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鹰部的头人叫做次松才让,按吐蕃人的命名规则,这个人是初三出生的,因此就把代表日期的次松放在前面,然后将寓意长寿的才让放在后面,两部分合在一起就成为了名字。
梅朵已经来问过很多次贡布的事情了,但是次松才让没有任何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战况,不过以贡布雄鹰一般的勇猛来说,次松才让丝毫不认为这一战会有什么问题。
梅朵失望地离开之后,次松才让就叫羊皮屏风后面的人出来了。
“这就是贡布的妻子?”
说话的人明显是个唐人,岁数很大,脸上如枯树一般的面皮就是他长年行走草原的证据。
“很漂亮是吧,”次松才让毫不掩饰对这个唐人的厌恶,“这是我雄鹰部最珍贵的宝物,你的心很肮脏,手也很肮脏,所以我劝你不要去碰触这朵格桑花,否则我的长刀一定会划过你的脖子。”
“呵呵呵……”老人毫不在意次松才让的威胁,“一千袋青盐,加上五百头羊,我想要这个梅朵。”
次松才让的脑门上明显爆出了青筋,他恶狠狠盯着这个让人恶心的老头子,然后余光就盯着手边的长刀。
老人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必生气,我是商人,所有的东西在我眼中都是商品,一个长得漂亮些的姑娘而已,我给出的价码已经很高了,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这样的女人在你这里是宝贝,到了长安不过就是一个奴隶罢了。”
次松才让拼命压制着怒火,右手已经好几次伸向了长刀,但最后一点理智还是取得了胜利。
“费崇,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次松才让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面前的马奶酒一口吞下,“我雄鹰部在草原上自由自在,不会向唐人低头的。”
费崇摸了摸嘴边不多的胡茬笑道:“所以你才是雄鹰部的头人,这一番话若是贡布听到,一定会向我冲过来的。”
次松才让恶狠狠道:“然后呢,你就有杀光我们的理由了?”
费崇嗤笑道:“杀你们还需要理由么?才让,你太高看吐蕃人了,你们在我刘氏眼中连蚂蚁都算不上,这一次派贡布去办事,也仅仅是我懒得去做而已,若三百吐蕃武士连区区五十个伤残老兵都解决不了的话,那才真正是杀你们的理由。”
次松才让自豪地道:“贡布是雄鹰,他不会失败的,如果失败了,也一定是你们唐人太过狡猾!”
费崇呵呵笑起来:“你瞧,你心里是不是已经认为贡布会失败?否则就不会说如果失败这几个字了,而且还要给这个失败寻找一个理由。才让,你最好祈祷贡布能成功,否则我会第一个将你们珍爱的那朵格桑花摧残至死。”
说罢,费崇慢慢站起身形,然后一步三晃地走出了帐篷,只留下次松才让一个人咬牙切齿。
费崇吸了一口草原上清冷的空气,然后就瞧见了那朵格桑花。
梅朵虽然穿着臃肿的袍子,但是费崇依然能看出这个女子的身材很好。
梅朵拢了拢头发,然后就回头看见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和蔼老人,她笑了,因为她认识这个老人,不但她认识,大概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认识这个名叫老羊头的唐人。
“我想要一口吊锅。”
梅朵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给我一头母羊,你就可以得到一口结实耐用的吊锅。”老羊头同样用吐蕃语开出了价码。
梅朵认真想了想道:“这很便宜。”
老羊头笑了笑道:“我与才让是很好的朋友,所以雄鹰部会得到我的优待。”
梅朵笑着点点头:“你跟我来。”
于是老羊头便跟了上去,当梅朵来到自己的帐篷后面,准备将拴在木桩上的母羊解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脑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玄面对兴奋的褚蓝倻有些无语,因为这个巨人一路上都在说手雷有多么多么好用,然后就自顾自地描述起很多新想法。
刘玄除了耳朵震得生疼以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褚蓝倻在刚刚见到手雷这种代差过大的武器之后,便能够举一反三地提出很多新的应用方式来,这对于一个不折不扣的唐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刘玄只有耐心听的份。
赵三蛋和魏子悦用眼神疯狂地暗示,结果都被褚蓝倻给忽视了,理由就是罗松这个人没什么威胁。
赵三蛋听得直翻白眼,罗松就快把‘我要弄死你们’六个字写在脑门上了,何来没有威胁之说?不过刘玄对褚蓝倻却抱有极大的信任,既然干娘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
五十个老兵一直都低声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看样子这一趟的收获很是不错。
刘玄看了看身边的赵三蛋,然后叹了口气道:“这明显是刘氏与雄鹰部做下的圈套。”
赵三蛋恨恨道:“海青骢是真的……”
刘玄点点头,然后看向远方的山丘道:“我知道,鱼饵总要有鱼饵的样子,我们现在已经走进了这汪浑水,便要勇往直前地蹚下去,所以这些海青骢依然还是我的。”
沉默了片刻,刘玄深呼吸转换了一下心情:“快些走吧,那三百个吐蕃武士就是给咱们来指路的。”
赵三蛋嘴角抽了几下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将这些吐蕃人派来让咱们杀?”
