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年对吐蕃人来说是极有意义的一年,因为那个传说中的松赞干布就要成为赞普了,接下来他要在吐蕃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做很多很多事情,定文颁令,统一度量衡,发展农牧也,推广灌溉系统,平内乱,征羊同,迁都至还没被叫做拉萨的罗些,等等等等。
当然,这些事还没有发生,因为文成公主还没有变成松赞干布的妻子。
刘玄希望这些事永远都不要发生,他非常清楚后世对待吐蕃问题上有多么焦头烂额,因此刘玄非常希望自己的进度再快些,一定要赶在松赞干布这个天才发力之前将吐蕃彻底按死在摇篮里。
而抢劫雄鹰部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虽然走得有些艰难,但是还是非常值得去做的。
托来山也是祁连山的一部分,虽然不算太高,但是遍地的碎石却非常不适合战马驰骋,因此所有人都下了马,各自牵着自己的坐骑开始翻山越岭。
刘玄这一支人马远远看去与商队没有任何区别,为了伪装,赵三蛋甚至弄来了许多骆驼,不过骆驼身上背的既不是货物也不是钱财,而是杀人的武器和装备。
刘天佑并没有阻拦刘玄这一支商队的意思,反而还派来了一个叫做罗松的人跟着,虽然名义上是要保护小少爷,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个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监视。
刘玄一直在打量罗松,这个男人的身材很普通,样貌很普通,穿着也很普通,唯有身后背着的一个长得过分的包袱不普通。赵三蛋说这是一杆大枪,很重的那种,还说能耍动这种枪的人基本都是高手。
刘玄一点也不怀疑罗松的能力,前世时的《隋唐演义》是他最喜欢的一部文学作品,而对于罗松这个人是否在正史里出现过的问题,一众专家曾经口诛笔伐的争论过很久,虽然没有结果,但都不影响罗松是绝顶高手这个事实。
罗松基本上没什么话,表情风轻云淡,似乎所有的事都跟他没关系,有时候刘玄甚至觉得这家伙分明就是个儒生。
不过褚蓝倻还是提醒道:“此人心机阴沉,乃是刘氏豢养的几大高手侠客之一,而且排名绝对在前三之内。”
刘玄很好奇:“还有谁?”
褚蓝倻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三个,一个是罗松,一个是秃老三,还有一个叫做丁延平……”
秃老三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假的,刘玄很理解这个时代的侠客们,多数都身背人命大案,因此隐姓埋名是一个极为合理的做法。
不过丁延平就不简单了,此人是前隋的水军都督,传说已经死在了长江口,因此当刘玄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瞳孔就不自觉的缩了起来。
“双枪大将丁延平?”
刘玄的声音有些颤抖。
褚蓝倻点点头道:“没想到你连这个人都知晓,不错,此人在长江口败给了罗艺,之后便自杀了,不过当他出现在刘氏庄园里的时候我才明白,此人原本就是从刘家庄被派出去的。”
刘玄吞了下口水,然后突然感觉到历史深深的恶意袭来。
赵三蛋回头看了看罗松,见他正在骆驼上闭目养神,才低声接口道:“六十四路烟尘之内,多有刘氏的影子,所以小少爷,您可千万要小心才成。”
刘玄点点头,心里对刘氏这个古老家族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原来坊间传闻什么的基本都有参照,很多野史也绝非是空穴来风,不过以史家的臭脾气,没有将这些事写进唐书就非常奇怪了。
众人没心情再去思考这些糟心事了,因为前方出现了一条不算太宽河。
赵三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在河边安营休息。那些高大的骆驼自然而然被牵成了一个圈子,既能挡风又能防御。
刘玄看着骆驼们将胃里没消化完的烂糊糊倒腾出来,然后吐着白沫重新嚼一遍,心中就立刻开始感激造物主,这东西实在是他娘的太方便了。
托来山的这边比另一边冷的多,温度随着太阳消失而急剧下降。魏子悦没好气地支起锅点起干柴,然后熬了一锅小米粥,里面放了盐和干牛肉,接着又烤了两个锅盔。
“我说不让你出来,”魏子悦一边将锅盔掰成小块往粥锅里扔一边埋怨,“抢劫不是什么好活计,若有半个不小心伤了你,咱们之后可怎么办?你这小小的身躯怎么受的起这样的苦……”
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然后就要撇嘴哭,刘玄看不得这些,只好上前抱住了魏子悦的胳膊,然后安慰道:“娘,我若不跟着出来,您道家里就安全了?”
魏子悦抽抽鼻子道:“我知道,这里有你干娘,有老赵,还有那么多老兵,总比家里安全的多,但为娘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娘没本事,护不得你周全,还要你出来吃苦。”
刘玄也觉得鼻子酸酸的:“这批战马对咱们来说太过重要了,孩子仔细看过从肃州往玉门这一路,若没有骑兵左右护卫,即便是有手雷这种东西也是凶险万分。况且,我若不出来,您当刘氏会顺顺利利放咱们这一支人马出门么?”
