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师:“……”
他这边都紧张到嗓子眼,这倚怀安居然还有心情玩笑,当年河渠投毒,坊间纵火案他都没这般喘气。
“那大人,晚上光临府上有何贵干?我都不知道大人居然有闲心光临我府,是不是小的,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御史革职一事你听说了吗?昨日收了份信。”
“听说了,听说了。”
“很高兴吧,毕竟当年我爹娘的事,他没少撺掇你。”
县师一听爹娘马上跪倒在地上,他已经不想活命,现在只求能保他妻儿。这么些年他日夜睡不着,那对冤魂在他脑里挥之不去。
“这事我先不追究你,你也算枚被束手的棋子。倒也不用这般紧张,我现在想要的,是除了那封信,应该还有一份革职罪状的书。除此外,我还要份勾勒菟裘外郭的坊图。”
县师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从倚怀安嘴里听到了赦免,这种闻近内外的黑官要他一个命轻而易举。就算当年他有苦说不出,但所行之事确凿。当年大史寇要挟他做伪证,他若不从,全菟裘百姓赖以生存的命脉将被切断,因而县师选择牺牲了倚怀安一家,就冲这件事情,倚怀安杀他全家也是情有可原。
他重重磕了个响头,连滚带爬去了书房,把倚怀安要的东西抽了出来。
倚怀安摊开那份罪状书,一字一行的仔细品读,竟然得不到任何关于他爹娘当年冤死的罪状。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得提,几条小小的人命,在国家眼里,不过就是草芥。
另一张纸,上边记画菟裘商户的分布图。这地理位置确实优势,靠近鲁国都城不说,还有一条佳慧河,穿过鲁国境内,直达周国通商口岸,这样的城池里做商户确实有很大优势。
“先生所行,就为此事吗?”
“不,此事不过顺便,我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大人尽管说,内史大人尽管开口,有什么忙需要帮我在所不辞,就是赴汤蹈火在下也绝对会帮内史大人做到。”
县师已经做好杀人放火的大事了,调动全身精气神。
“想吃野味,还有,想喝酒。”
县师大人:“……”
就这点破事?他一个内史大人不打招呼都成!
倚怀安也没管县师脸上复杂的脸色变化“最近这些晚上想在这管辖内吃点野味,搞个篝火,而且我呢,想饮一些小酒,你也知道,跟这个律法有点不相容。我喝点倒是不成问题,就是我身为官员,也不好搞这个特殊权利吧,就是不知道其他人可不可以也沾着光都喝一点,您县师在这方面的部署是不是可以宽容一二。”
县师这听明白了倚怀安的请求,不光是他喝,他还想跟其他人一道喝。关于在祭祀外饮酒,还也野味烧烤,是专门设有乡正来巡视的。现在意思就叫他把这一职位设置宽松下来。以倚怀安的身份,现在叫他县师来帮忙,那是卖面子给他。
“这……”县师大人故意装作犹豫一下,“此事确实有一些风险,然大人欲食之,在下必尽其所能使大人食其珍味。我回则与此些官员嘱嘱几番,叫他们慎勿扰人。如果大人还有需要抓野味的话,或是搭建篝火木材的话,小的都可以替大人帮忙。”
倚怀安没有说话。
“就是这个喝酒,小的虽然实在是很为难,但是只要是怀安大人想喝的话,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帮您喝上这杯美酒。”
“您可真会说话。”倚怀安一句话把县师噎得死死的。
县师头上的汗掉下来。
昔其县师于此地呼风唤起之者,今天就这样装着一副好像事情很大,但有他县师兜底,一切都没有关系的模态。倚怀安哪里不懂这话语里的艺术。其实摆明了就是欲顺手推舟,卖他一个人情,日后亦好言。
圣书里又说,当有求尔行事,必难为。这个县长能在菟裘盘踞二十年,可真是个人精呀。他就是想让倚怀安背负一个巨大人情,只是他完全未有想到,现在的倚怀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凭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并且这些把戏他在朝廷上实在是见了太多次。
“如果我让大人这么为难的话,我看这样,那我就想自己抓点野味,好好饱餐一顿吧。顺便我想提醒一下大人,士别三日得刮目相关,有些人迂腐太久还是要服老的。”
倚怀安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笑得直接让县师的头直接有一次磕了下来:“小的小的,是有哪里做的不对吗?还是说小的有哪一句话说错惹得怀安大人不高兴了,这件事情怀安大人可以尽情的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不负众望,还请大人给小的机会。但是小人,确实是有一些为难在身上的。”
“为难?”倚怀安佯装生气,“我可知道你喝了酒呢。”
县师尴尬地笑了笑,慌忙解释道:“大人说哪里的话,小的哪敢喝酒。只是小的的确有一些烦心之事,不敢打扰大人高风亮节,还请大人多多谅解。”
倚怀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那让我看看你的账簿吧,我身为内史先生,可是有权过问的。”
县师嘴唇微微颤动,艰难地开口:“大人,大人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应酬,欢宴上的账目罢了……”
他现在全身的冷汗,也许是多年一直担任最高位置,他在这菟裘之地过得实在是太顺风顺飞,没想到现在竟然一下子栽了跟头。
倚怀安指着一处银两问:“这是在喝水吗?喝水三百两?我倒是很奇怪你们从哪里进的一些酒,除了朝廷不应该有任何地方擅自买卖,你不会……走了黑官吧。”
倚怀安之所以这么信心十足,那就是他早知道这里有涉嫌黑市交易,那也是他暗中安排到的。
“我给你开,我给你开文书,小的不为难?大人我真的错了。小的只是希望,希望……”
县师说着就捂着胸口,脸上憋得紫青,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倚怀安看县师脸色这般,淡淡道:“你撒谎的技术与戏力还是跟当年你被大史寇威胁一般,那么拙劣。”
倚怀安说完就走了,他没有回头再看县师的脸色,如今他已经不再关心。在这大周虎视眈眈的边境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
现在箭在弦上。
一则,周国天子想将鲁国变成彻彻底底的附庸国,以稳固其对天下统治
二则,郑国,齐国,哪怕是旁边的小小杞国都想对这个满口礼法,看似雄厚的大虚胖子鲁国虎视眈眈。
三则,外敌戎人正在南下,蛮人不讲任何礼制,中原危机四伏。中原交战,哪怕是暴力战争,也有战前,作战之礼。战前要名正言顺,卜筮、告庙、祭社、受脤、授兵、乞师、犒师、假道。战时要请战、致师与许战。哪怕是兵刃相见一刻,也得放下武器向上天战祷。之前齐国这般行为,戎人二话不说,一剑刺死排头将军。戎人的蛮横,引起中原国家的空前团结,但却屡次被骚扰并陷入泥潭。他们无法接受打不过这么蛮横的一个国家。
肥羊鲁国,正四面受伏。在臃肿的礼仪背后,发展一些机械术,机关,巧仪迫在眉睫。
可惜,当下,大权旁落,周王的安排下,国君的权力处处受限,竟落在周国特意册封的三位上卿三桓手中。这三桓,便是季家,孙家,叔家,他们垄断了大鲁的司徒司空司军,为周朝服务,而不是鲁国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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