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老谢,醒醒,快醒醒,你裤子烤糊了,都冒烟了”

谢长安被妻子从睡梦中叫醒,他急忙站起来,用手拍打着裤管上的火,看到裤子已经烧着了,这样根本灭不了火,慌乱的脱下裤子,一把塞到了灶台旁装着半下子水的脸盆里。他手忙脚乱的忙乎完,才注意到妻子穿着干净整齐的列宁服,身后的大川也穿着过年新做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攥着一把糖果和瓜子,谢长安疑惑的问:

“你们穿的跟过年似的,干啥去了”

姜淑贤说:“参加张海波和林小雪的婚礼去了”

“张海波,昨天还看他在地里开夜车来着,这咋就结婚了?”

“这不是场里年轻职工这一夏天回城的回城,跑路的跑路,留下的也都成双结对的结婚了,男生宿舍就剩下个张海波,女生宿舍就剩下个林小雪,前段时间不是雨季吗,成天打雷下暴雨的,林小雪一个人住在宿舍里害怕,我一看,干脆让她和张海波结婚得了,结果一问,竟然是郎有情女有意的,我和郑玉珍就张罗着给他俩把婚事给办了”

“胡闹,现在生产任务多紧张,你咋还有闲心给他们办婚礼?他俩岁数那么小,够结婚年龄吗?”

“那咋地?工作再紧张也得吃饭结婚生孩子,这叫工作生活两不误,还有,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女十八就可以结婚,他们两个都刚好够岁数”

“那也得先领证,后结婚吧?不然的话影响多不好?”

“嗨,我的谢大书记,这你就不懂了,我已经让他们在江书记那里领了证了,江书记说,现在盟局已经把职工的结婚审批权下放到了场里,咱场办就可以办职工的结婚证了”

此时的谢长安一脸懵逼,最近一段时间忙的脚打后脑勺的,场里一些琐事都交给江立秋办理,上级上传下达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也都由江立秋全权处理,自己还真不知道盟局已经把办理计生登记的权限下放到了场里,尽管如此,谢长安仍然心里不太主张年轻人过早的受到娶妻生子的拖累,希望他们能够趁着年轻多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他又辩解道:

“那也得跟双方父母打个招呼吧?”

“不用,张海波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没必要通过父母,林小雪的父母在通辽,打电话了,人家父母说不来了,再说,现在国家都主张婚姻自由了,年轻人婚姻自主有什么不好?”

谢长安一时语塞,心里面却对妻子这么草率的就帮年轻人办了婚礼十分不高兴。乖巧的大川伸手拿出几粒花生米让谢长安吃,谢长安一把把大川扒拉到一边儿,训斥道:

“一天天的就知道到处疯,还不写作业去”

姜淑贤一把将大川拉到怀里,喊道:

“作业晚上再写,我答应人家一会儿给新房压床呢”

当地农村有个习俗,新人举办结婚仪式那天,要安排个男孩子到婚床上坐一会儿,据说被小男孩儿坐过婚床的新房里才能诞生男孩儿:

“简直是瞎胡闹”

谢长安虽然心里对这种所谓的风俗十分排斥,但也觉得没必要阻止,这毕竟代表了人们一种心愿,而且,这所谓的习俗无伤大雅,有没有什么社会公害,只好随他们热闹就是了。

穆兰驾驶着收割机将最后一个麦趟子捡拾干净,看着粉碎了的麦秸屑从出杂口喷吐出来,直到一股股的白烟突突的喷向地面,吹得地上的麦秸尘屑飞向几米远的麦茬地上,她长舒一口气,调转车头,把机车开到地头,纵身跳下机车,四仰八叉的躺在地头的草丛里,闭上眼睛躺在那里良久,两行热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心中不禁涌现出战士完成艰巨的战斗任务之后的感慨和将军百战归的情怀: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旌旗猎猎战鼓鸣,兵锋所指向披靡。穆兰人躺在地上,心里依然澎湃汹涌,脑子里依然挥不去的是拖拉机突突突的轰隆声。

不远处,帮助机务组调试完重耙叶片间隙的郝金舟走过来:

“花将军,该班师还朝了”

他走到草丛旁,却见穆兰已经躺在潮湿的草丛里睡着了。郝金舟脱下外衣,盖在穆兰的身上,然后抱起熟睡的穆兰,把她放在东风504机车的车斗里,关上驾驶室的门,心想,让她带着收获的喜悦和丰收的满足欣然入睡吧。

洪振国打着手电筒从远处走来,他手里拎着一只旱獭,把它扔在地上,冲着正在重耙旁忙乎的机工老顾和助手小蔡喊道:

“老顾,把旱獭子扒了,小蔡,你去西边儿那片地里把李大龙他们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喝杯庆功酒”

“好主意,咱来个篝火晚会,今晚上唱个够,跳个痛快”

洪振国听郝金舟这么一说,情绪更加激动,对骑在马上正要去找李大龙的小蔡喊道:

“小蔡,你问问李大龙,能不能弄两瓶酒来,噢,还有,老顾,看着点,别让狐狸把旱獭肉给叼跑了,上秋以后不仅狼多,狐狸也多了,这畜牲狡猾得很,稍不留神就会把咱嘴边的肉给打牙祭了”

洪振国说话之时,听到旁边机车驾驶室里传来的呼噜声,洪振国走过去趴着驾驶室的玻璃往里边看了看,笑着摇摇头,对郝金舟说:

“这呼噜打的,够劲,兄弟,将来结婚了你可得把你家房架子搭结实了,小心晚上睡觉时把房子震塌了”

郝金舟笑而不答,他嘴里叼着香烟,埋头在地边的草地上挖灶坑。郝金舟本来不抽烟,秋收这段时间和穆兰在地里没黑没白的工作,时而抽支烟提提神,一来二去的就有了烟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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