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艰难无比的迁徙,被刘玄设计出的各种装备生生变成了长途旅游。
唯一不美好的,就是西域的天气越发像女人一样不可捉摸,时而风沙漫天,时而骄阳酷烈,到了夜晚又变得寒冷刺骨。
因此穿衣服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甲士们很痛苦,漆黑色的重甲将阳光的热量全部吸收进来,晒上个把时辰就会让人想昏过去。
刘玄下令甲士执行轮班制,并且专门搞出十几辆补给车,均匀分散在车队中。补给车上两个巨大的带盖木桶,里面装着提前烧好的凉开水,另外还有无数个用麻布做成的小包,包里裹着一捏炒过的青茶,还有少许青盐和糖。
从炉城出来的人都有喝开水的习惯,这也是刘玄下达的不可违逆的命令之一。因为唐人的肠胃并没有后世那样百毒不侵,病毒和寄生虫也有更多渠道来在唐人的餐桌上。刘玄每每想起那些死于不讲卫生的古人就崩溃的要命,他实在不想身边人也因为卫生而丢掉性命,作为一个后世的干净老头儿,这样是极为丢人的。
于是诸如喝开水,勤洗澡,饭前饭后要洗手这样的卫生规矩就在炉城树立起来了,为了洗澡方便,刘玄甚至下令盖起了一座澡堂,虽然现在这座留下大家欢声笑语的地方已经化作了废墟,但这个习惯还是在几个月之内牢牢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李怀仁终于盼到自己下勤的时刻了,他将神臂弩背在身后,然后对前来交接班的兄弟吩咐几句,便打马向车队前方飞奔,跑了没一会儿,便到了一辆补给车边。
补给车身上用白漆写着大大的‘九’字,说明这是第九号补给车,抬头看看车辕上坐着的胖大妇人,李怀仁赶忙掏出自己的制式水壶递了过去。
今天九号补给车的负责人叫做苏娘,之前在炉城负责食堂后厨,因此凡是去食堂偷过吃食的混蛋都认识她。
李怀仁就是其中一个,他咧嘴冲苏娘笑道:“苏妈妈,装满,有冰鱼也来几条,还有茶包,三个!”
苏娘一看是李怀仁,顿时乐得全身肥肉乱颤:“哟,这不是李家小哥儿么,下勤了?”
苏娘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利落地拿出一个漏斗,然后拧开制式水壶往里一插,再掀开大桶盖,用个大瓢舀起一瓢凉开水灌进去。
李怀仁道:“苏妈妈,这几日的伙食肉太多了,能不能多些青菜?”
苏娘啐了一口道:“想什么呢?这茫茫沙漠,哪儿给你找青菜去?若不是咱家小少爷发明了烘干蔬菜的法门,你们现在连干菜汤都喝不着!”
李怀仁嘿嘿一乐:“我就是说说,听三爷说,咱们到了玉门就要垦荒,那时候再多种些果品蔬菜什么,等收获了就得仰仗苏妈妈的庖厨之技了。”
苏娘抬手抓起三个小茶包塞进制式水壶道:“冰鱼没有,这鬼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存不住。我有个亲戚就是玉门的,听她说啊,玉门多的是胡子强盗,荒是要垦的,但是这些胡子强盗也得小心在意呢。”
李怀仁闻听玉门有强盗,顿时就来了兴趣:“苏妈妈,不是小子吹牛,您看我身后弩腰中刀,这群胡子不出现算他们命大,若是敢在耶耶面前叫嚣,耶耶一个人便将他们尽数宰了!”
苏娘就喜欢看年轻小伙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她捂着嘴咯咯笑道:“行啊,到时候妈妈给你们这群臭小子做好吃的。”
此时又一匹战马快走几步跟李怀仁并排而行,马上甲士也递来一个制式水壶说道:“苏妈妈,莫要听他胡说,沙漠上的强盗悍不畏死,要讲杀敌,还得是我们枪骑连的事。”
李怀仁转头一看,顿时怒道:“候专,你敢跟耶耶打赌吗?到时候看看是你们杀的快,还是我骑兵连杀的快!”
候专撇嘴道:“李坏人,凭良心说,没有神威步枪之前,我还真不敢跟你对赌,不过现在么,嘿嘿……”
一声冷笑过后,候专便不再理会李怀仁了。
李怀仁脸涨得通红,他特别想说神威步枪算个屁,但终归是见过步枪威力的,李怀仁嘴里咕哝半天还是没言语。
苏娘见两个小子有些不愉快,便接过候专的水壶一边灌水一边哄孩子似的说道:“你们呐,都是一个窝子里的亲亲好兄弟,可不敢闹意见,妈妈这还有些吃的,你们俩拿着。”
说完,苏娘便将灌满水的水壶还给候专,然后在身后的小竹筐里一阵翻腾。
李怀仁跟候专对视一眼,然后互相哼了一声谁也不理谁。
不大功夫,苏娘手里就变魔术一样多了一个胡瓜,一根红萝卜,她将大些的胡瓜给了李怀仁,然后将小点红萝卜给了候专道:“呐,这可是妈妈我攒下的,本来是要自己吃的,现在便宜你们了,可是话得说在前头,兄弟两个不许闹别扭!”
李怀仁抓着胡瓜,候专攥着红萝卜,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之前的不快之意消失无踪。
候专笑道:“还是坏人哥哥的办法好,多谢苏妈妈了!”