赵三蛋轻轻叹了口气道:“少爷说的极是,我们倾巢而出,是成是败对刘氏都有好处……”
魏子悦皱眉道:“什么好处?”
赵三蛋指了指罗松道:“我们成了,这个人都会把我们走过的路详细记录下来,当做与吐蕃通商或者用兵的密道,可是我们若败了,这个人一定会把咱们的首级割下来,然后送给吐蕃大赞普当做礼物,然后谋求一些利益。”
魏子悦回头撇了一眼远处的罗松道:“这很符合刘氏的作风。”
刘玄道:“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干好自己的事就罢了。”
“我只怕他们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刘氏。”
“所以我们就要强大起来,强到他们对你无可奈何。这批战马就是咱们立足西域的根本,必须要尽全力争取一下。”
褚蓝倻将自己带来的巨大牛腿啃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正在缁儿咂的嘬上面的筋,此时听二人说话,便将牛腿放下道:“几百吐蕃骑兵不足为惧,况且还有鸦儿的手雷,这东西出则惊天动地,慢说是这帮吐蕃野人,便是我刚刚见到时也心生惧意,这片刻的震慑足矣全胜。”
赵三蛋也点点头道:“褚将军说的不错,此战胜算极高,咱们所虑者该是这批战马如何顺利带回去。”
众人议论了半晌,等饭也吃过了,魏子悦便将刘玄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找了一匹高大的骆驼,然后往骆驼肚子上一靠便昏昏沉沉睡去了。刘玄毕竟长着两岁的身体,赶了一天路也是疲惫不堪,不大功夫也在魏子悦微微的呼噜声中睡着了。
赵三蛋又看了看罗松,见他将长条包袱横在膝盖上闭目打坐,便起身去老兵营中转了一圈。
草原的清晨非常寒冷,牧草上挂满了水珠,太阳不情不愿地从地平线上慢慢磨蹭出来,将大地照得一片通红。
刘玄被骆驼们嘎吱嘎吱咀嚼青草的声音吵醒,他从魏子悦怀中钻出来一个脑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充满氧气并且湿漉漉的凛冽空气,所有困倦之意被瞬间一扫而空。
老兵们三三两两蹲在河边洗漱,看他们一条腿弓着,一条腿向后绷直的姿势,刘玄便知道这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大战的人才会的本领。
这一切都显得很平和,至少刘玄在这样的情境中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唯一跟平和场景不相符的人便是罗松,这个家伙终于舍得睁眼了,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西边的草原,而且明显目光不善。
赵三蛋也发现了不对,他正要前去询问,只见褚蓝倻神色凝重地喊了一声:备战!!
一众老兵的反应极为迅速,立刻返回骆驼寨内,然后迅速穿上黑甲,然后将短矛背在身后,横刀挂在腰间,短斧插在战马两侧,手雷挂在胸前特制的钩上,然后弩匣去掉密封腊,腰间挂一匣,马背边挂一匣,最后将神臂弩挂上弩弦,并迅速检查滑轮,见没问题之后,便用食指从腰间一个小木盒里刮出一小块微微发臭的动物油脂抹在滑轮上。不过片刻功夫,一支武装到牙齿的杀人部队就整齐站在了褚蓝倻面前。
褚蓝倻站在马队前面一点都不突兀,因为她站着就已经比骑马的老兵高出了一个头,此时巨型横刀插在面前,显得威武无匹。
罗松回头瞧了瞧,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就默默地将自己的长枪拧成两截,再用布套套起来冷冷道:“我留下,保护少爷。”
赵三蛋点点头,也穿上了一件轻皮甲,然后不着痕迹地站在了魏子悦和刘玄跟前道:“我也留下。”
罗松嗤笑了一声道:“你们有这等装备,因此绝不会输,我便不动手,不必如此防备于我。”
赵三蛋紧紧盯住罗松的眼睛道:“小少爷不容有失,褚将军速归。”
这话是冲褚蓝倻说的,褚蓝倻点点头道:“一群吐蕃野人,某家去去就回。”
说着,褚蓝倻阴冷的目光撇了罗松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松看着那洪荒巨兽一般的背影,失落地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刘玄大声说道:“能远攻便远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是后世太祖集游击战之大成的总结,刘玄此言出口,赵三蛋和罗松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在他身上,褚蓝倻更是浑身颤抖着点点头表示明白。
罗松再次叹气道:“刘氏有你,也不知是福是祸。”
赵三蛋像看绝世宝物一般看着刘玄道:“少爷假以时日,李绩秦琼之流绝难望其项背。”
只有魏子悦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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