堪的曾经担忧。

对不起,让你为我的报复出谋划策。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

自从沈西洲回来那天起,我每天都会把我们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林意。

因为林意出差前嘱咐过我。

【这位小姐,我出差后请你照顾好我的老婆,如果她遇到什么问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是玩笑,也是认真的。

他怕我一个人会出事,像五年前那样。

11.

「老娘就不应该告诉那贱人!」

林意把我送回家,临时有事又出去,担心我一个人在家,他就把陈梦的事情告诉了李姿,托她来家里陪我。

这丫头人未到声先到,进了家门直接把我提溜起来,从头检查到脚,确定什么事情都没有,转身就叫嚣着要去找陈梦。

「大小姐,你消停点吧。」

我连忙拉住李姿,深怕她再出事端。

「那女人就是朵白莲花!坏事都是她做,锅都是你背,她和傻子沈西洲天生一对,趁早玩完!」

「我和林意马上要结婚了,我不想再和他们有瓜葛,这件事情就翻页吧,店里最近得麻烦你帮我盯着,我担心……」

李姿大义凛然拍拍我的肩膀。

「放心,他们要是敢再来店里,我让他们有命进,横着出去!」

可有些事情开了头,就很难匆匆结尾。

沈西洲又失踪了。

陈梦找遍了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甚至连大学那边都托人找了。

一无所获。

陈梦到店里找了我无数次,都被李姿说到做到从店里轰了出去。

她没我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无头苍蝇一般在安城找我。

等她在结婚酒店蹲守到我时,距离沈西洲失联已经过去了一周。

「南枫,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那样说你,我求求你想想办法,你一定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

面前的女人失去了往日的干练,眼神失去了光彩,驼色大衣掩盖不住几日的疲惫,华丽的高跟鞋磨损严重,几乎能想象她这几日的奔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西洲曾经说过,你父母在这个酒店结婚,你也想在这里结婚,我就在这里守了很多天。」

陈梦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她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跑掉。

「你还去了哪里找过他?」

「你们母校,曾经打架的饭店,研究所,你们爱去的电影院……」

听着我和沈西洲曾经的回忆一点点从陈梦口中说出,想象着他把属于我们的回忆,慢慢讲述给另一个女人听。

我第一次感觉内心如此的平静。

「既然你都知道我们曾经的故事,那你也一定知道他会去哪里,不好意思,陈小姐,他是你的男朋友,我无能为力。」

我扭头就走,甩开了陈梦死死拉住我的手,她径直摔倒在地,狼狈不堪,一如曾经的我。

「我找不到他了……南枫,我真的找不到他了。」

魂不守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五年前婚礼上的我。

【李姿,沈西洲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我蹲在陈梦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

「陈梦,我要结婚了,请你们别再来打扰我了。」

我起身离开,原本失魂落魄的她,听到我的话,像是突然清醒,她歇斯底里喊道。

「南枫,你真觉得你和林意的相遇是意外吗,他不过是苦心积虑被塑造出来的!」

「你要嫁的人真的是林意吗!」

「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陈梦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口中的人,我要嫁的人,此刻站在我面前,听到了所有的话。

12.

陈梦收起狼狈不堪的自己,恢复往日干练,走到林意面前说了句话,视线没有落到我身上便离去。

林意冷静自持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眼睛深邃看不到尽头。

「小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径直扑倒他的怀里。

「林意,你还想娶我吗?」

「想,做梦都想。」林意停顿片刻,「可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嫁我。」

「听完故事,我就不会嫁给你了吗?」

往日总对我微笑的男人,第一次眼神里带着易碎的泪光,强撑笑意对我说。

「很有可能不会了。」

「那就别说了,再嫁不出去,别人该说我八字有问题了。」

林意露出诧异,但还是想开口说,我直接踮脚用实际行动堵住了他的嘴。

唇齿融合间,我隐约听到了他的叹气。

「林意,有些事情是因我而起,那也应该由我结束一切。」

「别怕,林意,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13.

