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寂静，牧三跟村正就这么看着对方，村正的笑容一僵又舒展开来，缓缓说到：“大人真是细致。但是在下真的不理解大人为何会觉得是我做的呢。在下已经在这当了十数年的村正了，如果一切都是我做的，这么多的日子会有不少的经验，那我不会给大人留下这样明显的线索。那样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挑衅？谁不知道靖夜司的大人们有先斩后奏之权，我死了就是白死，除非我有强大的底气。更何况那样的话我培养出的鬼物就不会少，那么那些鬼物又去了哪里呢。至于兰徼夫也是上头派下来的，其中含义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牧三略微点头，站起来朝村正拱拱手：“村正说的在理。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敢问村正觉得是何人做的这一切。”
“大人折煞在下了。在下只是为自己开脱罢了，帮助大人查案也是分内之事。”村正也站起来回礼，“至于何人所为在下也提不出什么建议，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们聊聊吴秉义和吴长波两人如何。村正对这两人想必多些了解。”牧三再次坐下，这次没有再敲击桌面，只是平静的发问。
“秉义啊，没什么好说的，从小就这样。跟长波啊，善元啊走的都近，能帮扶的帮扶，结交的结交。哦，吴善元也是个义气之人，从小跟秉义在一起，时常去树林里打猎。”村正也坐下，思索片刻：“长波啊。小时得病后相比常人就有点虚弱，因此养了几头猪，几只鸡，补充肉和营养。农活还是可以做的，就是不爱说话，少跟人交际。受了委屈也不说。碰巧有次受委屈被秉义撞到了，仗义执言后一段时间的相处便成了好朋友。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牧三眉头一挑，面具下的嘴角一翘：“那我们等等他们，跟他们交流下如何。”
“都听大人的。”村正拱手道。
“嗯？”黑影出现在吴长波的家中，确认外面没人后走到棺材前，看这地上杂乱相似的脚印，些许惊讶，未多想。将手放到棺材板下，发力，手臂开始变青，膨胀，将棺材板打开，举起，放在一旁。那张紫青色的脸上挤出相对好看的笑容，看着棺材内的人，还在微微喘气的人，说道：“还犟吗，合作吧。”
“没用的。他们已经将你算进去了。”吴荣丰望着天花板，用他那虚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什么？”那鬼迷惑一瞬，然后脸色大变，不知何时，吴荣丰的胸口出现一个小洞，仅剩的生机逐渐流逝。他的身影也在逐渐消散，他顺着吴荣丰的目光向上望去，眼一眯，露出疑惑的表情，最后明白了一切。
“他们算尽了一切。逃不过掉的。不要窥探深渊，至少现在。”话毕，形散。
夜幕降临，村民们全部缩回家里，不敢再出门，虽然恐惧但因靖夜司的存在倒也安心不少。
村外的树林里，牧三众人聚在找好的地方，派出两人去守护村子安全。其余人集中在一起，交流下午的收获。牧三四一队也回来了。
“真的？”牧三惊疑不定，看着牧三四发问道。
“嗯。确实是恶鬼。话也是这么说的。”牧三四将他在吴荣丰家所见告诉了他们，他就在天花板上，待了数个时辰。最后的最后帮吴荣丰一家将棺材板合上，给死者最后的尊重。
“你没看见出手的人，对吧。”
“对。我用了敛息符，但不确定有没有被发现。”
“不重要。”牧三摇了摇头，“他们算到了，那恶鬼说的对。好算计。这些痕迹看来就是这只恶鬼做的。”
“吴长波家里有一大堆猪血对吧。”牧三看向牧三三。
“是的。”牧三三有点惊讶，但从刚才统领所述，他下午的经历，倒也知道统领推出来了。
“那儿有个地窖，被水缸掩着。太经典了。”牧三三说到，“下面有几个装猪血的桶，不过只有一只装了。也放了几只鸡。”
