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谢长安的大学同学文英阁听说谢长安调回胪望市工作了,他骑着自行车把谢长安接到自己的办公室叙旧。

1955年盛夏,谢长安和文英阁一起分配到平湖农场,谢长安服从组织分配,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便及时到新组建的平湖农场建设指挥部报到,三天后便加入了平湖农场垦荒大军,来到了荒芜的草原上,接收了俄侨留下的马匹,成为纳文慕仁垦区第一位经过正规培训的专职兽医,经过五年的锤炼,已经成为一名成熟的农垦干部。当时,文英阁觉得农垦条件太艰苦,新组建的农场大多都远离城市,他不想一家人都跟着自己受苦,便没有去平湖农场报道,口袋里装着干部工作派遣证,开始了半年多的留城攻坚战。在那个年代,作为党员干部,不服从组织分配可是件要命的事情,轻则会受到严厉的纪律处分,重则可能会开除党籍,甚至会丢了工作,文英阁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他虽然没有及时到东湖农场去报道,却也从来也没对组织上明确的表明自己不服从分配,而是寻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最终如愿留在了胪望市。

文英阁留城成功后曾经向谢长安吹嘘说:我的留城之路是经过四个回合的鏖战才获得成功的:第一回合打的是夫妻两地分居牌:他的妻子和姜淑贤一样来自农村,之前根本没有过什么职业特长,适逢当时胪望的一家医院招聘护士,文妻说自己曾经从事过护理工作,很快便报名考取了这家医院,组织上并不认可文英阁提出的两地分居的理由,告诉他组织上可以考虑把他妻子调转到东湖农场职工医院工作;第二回合和第三个回合是个组合拳:文英阁说妻子刚刚生了小孩,父母刚从河南老家来到了胪望,老人和小孩都需要照顾,组织上说谁家没有老人和孩子,这不算理由,不予支持,而且经过调查了解到文英阁的父母刚刚六十出头,身体都不错,完全可以帮忙照顾孩子;第四回合充分体现出文英阁的聪明才智,他通过关系做通了胪望市防疫站领导的工作,说是防疫站正需要文英阁这样的专业技术人员,请求组织上把文英阁分配到防疫站工作。于是,文英阁最终留在了城里。

成功留在城里的文英阁在谢长安面前总是有着成王败寇的心理优势,他时常挖苦谢长安:献了青春献子孙,你在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受苦遭罪不说,表面上看算是干了一番事业,成了处级干部,可那又能怎样,自己落了一身病,下半辈子有你遭罪的,还有你家孩子,你那大川,就你们国营农牧场那教学条件,你家孩子十有八九会在教育上耽误了,你看我姑娘,上的是胪望最好的小学,以后还会到最好的中学读书,将来会上最好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北京。你没听人家说吗?真正的贵族需要至少三代人的传承,我家从我到我儿子,再到我孙子,就可以完成从一个农民到一个大城市高端人才的转变,你呢,恐怕你家大川以后教育程度比还要低吧,从农村到农场,你们老谢家要指望你和你儿子来打个翻身仗恐怕是不大可能喽。你没听人说一辈差辈辈差的道理吗?哈哈,老谢,将来你儿子,你孙子会比我的后辈越来越差的。

人各有志,文英阁说什么,谢长安并不在意,但文英阁所言孩子的教育问题倒是提醒了谢长安,将来农垦的事业靠的是大川他们这茬人,就农场那教育条件,孩子们多半会被耽误了,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又怎能担负起未来农垦事业发展的责任呢?为此,谢长安对文英阁说:

“老文,以后,我孩子将来到胪望读书的的事儿,就拜托你老弟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推脱啊!”

“没问题,咱是战友,又是老同学,你孩子就是我孩子,不管是大川、二川,三川,来者不拒,到时候就住咱家里”

文英阁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疑惑的问谢长安:

“你不是已经调回胪望了吗?过段时间把淑贤和大川接来不就行了吗?”

谢长安笑着说:

“我是农垦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是农垦一片瓦,哪里需要哪里码”

文英阁这才明白了谢长安的意思,作为党的干部,随时都有可能调转到其他地方工作,但目前谢长安既然已经在城里工作了,只要不想离开舒适的城市,总会有办法的,他费解的说道:

“好不容易调到了城里,你该不会还想着到下边的农场遭罪去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不必多言,文英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谢长安对基层农场的特殊情感的,谢长安笑着说:

“我就是个贱皮子,一天不挨蚊子小咬叮几下心里不舒服,时间长了不闻一闻马尿牛粪的味道浑身都不得劲儿”

文英阁哭笑不得的说:“你老谢真是个贱皮子,地地道道的乡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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