【小枫,我想回家了。】

失踪一周的沈西洲给我发了微信。

【你在哪里?】

【我在海城。】

我和沈西洲之前很喜欢看一部电影,女主因为车祸失忆失去了五年的记忆,她对男主的爱停留在五年前他们蜜月旅行那天,她忘记了这五年和男主之间的互相折磨,带着最初的爱回到伤痕累累的男主面前。

那时候沈西洲问我,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忘记了我爱过他,怎么办。

我告诉他,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带我到海城,那里是我父母相识的地方,是我心里最秘密的地方,我们重新在那里认识。

那时我们都没想过有一天会不爱对方,也没想过沈西洲一语真谛,有一天他会带着消失的爱再出现。

我告诉林意我要去海城,他只回复我一句。

【我等你。】

到达海城时,我去了父母初识的那间书店,过去了那么多年,它依旧在,只是变成了一间咖啡屋。

沈西洲坐在落地窗边,穿着白色衬衣和泛白的牛仔裤,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脚,阳光透过他苍白的指尖落在桌面,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透明。

我坐在他的面前,看到我的到来,眼神中亮起了光,带着二十三岁的爱。

他给我点了一杯摩卡,我让服务员换成了牛奶。

两人相顾无言,沈西洲斟酌许久才开口。

「小枫,对不起,我在医院醒来他们说我失忆了,记忆停留在向你求婚那天,这几年我是不是对你做了很多错事……」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做很多事情弥补你,最后想了想,我想在这里,重新向你求婚,我们重新认识。」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沈西洲握着我的手,眼睛里带着泪光,他很难过,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爱一个人,是因为爱,恨一个人,是因为曾经很爱。

可现在,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沈西洲,其实你恢复记忆了吧。」

「海城是我们搬进那间小房子时,我告诉你的。」

沈西洲眼里的光瞬间暗了,没有了二十三岁的爱,只停留在三十岁的悔恨。

「我依旧爱着二十三岁的沈西洲,那是我曾经耗尽整个青春爱过的人,他不会惹我哭,不会抛下我去陪伴另一个女人,也不会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另一个女人。」

「你告诉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的我们怎么可能再在一起,现在的我不会再爱你了,我们都回不去二十三岁那年了。」

面前的沈西洲紧握着咖啡杯,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仿佛被世界抛弃只能寻求自我保护。

「明明你都帮我寻找回忆了,明明我们可以回到之前,就差那么一点。」

「我们之间差的不是一点,是整整五年,帮你寻找回忆,是对我自己的救赎,最初是想利用曾经的回忆惩罚你,最后才发现是我需要与曾经的不甘心彻底妥协,我想彻底放下五年前的自己,干干净净嫁给林意。」

我的话像是压倒沈西洲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深邃的眼里黑的深不见底,嘴里的自语变成了颤抖,渐渐演变到了全身。

我皱着眉头,准备叫服务生帮忙叫救护车,可身后很快冲上来一个人影,迅速地从包里拿出药强迫意识出走的沈西洲服下。

「南枫,你知不知道你在杀死西洲。」

陈梦穿着前天的衣服,风尘仆仆,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

她轻轻拍打着沈西洲的背,轻声安慰他。沈西洲也在她的帮助下,一点点恢复平静。

我凝视着他们,无悲无喜,我想起林意想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重度抑郁症,对吗?」

我缓缓开口,沈西洲和陈梦的动作停顿静止。他抬起头缓缓看向我,小心翼翼,带有微光。

我拿起牛奶喝下,很自然地露出微笑,像是老朋友叙旧。

「我很早就知道了,在林意的病例档案里。」

「五年前,林意也是我的主治医师。」

陈梦想告诉我的故事,我很早就知道,有多早呢,大概是我决定和林意在一起的时候。

五年前,沈西洲走后,我陷入了长时间的自我怀疑,我不懂为什么爱了那么久的人,说不爱就不爱了。

那是我们的婚礼啊,他怎么可以抛弃我一走了之。

我白天依旧照常上班,所有人都对我报以同情的目光,大家都在行为上给予我安慰,下班后,李姿怕我胡思乱想,带我到处玩,我玩的很尽兴。

大家都以为我没事。

我剪了短发,穿上了干练的衣服,逢人就笑,没事儿就发朋友圈展示自己的生活,大家都觉得我能走出来并且恢复正常生活,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只有我知道。

我在学习陈梦,学习她的外表,学习她的一颦一笑,像是这样就可以让沈西洲回到我的身边。

可到了深夜,空荡的房子里就我一个人,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仿佛镜子里的黑暗在一步步将我吞噬,白日里大家的同情都变成了嘲讽的利刃,一把把刺进我的身体。

我的灵魂仿飘在半空,看着整宿失眠的自己,一点点腐朽。

我无能为力。

有一次李姿忘了带钥匙跑来找我,发现我蹲坐在厨房,无意识的往嘴里一粒粒塞药。

她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带我去医院急救。

醒来以后,我笑着抱着李姿说,我太困了,想吃药睡会儿,不小心吃多了。

李姿那时候才发现,我很不对劲,从沈西洲走后,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她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但我坚持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拒绝就医,拒绝安慰,自我封闭。

