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谢长安来到盟局机关工作后,每天的活动内容就是上班、下班、宿舍三点一线,白天坐在办公室喝茶读报,晚上吃过饭后便闷头大睡,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参加了洪振国的葬礼和穆兰、郝金舟的婚礼,任何地方也不想去,任何的热闹也懒得参与。每周末回到塔布尼的家里,妻子都讽刺挖苦他:你说你一天天闲的浑身都快长毛了,我一个人在场里又要上班,又要辅导大川读书,还得照顾出生不到两个月的二丫,你要是真的忙,我毫无怨言,你看你现在成天闲的无所事事,还死不自觉的做起了甩手掌柜,家务活连一个手指头都不伸一下,你到底想干啥?

谢长安也觉得自己八成是闲出病来了,以前在场里忙忙碌碌的不觉得怎样,一旦闲下来,人反倒是变得颓废了,一天到晚心里空荡荡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好像比以前忙的时候还要疲劳。处里除了处长马树青之外,还有五个同事,每个人各自负责一摊业务,别人都用不着谢长安帮忙,似乎也不大想让他掺和。谢长安心里抓心挠肝的煎熬,实在是感到焦虑郁闷,一天下午下班后,便约了马树青到盟局旁边的小饭馆,要上两碟小菜,烫上两壶烧酒,推杯换盏的没几下,谢长安便请求马树青给自己安排点事情做。马树青看到谢长安急迫焦躁的样子,先是只顾喝酒吃菜,继而摇头不语,三杯酒下肚之后,不太善饮的马树青已经是脸红脖子粗的了,他带着酒意结结巴巴说道: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谢长安知道马树青毕业于解放前的师范学校,肚子里有点墨水,不成想他竟然有着出口成章的本事,只可惜他说的是半截子话,没头没脑的,让人听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便催促他把话说明白了:

“老马,少给我在这里拽些文辞酸句,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儿,说白话文行不行”

马树青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烧酒,伸手捏起一粒花生米,夸张的把一粒油炸花生米扔在嘴里,细细的咀嚼了几下,才慢条斯理的说:

“我这幢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菩萨,你老谢啊,一旦问题彻底搞清楚了,组织上早晚会重用的,珍惜这段难得的清闲时光吧?”

谢长安叹口气,情绪低落的低声说道:

“啥时候是个头啊,人闲桂花落,夜静青山空,这段时间我悟出了个道理,废掉一个人有三个最有效的办法,第一是闲着;第二是闲着;第三还是闲着。唉,人生太闲,则别念窃生,长此以往,怕是要憋出病来的”。

谢长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尼采的一句名言: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之所以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主要是谢长安担心引用资本主义国家哲学家的名言,一旦被别人听到,说不定会给马树青和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马树青见谢长安低头不语,笑了笑,认真的说:

“有目标的人睡不着,没目标的人睡不醒,老谢,你现在这个状态还真是闲出来的,我觉得,你以前在塔布尼一切都百废待兴的条件下整天忙乎的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平时难得清闲,现在呢?一下子没了目标,可不是这种行走着日子,蹉跎了岁月,浪费了激情,消耗了自己的状态?”

谢长安没想到马树青拽起词来竟然是一套套的,他端起酒杯,碰了一下马树青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着说道:

“真没想到你老马拽起酸词醋句来还真是卢沟桥上的狮子——多的数不清,没让你去技校教书真是白瞎了你的才华了”

“一叶轻舟,双桨惊鸿,老谢,莫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马树青听得出谢长安话里虽有讥讽自己的成分,却也多少有些夸奖自己有才华的意思,心里一高兴,忍不住又借着酒意恭维了谢长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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