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虽然一直经受着疲劳和疼痛的折磨,谢长安却很快的睡着了,也许是几天来不间断的“提审”,使得他已经习惯了承受这一切,或者说是被折磨的皮实了,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得到增强,谢长安虽说经受着身体的折磨,心理上却比最初关进牛棚时坦然得多,因此,每天晚上睡得比较踏实。只是今夜好梦不长,半夜里又被蚊子给叮醒了,或许是因为身上伤口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嗜血的蚊子,这一夜的蚊子格外的多。牛舍里黑暗无比,房顶的灯泡已经被杨大愣给拧下来拿走了,他说光明属于人民,像谢长安这种人民的敌人不配享受光明,只配在黑暗中反省自己。谢长安和蚊子军团鏖战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勉强进入梦乡。窗前鸟儿的鸣叫叫醒了谢长安,他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听着鸟儿自由欢唱的鸣叫,不禁有些羡慕这些无忧无虑的小生灵。日出觅食,日落而息,也许这才应该是自己应该向往的生活状态,但心里又产生一丝疑问,鸟儿真的自由吗?真的快乐吗?也许只是我们以为它们是快乐的开心果吧,也许那些看似欢快的声音里同样也包裹着辛酸的核,也许它们如音乐般悦耳动听的鸣叫里,也隐藏着如人类般复杂的酸甜苦辣,只是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从而无法真切的体会到他们的真实情感吧。
洪振国从木板间壁墙的缝隙中关切的看着谢长安:
“老谢,老谢,咋样,没事儿吧?”
谢长安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用手擦拭一下脸上的血污,费力的脱下衬衫,用力把衬衫上的汗水拧干,把衬衫搭在床头上,光着膀子看了看洪振国,苦笑着说:
“还行,扛得住,放心吧”
“法西斯,简直是法西斯!”
洪振国跑到牛舍门口,冲着门外的警卫示威似的骂不绝口。
大川连续两天没能把饭送进关押父亲的牛舍,心里十分焦急,每次都因为喊不出打倒谢长安的口号而沮丧的回到家里委屈的哭泣不已,觉得由于自己的无能才使得父亲饿肚子,姜淑贤把儿子叫到身边,为他擦去眼泪,耐心的安慰大川: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另外,你想想,就算你喊了打倒你爸爸,你爸爸就真的会被打到吗?你爸爸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哪会因为一句话就会被打倒呢?”
大川似乎明白了妈妈的意思,不管怎样不能让爸爸再饿肚子了,只要爸爸能吃饱饭,就不会倒下。
小山也连续几天没有把饭送进去了,王桂凤用手指使劲怼着小山的脑门训斥道:
“你个倒霉孩子,叫你喊啥就喊啥呗,那也比把你爹饿死了强啊,明天接茬儿去送饭,让你喊啥就喊啥”
当天中午,大川和小山一同来到牛舍送饭,杨大愣照旧抓住两个孩子的脖领子命令道:
“给我喊打倒谢长安,打倒洪振国,就让你们把饭送进去”
小山扯着嗓子大喊:
“打倒洪振国”
大川跟着大声喊到:
“打不倒洪振国”
杨大愣喜出望外,笑的前仰后合,两手放开揪住孩子们的衣领,让两个孩子各自走进关押父亲的牛舍。
人的思想总是被打上时代的烙印,但是不管任何时代的任何人,尤其是普通的人的思想是被装在一个盒子里的,不管这个盒子是大是小,也不管盒子里装的东西是重还是轻,是香还是臭,盒子都应该是打开的,要吸收外部的阳光,接受空气的过滤,承受风霜雨雪的洗礼,如果盒子里的东西无限制的膨胀,完全游离在盒子之外,冲破束缚,这个原本属于盒子里的东西要么会发生蜕变,要么会被外部的力量击的粉碎,甚至完全毁灭。如果盒子一直是封闭的,封闭在盒子中的物质的灵魂会因为长期的桎梏而变得偏激和狭隘。作为一个十四五岁就参加革命工作的干部,林为民是个坚定的政策执行者,他的坚定是毋容置疑的,但他忽略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应该坚守的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和不应随意逾越的人性禁地,在他的心里,洪振国和谢长安对自己前途的影响并不是主要问题,让他比较介意的是怎样才能把革命队伍中的特务分子和历史不清白者揪出来,并把他们坚决的清理出革命队伍,这是自己神圣的革命责任。但事与愿违,经过几天来对洪振国和谢长安熬鹰式的连续审查,收效甚微,既然拿不到口供,也就意味着对两人的隔离审查没法收场,意味着自己将无法向上级交代,以后更无法面对解除审查的谢长安和洪振国,这使得林为民的心情十分焦虑,气的痛骂审查组的民兵无能也无济于事。
林为民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想要通过发动一些不知情的群众来给予谢长安和洪振国猛烈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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