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巴勒介自从被解了职,主动请求到场部牧业管区去放马,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位,突然变得像另一个人一样,脾气变好了,不再与人争执,安心经管着场里的马群,家里面鸡、鸭、鹅、猪、牛、马、羊六畜兴旺,自己买了几口大缸,弄了个熟皮子的作坊,粗加工一些皮张进行,时不时的去胪望市换些零花钱,场里面的其他职工谁家弄到兽皮,想要自己缝制皮衣或者皮乌鲁,大多请巴勒介帮忙给熟制一下,再拿回家去裁剪。

除了军军的身上的伤让他感到心疼外,清净、安逸的日子让巴勒介心情舒畅,觉得日子很有奔头,也很舒心,觉得风里来雨里去的忙乎了这么多年,只有现在才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状态。

这天晚上下班后,谢长安来到巴根家,把巴根给自己的一张棕褐色的狐狸皮扔到巴勒介家屋里门口的一个角落,他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拿起炕桌上的大茶缸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浓浓的红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问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活的老太太:

“大娘,还好吧?”

老太太只管低头专心的缝着一件皮坎肩,嘴里却说:

“他谢大爷,听你走道这动静好像有点不太利索,要变天了,你那老寒腿又不舒服了吧”

谢长安一台屁股坐在炕沿上,两手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无奈的晃着头,对老太太说:

“是,身体不糊弄人,这不刚一变天我这两条腿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巴勒介从里屋出来,也不喝谢长安搭话,拿起墙角的狐狸皮,用手摸了摸,又把皮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说道:

“这皮子不错,色好,毛顺,摸着滑溜溜的,闻上去有股酸味,嗯,好皮子,回头我给你熟了,你要做啥,让老太太给你做”

“你嫂子这不快生了吗,给孩子做个皮褥子”

谢长安看到炕桌上有点脏,顺手拿起抹布擦了擦桌面,对巴勒介说:

“有人反应你家熟皮子的味道太臭,搞得四邻苦不堪言,告到我哪儿了,你看咋办?”

要是在以往,巴勒介早就火冒三丈的骂娘了,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平静地说:

“还能咋办?熟了这几缸就收摊呗”

谢长安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觉得巴勒介花钱买了好几口大缸,就这样闲下了未免有些可惜。

老太太在一旁慢声慢语的说道:

“手指脏了咱就洗洗手,不能剁掉手指头啊,帽子大了咱就把它改小了,总不能把脑袋砍下来不是”

听了老太太的话,谢长安和巴勒介先是一愣,两人随即都笑了,心里不由得佩服老太太的睿智。老人家这是眼瞎心不瞎,尽管她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心里却明镜似的,就这件事情而言,老太太短短一句话便点醒了谢长安和巴勒介。

“场部东南角那栋草皮房,去年是中心校的教室,今年新盖了砖房,学校已经搬出去了,那栋房子一直空着,你就把作坊搬到那里吧”

“成,这几缸皮子熟好了就搬过去”

虽说巴勒介最近脾气变得温和了许多,但本质上还是个急性子的人,嘴上答应着,已经开始筹划着要把自家的马车修理一下,过两天就邀上巴雅尔一起去搬家。

谢长安回到家里,拉开房门,还没走进屋里,一股浓郁的鸡肉香气扑面而来,他问妻子:

“好香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奢侈?哪来的鸡啊?”

姜淑贤挺着大肚子坐在小板凳上用力的拉着风箱,气鼓鼓的说:

“还不是那个乔凤云,说咱家的大公鸡总是到她家去踩蛋,还阴阳怪气的说咱家的公鸡太花了,总是把自家的母鸡晾在一边,到别人家瞎忙乎,还说咱家大公鸡是骚狐狸脱生的,让我可得看紧点,她这不明摆着糟践人吗!我一气之下把咱家大公鸡给剁了,看她还扯老婆舌不?”

谢长安听了妻子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乔凤云这样搬弄是非是可恶,公鸡何罪之有?就算是要断舍无谓的烦恼,也大可不必拿可怜的公鸡当替死鬼?舌头长在人家的嘴里,人家要含沙射影的埋汰人,实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让她噤声,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置之不理,清者自清,明者自明,何必平添无谓的烦恼?再说,妻子这么做,和自己和巴勒介刚才要停了熟皮子作坊的做法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如同杀鸡取卵一般的幼稚可笑。谢长安心里这样想,看着妻子正在气头上,也不便多言,再说公鸡已经杀了,再说什么也无法补救。他默默地走到炕边,摸了摸正跪在炕桌旁写作业的儿子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把头抬高点,小心把眼睛弄近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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