情况愈演愈烈,等我在天台往下看时,林意出现了。

他坐在天台陪我聊天,仿佛我只是同他一样来天台吹风。

他新搬来我隔壁,家里好像空无一屋,总喜欢晚上找我借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吃饺子来借醋,炖骨头汤来借刀,看电影来借会员。

后来,他问我借刮胡刀,我想了想自己剃腿毛的刮刀,毅然拒绝了他,结果他居然拉着我逛超市去买。

去了一次,又去了一次,慢慢他开始等我下班,帮我照顾家里的花花草草,我也会帮他做饭。

不知什么时候他一点点侵入了我的世界,我也很久没有想起沈西洲。

发现林意秘密那天,他让我帮忙送个文件到他的工作室,我才知道他是个心理医生,很厉害的那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回国。

那也不算我自己发现的,是他拉着我的手一点点发现的,他在等我的答案。

我送资料去他的工作室,他穿着制服紧张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像是在等待最终宣判的犯人。

我心里某个地方瞬间就软了,自从沈西洲离开后,我第一次放声大哭,在林意的怀里。

【林意,你会治好我的,对吗。】

【别怕,小枫,你只是生病了,和感冒一样,吃药就会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14.

故事讲到一半,沈西洲诧异地凝视我,带着心疼和愧疚,陈梦歇斯底里大喊道。

「根本就不是这样,林意是假装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他是……」

「是沈西洲的治疗医生之一,对吗?」

我摸索着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想起了我和林意在一起的那天,无意识轻笑出声。

让我和林意在一起的原因,并不是我发现他一直在悄悄帮我,而是那天当我发现林意是心理医生时,李姿给我的一通电话。

李姿不想第二个沈西洲出现,对于莫名出现在我身边的林意,她下了大功夫调查。

【小枫,林意在国外参与了一个新型心理治疗团队,那个治疗方案的志愿者是沈西洲,他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患有重度抑郁症很久了,林意也是他的治疗医生之一,他在很久前通过沈西洲就知道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治疗到一半,他退出了团队。】

李姿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林意的医疗档案,从那里我看到了沈西洲在治疗期间回忆过的,属于我们的种种。

「沈西洲,自从你走后,我从来就没有释怀过,哪怕林意很努力的潜移默化治疗我,我也很清楚,我是在硬撑,不知道那根支撑我的棍子什么时候就断了。」

「当我知道你是因为重度抑郁症才离开我,我瞬间就释然了,我知道自己可以放下了。」

我指着自己的心脏,对他说,「当你再站到我面前,我更加确定,我还记着我们的回忆,是我舍不得曾经的自己,但我很早就知道那不是爱了。」

沈西洲拉住我的手,词不达意,在哭泣。

「小枫,我现在好了,我不会犯病了,我怕那个时候的我会伤害到你,我不想你看到那样的我,所以我才故意骗你,故意让你以为我爱上了陈梦,我只是利用她,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陈梦站在沈西洲身边,一直在安抚他,听到他的话,双手停顿半刻无力地锤落在自己身体两侧。

她一直都知道并企图隐瞒的事实,被沈西洲无情的揭露。

我摇了摇头,「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在你决定将我从你的生活剔除那刻起,我们就不会走到最后了。」

「说到底,沈西洲,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在你牵起别的女孩时,我很难过,我在哭,你听到了吗。」

沈西洲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而是拒绝接受这次是我要离开的事实,他哭到无法自己,陈梦没再安慰他,而是呆愣地站在一旁。

我喝下了杯里最后一口牛奶,起身离开。

「还有我不喝咖啡很久了,林意怕我失眠禁止我喝咖啡,所以你看为了保护自己,人都是会变的,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你只是在保护你自己。」

我删除了陈梦和沈西洲的联系方式,当着他们的面和曾经十三年的感情彻底告别。

沈西洲,这次真的再见了。

15.

回到安城,林意在厨房煲汤,味道是我最喜欢的牛肉汤。

微黄的灯光下,厨房氤氲着饭菜的香气,他穿着围裙,仔细的调味像在做学术研究,站在那里,我看到了未来的一日三餐。

我轻轻从背后环抱住了林意,他身体猛然紧绷又很快在我的拥抱下放松。

我突然很想问他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你当时为什么治疗沈西洲到一半,突然回国?」

头顶传来轻笑声,带着释怀。

「因为你在哭啊,在国外看到关于你的资料时,我听到了,你在哭。」

我紧紧抱住林意,「老公,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家。」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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