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学徒第一天

背有点驼挑着沉沉的铺盖行李还有工具的姜怀祥走在前面,挑着铺盖行李的姜水昌跟在他屁股后面,像跟屁虫似的紧紧跟着。由于怀祥叔的行李中有火炉铁钳等工具还有锅碗铲等炊具,一路上丁丁当当的像个移动的小铁铺。

爱惹事生非的十四岁调皮捣蛋鬼姜水昌其实也是苦孩子,他十岁就开始挑担了,大人是用箩筐挑,父亲开始时让他挑两只小竹篮,后来换成两只大竹篮,春天挑萝卜夏天挑谷秋天挑玉米冬天挑荸荠,从摇摇晃晃开始到现在稳稳当当地走,如此算来他也有四年多的挑龄了,所以二三十斤的铺盖行李走上三五里他也不显累。

姜水昌从背后看上去发现怀祥叔的背像个倒扣着的铁锅,而这个铁锅被衣服包裹着又像一面奇特的鼓,那上下摇晃的扁担像不断敲击着这鼓却故意不让出声,姜水昌觉得像哑剧一样很滑稽,本来挑着担子没完没了地走路(怕已走了七八里了)已有些累了,可是在后面边挑担子边欣赏怀祥背上无声打鼓的滑稽样就不觉得累了。此时他记起了江山的一句谚语﹣﹣卖糖带看戏,心想他现在就是在卖糖带看戏呢。

可是瞧着瞧着他又觉得不那么滑稽了,因为他发现那裹着铁锅的衣服已经像从水中捞起来似的湿透了,而且他还听见从怀祥叔的鼻孔里发出的像牛耕田时一样的喘息声,觉得怀祥叔好可怜。他想怀祥叔挑着起码比自己重两倍的担子肯定很累了,本来重的担子都是徒弟挑的,要是怀祥叔像别的师父一样非要他去挑的话可就惨了,六七十斤的担子压在肩上没完没了地赶路,那滋味不光是累了而是痛苦,非常的痛苦。姜水昌见过有的师父健壮徒弟瘦小,健壮的师父自己空着手却要瘦小的徒弟挑沉沉的担子,可怀祥叔宁愿自己衣服像从水中捞起一样湿透喘气像耕牛一样粗犷也要挑着沉沉的担子,所以怀祥叔比所有的师父都要好而且好上一百倍。要不是他没有背上的这口铁锅,这么好的师父就不会四十出头还打光棍了。十四岁的姜水昌不懂什么叫命,但他觉得老天不公平世上的女人有眼无珠,让他这么好的的师父怀样叔打光棍。不过他突然想到早晨母亲提起过,已经有个女子看上怀样叔而且准备春节结婚,姜水昌觉得虽这女子看上怀祥叔迟了点,但她仍然是个好女子,她可以终结怀祥叔长达二十多年的光棍历史,可以说是巾帼英雄了。他记起了母亲说过的话,"好人总有好报"。姜水昌现在却觉得老天还是比较公平的。他想现在怀样叔的心里感觉一定像喝了蜜一样,所以他能一口气挑着六七十斤的担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姜水昌的心情很快舒畅起来了。

正当姜水昌先怨天忧人地为天下最好的师父怀祥叔抱不平后心情又很快舒畅起来时,怀祥叔终于说出让姜水昌渴望已久的话了,他把担子放在路边的一块长条石旁上喘着牛一样的粗气,仰起脸看了看天说:

"歇一歇,累了吧?天气真好!"

过了中秋节天气还这么热说鬼天气才对,看来怀祥叔心中有喜连坏天气也是好的。姜水昌不想再往下想了,像耕田的牛解除了牛轭,他几乎扔下了铺盖行李,一屁股坐到长条石上也像耕牛一样呼呼地喘气。

怀祥叔从铺盖里掏出一条白毛巾擦脸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把毛巾塞进绑着铺盖的棕绳子紧紧地打了个结。姜水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头上和身上也出汗了,他站起来也学怀祥叔的样子从铺盖里掏出一条白毛巾擦脸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把毛巾塞进绑着铺盖的棕绳子紧紧地打了个结。两人坐在长条石上,两人耕牛似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怀祥叔问他渴不渴,姜水昌点点头,聪明的姜水昌在怀祥叔还没说出"去把水壶取来",他就从行李中把水壶取来递给他了。怀祥叔拧开壶盖仰天咕噜咕噜地喝了五口,然后递还给姜水昌,姜水昌也仰天咕噜咕噜地喝了五口。两人都喝了五口水壶里的水只剩一半了。姜水昌把只剩半壶水的水壶放回行李。

