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远愣愣地看着刘东风，过了5秒钟才稍微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刘处......老刘，有任务？”
“哪有那么多任务？”
刘东风反而比方行远豁达，更放得开，很符合一个面馆老板的身份，见方行远还愣着，便抽开一把椅子招呼道：“坐，坐吧，你先坐，我去给你煮面，泡菜在前面坛子里，你自己盛。”
刘东风说完便转身要走，却被方行远一把拉住了。
“老刘，不急不急，我点外卖吧，点一碗面，让他们送过来，你陪我坐会儿，好不容易遇见你，我有好多事要问你。”
方行远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同时开始在手机上操作点外卖。
“方行远，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刘东风苦笑着劝阻道：“我就是开面馆的，你在我馆子里点外卖，还点一碗面，你让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好吧，那我点盖饭吧。”
方行远毫不犹豫便改变了主意，随即掏出一支烟递给刘东风，略带调侃地问道：“能问问怎么回事吗？”
刘东风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半支香烟瞬间变成烟灰。
“电信公司报告了一次元宇宙网络攻击，就是你在惊都那一次，你的IP地址被攻击了，你知道吗？”
仿佛尘封的大门被再次打开，方行远立即就想起来了：“是的是的，在游戏中，当我从名都小区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向我问路，然后还跟我握了手，我当时感觉怪怪的，好像被打了一针似的，从元宇宙退出来后IP地址就暴露了，原来这就是网络攻击。”
“是的，你感觉被人打了一针，就是他们向你的二进制代码注入了木马程序。”
刘东风严肃地看着方行远：“说明你在元宇宙的方位被人为泄露了，他们在游戏中定位了你，然后通过木马程序，又定位了你在现实世界中的IP地址。......这次事件，被定性为一级安全事故，上级给了一个星期，可是我们没有查出泄密的人，因此，我负领导责任......被双开了。”
刘东风突然住嘴，眼睛盯着门外，方行远回头，原来是外卖送过来了，便也不再说话。
外卖小哥走进面馆，把方行远点的盖饭放在桌子上，方行远打开外卖，却没什么心情吃，拿着勺子扒拉了半天，才慢慢舀了一勺子送进嘴里。
“这事儿多半就是斯明干的！”
方行远咽了一口米饭，恨恨地说着，然后又嘲笑道：“你们居然查不出来，真他妈好笑。”
刘东风却摇了摇头：“我查过他，甚至扫描了他的元机，他没有违规的地方。”
方行远的勺子停在嘴边，片刻后，又试探着问道：“那......你答应我的东西，报销.......补贴......还有进体制内什么的，我可以去找司马烈兑现吗？”
刘东风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又向方行远伸手。
“喝点水吧，抽太多不好。”方行远说着，却还是又抽了一支烟递给刘东风。
刘东风一边点烟，一边慢慢说道：“你对国家做的贡献，会有人记住的，别太着急。知道吗？司马烈也被处理了，处理方式跟我一样。”
“为什么？”方行远惊骇地看着刘东风，本能地问道。
刘东风长长吐出一口烟雾：“估计你们的任务也没有达成预期。”
“怪不得一直联系不上他。”
方行远吃了几口饭，突然用力把勺子插在碗里，愤愤道：“真他妈没意思，你和司马烈，我稍微看着顺眼一点，却都被处理了。那些欺负人的家伙，斯明，田倩，一个一个活得好好的，还有那个刘军，居然润到国外去了。老刘，你说，咱们还有未来吗？”
“不许胡说！”
刘东风严厉地训斥道：“我问你，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不是发展？”
“是啊，我并不否认。”
“咱们发展的成果是不是有目共睹。”
“这一点，我相信就是我们的对手都没有勇气否认，国家是越来越强大，可是为什么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挣扎？”
方行远挑衅地看着刘东风，刘东风突然笑了。
“方行远，我们是发展中国家，要在发展中解决问题，既不能为了发展而忽略出现的问题，也不能因为出现的问题而停止发展，因为发展才是硬道理，这叫动态平衡。同意吗？”
刘东风看着方行远，方行远不太服气，却想不到词语反驳。
“而西方发达国家。”
刘东风继续说道：“他们发展了几百年，已经达到静态平衡的阶段，好的不好的都已经成型了，不可否认，他们优秀的地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可是不好的也没有机会纠正了，看起来很有秩序，其实已经丧失了前进的动力。懂了吗？方行远你要记住，未来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方行远没有说话，坦率讲，以方行远的遭遇，他觉得刘东风说的话太理论了，完全是印刷体，不接地气，跟老百姓过日子挨不着。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把这些话说给王立国听，王立国当面一定心悦诚服，可是背地里会对着刘东风的背影吐口水。