“嗯。这就对了。也不是没有装过人血。”牧三点点头，“这吴长波果然是大鬼。成熟许久了。村正果然有问题。你那边呢。”
“吴秉义家里也有装猪血的桶，大概是吴长波给他的。没有地窖。”牧三一抱拳说道，“他的床下有被抓破的枕席。看来是初成长还不熟悉。”
“你们那边呢。”牧三望向牧三四那队人。
“吴善元没有问题。听到他与人讨论村正没有妻儿。”牧三四一说道。
“吴耀琴没有问题。”牧三四二说道。
“吴天昊没有问题。”牧三四三说道。
“嗯。”牧三点点头，他们都是受命调查这些与吴秉义关系好的村民。看来目前就这么几个鬼物。
“统领，我建议就今晚动手。还是别拖到明天早上了。”牧三四一建议道。
“为什么。当着村民的面处决还能再诈一下村正。这样的老狐狸可没有什么证据留给我们。我们还是可以保护村民的。”牧三看着四一说道。其他人也看着他。
“统领。我们农村人同村人之间联系还是紧密的，名誉还是重要的。给他们留一份体面吧。万一有人煽动群众更加难办。”牧三四一看着诸位说道，“在城里名誉尚且重要，在几乎都是亲戚的村里这生前最后的礼物就送给他们吧。城里的诸位可能不及我们乡下来的人们感切深刻。”说着他看着其他几位跟他相似来历的。
“好。干的不错。”牧三沉默过后答应了，三四说的对，该给他们留下最后的尊重。至于村正，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不急于一时。目光扫过四一，有些复杂，他们这样的人拥有更加多样的经历与情感。或许他们会先走出自己的道，他们该守护的东西。
“行动吧。”
“是。”众人直身横臂捶击胸口。
“他们动手了。不久就会到这里来了。”一道黑影出现在村正家里，还是在这熟悉的后厅。说完便消失不见。
“哦，有点意思。比我们预料要早。”村正的脸上出现一抹诧异，随即想明白。
“还有人关怀他们呢。倒是人才辈出。那些人倒是会快些得到认可。”村正一笑，“你得提前行动了。可惜了。九死一生。”说着看向坐在一旁的吴长波。
“使命所至，无所畏惧。大人注意安全。”吴长波抱拳行礼，村正也微微点头。
不久，屋内传出叫喊声，一阵阵鬼气外泄，救命声不绝于耳。一道人影随着破门声倒飞出来，村正嘴角流血，捂着胸口，匍匐在地，口中依旧喊着“救命啊”“来人啊”。
转瞬之间数道人影便出现在他面前，是牧三带着牧三一，牧三二出现在他面前。
“大人，快去救救我妻儿啊，他们都在内室！”来不及询问，村正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牧三点点头，带着身旁二人便飞身向内室而去。直接撞破墙壁，还是来晚了，吴长波一只手已经穿过女人的胸膛，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断臂往嘴里送去。女人的身后是她护着的孩子。正瑟瑟发抖的，蜷缩地躲在女人的身后哭泣。看的三人一阵怒火，嘴角一抽，三人便拔剑刺去。那鬼直接将尸体扔下，反方向朝外冲去。
“统领，初阶道鬼精，交给我们，你留下来照顾孩子。”牧三一牧三二对着中间的牧三说道，便追去。
牧三停下脚步，外面还有人手，翻不起什么大浪。一扫那女人的尸体，颈部被抓破，但是地上没有什么血迹。不好！脸色一变。将剑向小孩的方向斩去。当的一声，那小孩已经化为一只小鬼向他扑来，利爪刚好碰上他的佩剑。
急速向后退去，拉开身位，面具下的面孔有些无奈，竟然是只中阶道鬼。长剑一劈，一道剑气袭向地上的尸体。剑气未至，那尸体便闪身到了小鬼的身侧，断掉的鬼臂也回到了她的身上，被咬断部分迅速长了出来。是一只中阶道鬼精。看来是一体的。
没有犹豫，两只鬼物阴笑着合体，身形变大了不少。还是女人的样子，长发落到腰间，眼上蒙着黑布，尖下巴，有几分美人模样。实力则是到了高阶道鬼，还是只鬼精。全身由青朝黑紫转变，指甲倒是一样的长。这村正好大的手笔。再看一眼，他的身影早已不见。