两人喝过水后,姜水昌坐在长条石看着怀祥叔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右拇指用力一揪机盖,啪嗒一声机口便蹿出蓝滢滢的火苗,他把叼着烟的嘴巴凑过去,用力一吸香烟的那头马上就见火冒烟了,怀祥叔啪地合上机盖后,便神气地抽起来,他每"嗽"地深吸一口,像是要把吸进的烟点滴不漏地吃进肚里品味了一番,然后呼地又将肚里品味过的烟点滴不剩地通过嘴巴和鼻子全喷了出来,他的嘴巴和鼻子仿佛成了屋顶上的烟囱。姜水昌认出了怀祥叔抽的是最蹩脚的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牌,可他赛过神仙的神气模样让姜水昌羡慕不已。姜水昌心里有种想向怀祥叔讨烟抽的冲动,可终于忍了。他想他很快会像怀祥叔一样神气地点上烟,再神气地吞云吐雾。因为他口兜里除母亲给的三块钱,还有姐姐给的五块钱,总共有八块哩,要是全部买经济牌香烟,足足能买一百包!怀祥叔可能抽一年也抽不完。

正当姜水昌美美地想着的时候,怀祥叔说话了,他说路还远着呢,歇会儿还要赶路。嗬,人真奇怪,要讨老婆了连疲倦也不知道了,姜水昌马上沮丧起来。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还要赶多少路。他感觉走的正是往二姑家江郎方向,从南山村的家里出来到这里姜水昌数过经过的大大小小的村已有6个,起码也有二十里路了,前面的地方该是淤头了。姜水昌心想假如真是去了二姑家的江郎,最多也只有二十里路,咬咬牙就可走到。到了二姑家就可以报仇雪恨了,因为二姑邻居家的那条该死的花狗曾平白无故地在他的右腿上咬了一口,他是个记仇有仇必报的孩子。想到要去江郎打二姑邻居家的大花狗报仇,姜水昌马上来了精神,仿佛只要怀祥叔一声令下他就立刻起身前进。

可他心里吃不准究竟是不是去江郎,忍不住问怀祥叔要去哪里。怀祥叔说前面就是淤头了,到了淤头等于到了205国道,先看看淤头地方有没有活,没有就沿205国道往上走。

姜水昌不知道啥叫205国道,他虚心向怀祥叔请教:

"怀祥叔,205国道是啥地方?远吗?"

怀祥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耐心地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徒弟解答,见多识广的姜怀祥说:

"205国道是公路的名称,就像人的名字一样。大凡公路分四等:国道、省道、县乡道还有村道。级别最高的是国家级,叫国道;稍低点的是省级,叫省道;再低点的是县级和乡级,两个级别差不多就合起来叫县乡级:级别最低的是村道,就是我们村里的小巷。懂吗?"

竖着耳朵仔细听的姜水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很快发现怀祥叔的解答有问题,他认真地问道:

"怀祥叔,您说的是公路分四个等级,可我们村里的小巷是公路吗?"

没想到没见过世面的徒弟居然把见过世面的师父问得哑口无言。怀祥叔有点生气了,他扔掉了手里没完全抽完的烟蒂,强词夺理地说:"我们村里的小巷是很小算不上公路,但不等于外面甚至更远的地方的村里的小巷都小都不算公路,我就见到过南平的村庄的小巷宽敞得能开汽车。请问:能开汽车的小巷算不算公路?"

这下轮到姜水昌哑口无言了。他从来没去过比江郎还远的地方,更不知道南平村庄的小巷是不是宽敞得能开汽车。没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一个十四岁嘴上无毛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还谈什么调查和发言权呢。姜水昌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和鲁莽惹天下最好的师父生气了,后悔莫及,他像个认错的小学生似的站起来低下头,态度诚恳地道歉道:

"怀样叔,我刚才是瞎说,您千万别生气。我不会读书,啥都不懂,刚才您不说我还以为205国道是个地方呢。"

姜水昌的诚恳道歉马上立竿见影。姜怀祥的口气变温和了,他微笑着起身拍拍姜水昌的肩膀,用像无所不知的校长一样的口气说:

"俗话说得好,要想做个明事理的聪明人,必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呢这辈子不可能读万卷书,也和你一样不是读书的料但行万里路我能做到,而且早已经做到了,所以无论怎么说我所知道的东西一定比你多得多。这叫见多识广。懂吗?"