两个坏小子早就知道这班厨娘手里都有些好吃食,若不用些手段可是掏不出来的。
两人哪里还敢多待,双双打马远远逃走了。
苏娘直气得双眉倒竖,指着两个坏小子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一七折发花折应有尽有,等骂得痛快了,便自言自语笑骂道:“这群臭小子!”
苏娘不会告诉他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波人如此这般干过了,每次她都好像不知道一样,直到身后小竹筐里的吃食没有了才作罢。
这样顽皮而温馨的事出现在车队各个补给点上,事实上这些蔬菜瓜果本就是给他们预备的,刘玄知道,这样的天气里,必须要保证身体里维生素的含量,才能尽量减少伤病。
车队已经走了十几天,一路上除了遇到两次风沙,还有四五波不知死活的沙盗之外,就算是极顺利的。
每日五十里的速度可谓缓慢,但车队太过庞大,想快也快不了的。
刘玄的情绪有些低落,因为越来越低的气温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不怕遇上突厥人,那终归是人祸而已,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但天灾就不同了,无论你准备的多么充分,天灾这种东西都是完全不可控的。
赵三蛋骑马跟在刘玄的车边,不时有骑兵过来传递消息。到目前为止,周边的情况都还算不错,几股沙盗都被骑兵连和枪骑连以迅雷之势剿灭了。另外还有几支来自波斯或者萨珊的商队,赵三蛋请示过刘玄之后便放他们离去了。不过这些商队离开之前,刘玄都让罗松跟他们接触了一下。
自古以来,商队的目的就是交易,这跟交易对象是谁没多大关系,因此刘玄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之后,他终于得到了洋葱和番茄的种子,以及很多关中地区见不到的香料和药材。
刘玄看着手里的洋葱激动不已,当他告诉魏子悦和赵三蛋,这玩意如果种植在玉门,在光照充足的情况下,很轻松就能得到每亩十五石到二十石的产量时,两人都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玄不敢告诉他们,后世的洋葱每亩能收获万斤以上,折合在大唐便有五十石的产量,因为这样说了,刘玄很怕魏子悦和赵三蛋当场昏死过去。
就在三人沉浸在洋葱和番茄的高产神话里不能自拔的时候,有斥候来报:“启禀少爷,枪骑连斥候与一支商队交火,阵斩十五人,擒三人,获车帐一辆,货物三十六车。”
刘玄闻听皱眉道哦:“我不是说不许对商队动手么?”
斥候道:“少爷,非是咱们想动手,马重连长想要上去问话,结果对方商队的护卫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接着便发起了冲锋,马重连长无奈之下只好威慑性反击,结果对方护卫悍不畏死,竟然开始拼命。”
刘玄点点头,这就可以理解了,想好好跟你交流,你给脸不要那就没办法了:“抓住的三个人在哪儿?”
斥候指了指车外道:“马重连长把人带来了。”
刘玄看了看天色,也改到扎营的时候了,便吩咐道:“叫元鹰扎营吧,然后把这三个人和车帐货物带过来。”
“喏!”
待扎好了营盘,刘玄在赵三蛋和罗松的保护下终于见到了那三个商队护卫。他们的穿着很奇怪,明显不是西域风格,也不是唐人的装束,斗笠,高腰白衣,刘玄总觉得很眼熟。
赵三蛋冲其中一个家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被问的人一言不发,只是紧紧闭着双目,但胸口快节奏的起伏出卖了他,明明很生气,却要装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赵三蛋也不着急,作为一个内侍省的寺人,他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说话。于是赵三蛋来到另外一个护卫身前,然后伸手按在他的头顶说道:“我问最后一次,你们是什么人?”
还是没人说话,赵三蛋冷哼一声,单手用力一拧,那护卫的头颅立刻就转向了后方,脖子断裂的嘎啦声非常清脆。
刘玄坐在魏子悦怀里静静地瞧着那个护卫倒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怜悯。
罗松微微点头,似是在赞扬刘玄小小年纪便如此冷静。
魏子悦有些不忍,她将头转向一边不想再看。
赵三蛋一言不发地走到下一个护卫身边,然后将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上,口中说道:“一!”
“二!”
这护卫终究是害怕死亡,他惊恐地说了句话,然后便将头颅重重磕在地上。
刘玄笑了,因为他听见这家伙说出‘思密达’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来自什么地方了。
罗松也是微微一愣,然后便脱口而出道:“高句丽?”
刘玄摇摇头道:“难怪穿着看起来眼熟,他们是新罗的花郎徒。”
此时马重已经将那帐马车牵进了大营,并且被枪骑连弟兄荷枪实弹围住了,离刘玄不算太远,因此车里的人完全能听见这边的谈话。
“好眼力!”
车中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出来。
接着车帐从内撩开,一个浑身火红的女娃娃走了出来。
刘玄转头观瞧,顿时便愣住了。这女娃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身穿一袭红袄,脚下是一双锈金的短靴,身后披着猩红披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大火苗,而且长得极为美丽,是令人窒息的那种。
刘玄心里顿时冒出祸国殃民四个字来,这副面容怎么形容呢?妖艳,没错,就是妖艳!
女娃娃对四周的神威步枪视而不见,反而大大方方向刘玄走了过来。
马重立刻要端枪阻拦,刘玄挥挥手示意无妨,这才放低了枪口将女娃娃让了过去。
女娃娃来到刘玄面前,先是冲魏子悦施了一礼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小女武媚,家父应国公武士彟。”
刘玄就觉得脑子里响起一声炸雷,然后大大的‘卧槽’两字从眼前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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