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拾的眼睛像从暗夜里划过流星,璀璨却遥远,透着一股尘柯尽落的干净。
明亮而清澈,倒影出地上那正浑身痉挛抽搐的高大的仙。
啪沓,啪踏!
明明是极轻的脚步声落入离一耳中却犹如震天的鼓点敲打在他的心房。
他不犹瑟缩。
昏暗模糊的视线里那只羸弱蝼蚁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毫无血色的面庞上,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明明全身骨骼尽数错位,却挡不住那人坚定向他而来的步伐。
断裂骨骼带来的步子迟缓而又沉闷仿若死神来临的诡异乐章。
“凡人!你……”
离一双目大张,浑身犹如凌迟的痛都没使他生出遁逃之意,可在这一刻久违的修士直觉让他无比清楚眼前之人——想杀了他!
她怎么敢?
一介凡人胆敢弑仙!!
怒意如无边之火自胸膛处燃烧,可伴随着火焰而来的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来自对于死亡的恐惧。
先前离一强行断开秘法后倒退在地,所以与楚拾之间倒是有几步之遥。
但这几步终有走完的时候,离一喘着粗气,手慌忙摸于腰间,似乎想要拿出什么保命的东西来。
可当指尖触碰到织物的顺滑时,整个人脸色再次白了一个度。
他忘了,乾坤袋要用灵气打开,而此时的他浑身灵气早已被秘法榨干。
先前他自负于即便灵力用尽,他也可以轻松杀死眼前人所以压根没事先取出回春丹。
以至于现在别说开启乾坤袋的灵气了,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咬牙忍耐着全身经脉收涩扭曲刺痛连连,疯狂运转功法,在这灵气低微的凡尘,他这几息时间非但没能聚起一丝灵气,反倒让身上反噬之伤加重。
啪——沓!
脚步声停在耳边,离一目呲欲裂。
这个凡人此时立于身前俯视着他,一如先前他俯视她一般。
两厢不同的是原先他是嘲弄是轻蔑更是对蚂蚁的怜悯。
而她——眼前人面上眼中始终都是古波无平,没有即将手刃仇敌的快意更没有如他一般恨意疯狂。
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垂瞳中倒映出自己倒地吐血狰狞狼狈的模样。
原来以前她面临死亡是这般模样……
楚拾心想。
她!
离一眼中浮现出多年前被人一剑打落泥潭的样子。
他倒在满是臭水污泥的泥潭,而那人一袭白衣,悬于泥潭之上,像一株生于雪山之巅的寒莲。
不染半分脏污,高贵出尘。
一双墨瞳不带一丝感情眼眸低垂,似望着他更似望着一颗杂草。
“再有下次,杀了你。”
两道时隔山海岁月的人影诡异的贴合在了一起。
“你!”
离一被眼前幻影惊醒,再怎么高贵的身份,死了也是一团烂肉,他离一不想死。
他还有大好的仙途,还有想要斩杀之人,凭什么死在这灵气衰竭的凡人界。
更不该死在区区凡人之下……
“凡、你想要什么?那件东西我不争了,你放我离开,我手中有很多凡尘界没有的东西”
“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丹药我应有尽有!”
“更甚者我还可以带你离开凡人界带你进入修仙界,到时别说延年益寿长生不老都可以!”
离一说至此眼神略微闪烁,面上却是一片真诚。
“凭着我的引荐,还有那件东西,你拜个长老为师都没问题。”
见楚拾无动于衷,离一暗自咬牙开口。
“我可以发天道誓言保证不会在此间对你动手!你大可放心修士的天道誓言和凡人誓言不同,是受天道监管,若有违背终身修为不得寸进,身死道消!”
“我不会拿自己仙途和命去赌!”
离一言辞恳切,可偏偏遇上了累世苦难的楚拾,她对所谓的长生没什么感觉,更不是寻常凡人,看不清眼前人眼底的闪烁。
先前那一掌她除了表面肉眼可见的狼狈外,体内脏器更是受损严重。
此时喉间是抑制不动的血气上涌,仿佛只要一开口,血水便会喷涌而出。
她活不长了……
将涌进喉间的腥气强吞入腹,一直不为所动的楚拾开口了“天道誓言不会骗人,你不动手自有的是人动手。”
“和你一样的‘仙人’怎能容忍蝼蚁的威胁呢?”
楚拾敛唇一笑,本无星辰的夜间仿佛出现了一颗明星,只是不同的是这颗星辰是染着血色的。
耀眼得让人目眩神迷,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自少女手间响起。
一把仅有一寸的利刃落入少女掌心。
借着远处残破楼阁里的灯火,短匕在离一眼中闪着寒芒。
她竟还藏有利器?!那她为何先前不动手,明明那是对她最好的时机。
离一惊愕不已,可在利器逼近却再也顾不得思量“你敢杀我?!!”
语速骤然加快,唯恐楚拾动手。
“本座可是宏山门内门弟子,我死了,你也逃不掉!”
“我等都是有命牌在身,一旦身死,宗门立马得知,你跑不掉的!!”
“不管是为了我,还是那东西,宗门都不会放过”
噗通!
“……你”
一声利器入肉之声在二人间盘旋,你之一字更是阻截于口伴着血液喷涌。
“你该死”
离一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
“该死的是你!”楚拾语气很轻很轻,骨节扭曲的手却是格外麻利,拔出没入心口的利刃,下一秒便捅进右胸。
额?!!
瞪大了眼
还没气绝的离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接连刺胸割破了喉,漏出了血肉间软白的喉管,呲呲水声里楚拾又被淋了一脸血。
抬手刚要抹去脸上入眼的血污,一股窥视感自前方上空袭来。
楚拾浑身不自主的低颤着,神情却是冷静至极,如墨双眸直视着前方。
不畏更不惧。
前方在楼里火光照耀下只有摇曳的树影,倒落在地的座椅,并无外人。
可窥视感却是从那方袭来,带着一股难喻的威压,以及高高在上的审视厌恶。
是和地上还温热的尸体生前一样的轻蔑的人上人。
看来老人说的死到临头其言必有真是对的。
楚拾毫无畏惧的对视着虚无,心里已经了然这窥视感出自何方。
人上人死了,玉牌不就碎了,那方窥视是谁很好猜,只是她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真是神奇。
修仙界一隅,一望青山中,一座满是陡峭山石的山间竟建立数座宏大巍峨的殿宇。
其间极西一座高耸入云的搂中,一白发老者视线凝视跌落地上的一块木制命牌。
命牌破裂其间神识牵引老者望到了事发之地。
一干瘦凡人跪坐在地,扭曲漏出尖锐骨杈的手上捏着一把正在往下滴血的短匕。
似有所觉抬起头来,被血湿润的发梢黏腻的附在那张脸,让人看不清其真容。
但那一双眼睛却是让人记忆深刻,无悲无喜,平静的犹如世界尽头那片无妄海。
一眼望去无波无浪悠远安宁,只有试图探寻其间的修士知道其平静之下的汹涌。
滴答!滴答!
那羸弱狼狈至极之人动了,其染血的唇开开合合。
“蝼蚁亦可撼树,你等仙不似仙道不似道之人,连蝼蚁都不如。”
神识牵引,听不见声音,更动不了手可千机子却是气疯了头。
大手猛然击向地面,在地上命牌即将被巨力泯灭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身后抓住了那只大手。
扭头一张气怒交加的脸在看清来人时,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见过掌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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