这下姜水昌真的懂了,他使劲地点头,同时嘴里说:

"懂了懂了。我跟着您行万里路,以后也就见多识广了,对吧,怀祥叔?"姜怀祥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像个乘胜前进的将军大手一挥,命令道:"出发!"姜水昌虽不知道要去的地方但肯定不是江郎,打二姐邻居家大花狗报仇的希望是落空了,不免有点失望,从这点失望稍纵即逝。虽说姜怀祥已原谅了因不该问而让其不快的姜水昌,但姜水昌还没从后悔中拔出来。为了表示真心实意的过之意,姜水昌抢先挑起了姜怀祥重如泰山的担子,而把自己轻如鸿毛的担子给了他。这与在家中拈轻怕重的他判若两人。姜怀样也没推让,心想让他锻炼锻炼吧,等他挑不动了再说。于是换了担子个子又差不多高的师徒俩一前一后地走了。

姜水昌很争气,憋着气摇摇晃晃地坚持把师父重如泰山的担子挑到了淤头村口。此时他的脸胀得像喝过烈酒似的绯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像耕牛似的呼呼地喘气。趁姜水昌散架似的瘫地上歇息的时候,姜怀样将自己的担子挑到十几步远的一棵大樟树下,然后摆好风箱、火炉还有锅碗铲等炊具。歇了会儿的姜水昌不敢怠慢,有气无力地走到师父身边听候调排。师父抬头望了望村里已有袅袅炊烟的屋顶后,说该做饭了,叫他去拣些生火用的干树枝干茅草之类的。姜水昌走进了村里张罗去了。姜怀祥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两只袋子,又从两只袋子里分别抓了一把米两把干蕃薯条放钢精锅里,然后到附近的一条小水沟里淘洗。那时候的污染绝没有现在这么严重糟糕,水塘水沟里的水都可洗衣洗菜甚至饮用。

淘好米和干薯条后,姜怀祥坐在扁担上神气地抽着蹩脚的经济牌香烟等着姜水昌的干树枝茅草生火做饭。突然看见抱着干树枝和干稻草的姜水昌没命似的从村里冲出来,姜怀祥还以为姜水昌偷了人家的柴禾被人追赶了,正想起身去替徒弟向人家道歉,突然瞥见姜水昌身后的一只大黄狗疯狂地追上来,眼看大黄狗的尖嘴利齿就要挨到姜水昌落在后面的大腿,在这危急关头,姜怀样的屁股像装了弹簧似的腾地跳起来,他大喊一声"打死你这条疯狗",操起风箱边的一截半人高小指粗的铁棒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迎战。逞凶一时的大黄狗完全被英勇善战的姜怀祥的气势镇住了,它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放弃对姜水昌的追击,把矛头转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它恼怒地朝姜怀祥汪汪汪地狂吠了三声,不可一世的像是警告又像是挑战,可它是纸老虎,面对手握铁棒势不可挡地冲杀过来的姜怀祥马上败下阵来,一个急转身便狼狈逃窜。姜怀祥不跟狗一般见识,也停下来去安抚受此惊吓的姜水昌。

姜水昌把怀里的干树枝茅草放在火炉旁,姜怀祥过来用手轻轻地将姜水昌衣服上粘着的柴草屑拍去,边拍边说:"没事吧?下次进村时记住拿铁棒,这根铁棒既可拿来捅火炉炭渣,也可用来当防身的打狗棒。只要你手上拿着这根铁棒再恶的狗也惧怕三分。"

姜水昌告诉他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他强调本来区区一条狗不足为患更不会被追得狼狈地逃,因为他抱着柴草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它,要是他空着手的话随手拣块石头也会把它吓得屁滚尿流。

姜怀祥相信他的话,但又觉得有点好笑,心想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可不是狗而是你呀。这时两人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唱起了空城计,姜怀祥蹲下去卷了一团干茅草放进火炉里,再把干树枝一段段地折成一叉长后放在火炉里的茅草上面,然后从口兜里掏出打火机,想想又把打火机放回口兜,从另一只口兜取出火柴,擦亮去点压在下面的茅草,点燃茅草后拉起了风箱,先是轻轻拉,火苗慢慢成燎原之势,等干树枝也燃着时把盛着米、薯条干和水的钢精锅放到炉子上面。

姜水昌有点过意不去蹲下来想帮师父拉风箱,姜怀祥没松手,像想起了什么,问道:"这柴草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偷的被人叫狗撵的吧?"