一道风声，女鬼便到了他的身前，一爪朝他面门而去。牧三左手将其拨开，她的右手又向颈间而来。右手竖起剑身迎向鬼爪，再一腿将其踢开，自己也赶忙调整身位，保持距离。速度快，力量不足，术法还没有展现。牧三心里暗道。汗浸湿了衣服。刚才卖破绽的意图，至少达到了试探的目的。明白对方也只是试探，没打算直接杀他。
“有点意思。不枉老娘跑这么远的路。”女鬼舒展下手指，嘿嘿笑道。
“看你们的样子是不知道那傻子没有老婆和儿子的啊。真蠢呢。是我早一剑把他杀了，额，尽管做不到。”女鬼嘿嘿笑道。
“废话真多。”牧三脸一抽，好像是的，当时是有这么个消息但没有多加注意，可恶啊。目前管不上这么多了，对付这只女鬼才是重要的。
碎峰剑。心里默念，脚上输入元气，运转‘极影步’。一息便到她的身前，右手握剑高高劈下，剑后出现紫色幻影。女鬼微微一笑，一爪迎上，硬生生抓住剑身。一道符箓向女鬼腹部袭去，女鬼反手将剑连带着牧三的右手朝他的左手快速斩去。牧三眼一眯，将径直伸去的左臂折起，待右手到来，将符箓贴在她的手背上，抽剑而出，‘斩山剑诀’，横斩向女鬼的腹部。她右手握拳，附着鬼气砸在剑身上。牧三感到巨大的力道，将剑斜向下移去，泄力。再施展‘极影步’，向后撤去。
牧三看着她，深呼吸，有些压力。锻体程度很高。不好搞。以他飘絮中期的实力对付这修锻体的鬼精很难。不论是实力，还是体魄，都是劣势。一时间她也杀不死我。拖一下，等其他人过来。
“你不会觉得我会耗下去吧。”女鬼嘴角翘的更大，双手展开，众多鬼气弥漫，化作鬼头，各个方向向他冲去。
‘青莲剑阵’。牧三举于身前，身旁三米剑影浮动，金光闪烁，隐隐有雷电闪动，来袭鬼头或被斩，或被轰没。
‘破浪剑’。剑从下到上划出弧度，蓝色剑光劈出，女鬼只是用鬼气凝聚成屏障便轻易挡下。而后四周忽地暗下来，不断传来哭泣的声音，一道道鬼气凝聚的锁链从四周射来。
‘鬼泣一式’!牧三一惊，举起剑，悬于头顶，青色的光芒不断散发，‘青莲剑歌’，无数剑影闪烁在空间当中，将一条条锁链斩成粉末，青光笼罩着一切。
数息过后，空间恢复正常。牧三喘着大气，只是‘鬼泣一式’便让他用出几大底牌之一，这鬼不一般，真是一个村正能培养的吗？身旁房屋已经塌完，而那女鬼只是站在原地，眯着眼看着他，眼里露出欣喜。
“不错哦你。时间差不多了。”女鬼嘿嘿笑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哦宝贝。我在深渊等着你哦，在那之前不要牺牲了哦。哝，送给你。保命的。对你好吧。”留下几张符箓缓缓飘落到地，消失在他眼前。
‘道法自然’，全身上下散发出淡淡光晕，防备一下总没错。握着剑走向那几张符箓，没有问题，正统符箓，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问三三，不行，回去再翻翻书。手一握，几张符箓便吸到手中，收入空间戒中。
村正该是向村外跑去，拦不住的，阵法、人员都太弱了，这才第一个村，就这么难搞吗。摇摇头，朝吴长波那边闪身而去。
村外树林里，牧三一、牧三二正在与吴长波激战。两人一鬼都不好过，刚刚他们用符箓组起来的阵不知被什么力量破坏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闪雷诀’牧三一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大拇指在手心抵在无名指和小拇指上，做出施法手势，数道闪电从手前发出，直击吴长波。造成略微的迟钝。
‘拔剑术’，牧三二趁这时候闪身到他前面，收至腰间的剑从吴长波斜下方一闪而过，在其胸口划出一道血痕，再迅速退开。
他们二人胸口的衣物被扯开大口子，胸口留下略微爪痕，渗血寥寥。伤痕少但是骨肉都不好受。吴长波鬼术多样，得小心谨慎，被打到疼痛到骨。吴长波也不好受，全身数十条伤痕，刚才要不是高人解开了阵法，现在已经结束了。
‘鬼泣’，死前一博，鬼之秘术，浓浓鬼气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要将这范围都包进去。