“相信我,咱们杀完这三百人之后,雄鹰部就一定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
刘玄鄙夷地道:“这支指路的火把已经烧完了,你还想留着当饭吃?”
“……”
当雄鹰部的帐篷群出现在刘玄视野里的时候,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然后这气味便随着草原的风渐渐远去。
赵三蛋叹气道:“果然如你所说,都死了。”
刘玄抽了抽鼻子道:“没死多久,不会超过五天。”
褚蓝倻斜眼看了看这个明明只有两岁,说出话来却像一个百战悍卒的娃娃道:“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有狼群前来觅食,这就说明里面还有人在,说不定就是引我们来的人。”
刘玄也发现了,这里满地的妇孺孩子尸体都非常完整,没有被野兽霍霍过的痕迹,因此一定有人在刻意驱赶。
“我猜那人就在头人帐篷里等着。”
赵三蛋和褚蓝倻两人自觉地分工,刘玄一直被魏子悦抱着,所以赵三蛋跟着刘玄,而褚蓝倻则带领五十个重装老兵将头人帐篷围住,并将罗松隔绝在外。
罗松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老老实实盘坐在死人堆里闭目养神。
赵三蛋一手护着刘玄,一手将帐篷掀开,见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慢悠悠喝酒的老者,这才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坐!”老者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话道。
赵三蛋上下打量老人半晌才道:“用三百条人命引我们过来,有何目的?”
老者呵呵笑了几声:“现在是九百三十六人了,而且,我要见的是我徒儿,与你这寺人有何干系?”
赵三蛋瞳孔一缩,立时就要动手,刘玄赶忙喊道:“且慢!”
面对赵三蛋浓重的杀气,老者面不改色,反而点点头道:“有你这等高手护着,我徒儿的性命无忧矣。”
刘玄挣开抱着自己的手,然后在魏子悦警觉的目光中上前两步走到老者跟前道:“你说你是我的师傅?”
老者满脸笑意地看着刘玄道:“不错,但这世间有资格做我徒儿人实在是太少了,便是你这等妖孽也需考教考教才成。”
刘玄叹了口气道:“九百三十六条人命当试卷,先生有些残忍了吧?”
老者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将来是要尸山血海里走一遭的,区区千条人命又算得什么?”
刘玄摇头道:“此言差矣,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到成年,便要耗费资粮无数,杀人固然简单,却白白浪费了一分财富。您道区区千条人命,这区区二字便不准确,要知道一个人一生中能创造出无数财富,又岂是区区二字可评判的?”
老者略微思索便道:“一个吐蕃人能创造多少财富?”
刘玄指了指帐外道:“男人可放牧蓄畜,女人可养育儿女。”
老者不屑道:“养些牛羊算得什么……”
刘玄笑道:“先生有所不知,羊毛乃是世间一等一的恶毒之物,吐蕃人少事农桑,因此我以粮食物资换其羊毛,然后纺成线、布贩与大唐,长此以往,吐蕃人便只知养羊剪毛而弃农桑,届时生死攸关皆在我手,您道养牛羊如何?”
老者闻听此言双目放光,捏着酒杯的手都不由得紧了些,刘玄虽然说的简单,但聪明人一听便知这是一桩极为恶毒的买卖。
刘玄心中腹诽,他绝不会告诉这个老头儿什么叫做羊毛贸易。
老者沉吟片刻又道:“唐人多丝麻,你说的羊毛线、布也不知可行否。不过你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深沉的思虑,却是有资格做我徒儿。”
刘玄摇头道:“你能教我什么?”
老者笑道:“你想学什么?”
“你会什么?”
老者面色一沉:“放肆!老夫姓费名崇,号离松!”
魏子悦惊呼一声:“你是离松堂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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