“有必要跑那么快吗？”
方行远愣了半天，还是不服气地问道：“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处理内部问题不好吗？”
刘东风摇了摇头：“别人就等着你慢下来，好从容地卡你的脖子，你稍微不听话，别人就摊牌、掀桌子，如果是你，你敢慢下来、甚至停下来吗？方行远。”
方行远被震住了，坦率讲，他不太关心时事政治，很少从这些角度去考虑问题，沉思了片刻，方行远还是不太甘心：“有那么严重吗？”
刘东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看了看门外，片刻之后，又回头看着方行远。
“十年吧，方行远。”
许久，刘东风才轻轻说道：“十年之内，必有一场世界级的冲突发生，我们的发展不是太快，而是太慢了，知道吗？虽然我们竭力避免冲突的发生，但是要确保在发生之前，做好所有准备。明白吗？所有人。”
“世界级的冲突？你怎么知道？”方行远诧异地看着刘东风，脱口问道。
刘东风平静道：“这并不是很难得出的结论，即使是一个三流的国际问题研究员，也能看到这一点，更不要说我是搞情报的。我相信，不管是我们、还是我们的朋友和对手，已经有不少人在为此做准备了。”
“随便吧。”
方行远看着刘东风一本正经的表情，有点无所谓地说道：“我2023年的人，这是你们时代的事，我不感兴趣。上次去东渡出差，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倒贴好几万，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再找我了。”
这番言论显然不在刘东风预期的范围，他不太相信地看着方行远，片刻之后，突然笑了：“2023年，那会儿我才20多岁，照这么算的话，你应该比我还大点。”
方行远也很惊讶：“你......相信我是2023年过来的？”
“故事很荒诞，可是我并不认为你是一个撒谎的人。”
刘东风不置可否接了一句，然后突然问道：“有没有考虑过移植元机？既然生活在2045年，有元机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
“没意思”
方行远张嘴便答道：“人们已经过度依赖通过元机来获得知识，却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丧失判断和决断的能力，这是我在这个时代的生存壁垒。”
刘东风不屑地笑了笑：“言过其实。”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饭点的时间，饭店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方行远不好意思再耽误刘东风的生意，便起身告辞。
刘东风也没有挽留，一边起身送方行远出门，一边开玩笑：“以后想吃面了，就来我店里，照顾照顾生意。”
方行远一边往外走，也笑着回道：“放心吧，只要味道够好，保证给你吃破产。”
方行远走出店门，刘东风不再相送，只是站在门内淡淡说了一句：“方行远，大亨世界那个创意挺好的，别放弃。”
方行远惊讶地回头，刘东风已经大步走回厨房，开始忙碌起来，方行远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头顶‘东风面馆’几个字，好像是刘东风自己写的。
离开东风面馆，距离名都小区也就100来米的距离，方行远默默走着，心里却无缘无故地升起一丝惆怅。
他在这个时代有几个朋友，却没有归属感，他像小草一样自由自在地生长，也像小草一样经历风霜。
刘东风很照顾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有一种找到依靠的感觉，可是靠山还没怎么靠，突然就倒了，以后说不定还得靠自己照顾他。
更让他感到压抑的是，凭直觉，他认为斯明很有可能接替刘东风的位子，如果真是那样，方行远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起斯明那双阴森森的眼睛，还有时刻紧抿的嘴唇，方行远不寒而栗。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名都小区门口，今天值班的保安不是小赵，可是进门登记却是免不了的，方行远很自觉，他不想和任何人对抗，便直接走到岗亭外的桌子边上，弯腰准备登记。
“老方，不用登记了。”
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方行远起初没太在意，以为是物管的，此刻对方突然打招呼，方行远这才惊讶地仔细看了一下。
原来是杜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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