牧三一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准备爆发人级功法。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柄金色长剑飞驰而来，将吴长波从颈部一剑两断。
“统领。”二人将剑收回鞘内，向赶来的牧三拱手，也将刚才的怪事告诉了他。牧三知道是那女鬼，没多说，点了点头，将剑收回，只说先去集合。临走前，隐约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第二天上午便将村内人集中，给他们展示了吴秉义和吴长波鬼化的尸体。吴秉义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初阶杂鬼。众村民皆是一惊，吴善元更是扑到他们身前大哭大嚎。都在稀稀落落的讨论着。谁也想不到村内的好人吴秉义会是鬼物，脸上都有些失落与悲伤，多好的人啊。吴长波也是，多老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变成鬼物呢。天道不仁。有人说吴善元会不会。。。。。。引起一阵担心吴善元哭的伤心没有听见。牧三出面解释，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牧三莫名的感到失落。还是按照程序将从他们家内搜出来的证物展示并讲解原因给他们听，安慰大家失落的心情。是给他们防范鬼物的途径，也是代表靖夜司不是无故动手的。以免落下口实。最后还是将村正勾结鬼物的事告诉他们，让正在疑惑村正为何没来的他们，再次感到惊讶，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那可是村正啊。感叹过后也不得不相信事实，只是他们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或许很长时间内他们还会被这些事影响吧。
兰建伟和啬吏站在一旁都有些悲伤，对于村正的事倒比他们理智的多。牧三上交代要把他们好好安葬，给曾经作为老实，正直的人的他们最后的尊重。也要防止村正回来扰乱村子的安宁。兰建伟和啬吏点头表示明白，承诺会给他们打造好棺材的。牧三让啬吏再去安慰下村民们，看着兰建伟就道别。
临走前，牧三将面具摘下，那少年眉头皱着，脸上泛着一丝忧愁与疑惑，眼睛满是坚毅，说出他的问题。兰建伟脸上露出笑容，不知说了什么，便向人群中走去。
牧三眉间带着忧郁，将面具戴上。转身走向在可以说是入口的村出口等着的队员，一同离去。
“统领那些我不认识的符箓他认识吗？还有为什么村正要主动暴露，明明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查出线索。”牧三三上前问道。昨晚村子东北方向的阵法被人突破了，不出意外是村正和那女鬼——回营地都跟他们讲了。还有那些符箓也一样。
“信我它们没问题，关键时刻再用。”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都不是傻子，迟早的事。”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不要太早凝视深渊，它会把你吞噬。”
“可信吗？为什么？”
“可信。因为他是兰建伟，前靖夜司统领。”
“嗯。不错的味道。”锦衣男子一手玩着折扇一手握着手中还未吸食完的鬼影，“在这玩玩。”
他俯瞰着山下那发光的村庄，，站在山的高处，不管身后的一片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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