"这……"姜水昌答不上来了,没想到区区一把柴草师父也会认真得盘问起来,心里有点怪师父小题大做,干脆啥也不说了。

"答不上来做贼心虚了吧?"姜怀祥小题大做并借题发挥地说,"你要知道淤头地方没有山也就没柴可砍了,弄点柴草不容易,都当宝贝似的,你偷了人家能不叫狗咬你吗?偷只鸡是偷,偷一把柴草也是偷,只要拿了别人没主动给的东西都算偷。要是被人抓了,轻则打骂,重则被人吊起来打被游街示众甚至送派出所关上几天。很多被判刑坐牢的盗窃犯都是从小偷小摸开始的。你可要记住,从今往后手要干净,以后犯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记住了吗?"

姜怀祥居然提及"偷鸡"两字,姜水昌心里吃了一惊,难道他……不可能吧?姜水昌想到昨晚十兄弟在吃鸡送行宴上是发过誓的,不可能这么快就泄密,即使泄了密先知道的也不可能是怀祥叔。兴许是他只是一个比方吧。想到这姜水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心是放下了,但姜水昌的心里完全是五味俱全。一向以为怀祥叔是个温和慈善的好人,原来这是表面现象。不就是一把柴草嘛,为啥要上纲上线非要和盗窃犯扯在一起?况且一时半会的叫我去哪儿去弄柴草呀?姜水昌心里不服气。心想你说归说听不听由我,反正嘴生你身上耳朵长我头上。

怀祥叔确实厉害,居然看出姜水昌心里的不服气。他叹了口气说:"这也难怪,你一向惹事生非,摘瓜采桃挖荸荠掰苞萝掏花生无所不能,要想马上让你改掉恐怕不行。反正道理我给你讲了,你慢慢体会吧。"

姜怀祥一下子捅到了姜水昌的软肋,姜水昌无话可说了。接下来便是沉默,姜怀祥边拉风箱边往炉里添着折过的干树枝,火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疯狂地舔着钢精锅,钢精锅里的混合的食物马上翻滚起来,可以嗅到从钢精锅盖四周溢出的薯香味了。姜水昌没等师父吩咐便主动准备起来,他从行李中取出两只碗两双筷子一只木勺子,放进一只补过的破脸盆里,然后端着破脸盆去小水沟用水冲了下,再顺便打上一盆水端回来。

打铜修锁的人自己烧饭非常便当,有风箱相助熟得特别快。钢精锅里喷香的薯条粥熟了,姜水昌勤快地用木勺子打了两碗,一人一碗,一瓶豆腐乳摆在两人中间,两人坐在一块油布上吃起来。他们饿极了,所以吃得特别香,好像许久没尝过薯条粥了,其实他们几乎天天都有一顿薯条或薯片粥。

吃完洗好钢精锅和碗筷后,开始干正事了。作为徒弟考验的时候终于到了。姜怀祥交待的第一件事便是吆喝揽生意。姜怀祥说吆喝很有学问,吆喝得好生意就来了,吆喝得不好没人理你,让姜水昌去试试。姜怀祥言传身教,扯起洪亮悦耳的嗓子拖着长长的声音吆喝起来:

"打铜修锁补铁锅呐﹣"

姜水昌张了张嘴只喊了个"打"字就打住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表演天赋师父偏要叫他上台表演革命样板戏里的唱腔,嘴巴就不听使唤了。

姜怀祥盯着他鼓励道:"唱呀,开口唱呀,平时看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咋难为情起来了?不要紧张,又没叫你上台表演。"

姜水昌吞了吞口水,仿佛咽下了一根卡在喉咙里的薯条,他想起学校里音乐老师在教唱革命歌曲时的情景,那时他混在同学们中摇头晃脑旁若无人地跟着乱唱,丝毫也不害羞。这情景让他壮起了胆子,他像师父一样扯着嗓子喊起来:

"打铜修锁补铁锅。"

师父摇着头笑道:"这哪像是吆喝,倒像是在哭呢?多难听。"接着师父给他出问题的关键,他说:

"首先不能紧张,要放松,就像你平时骂人时一样,声音要洪亮悠扬,这样喊出的声音才自然;其次要把握节奏,刚才你吆喝前面几字的声音拖得还比较长,后面'锁补铁锅'四个字太仓促了,好像小偷在偷东西被人发现了;最后面要加个'呐',别小看这个'呐'字,它很有味儿,能使整个吆喝变得悦耳动听起来,更重要的是一个'呐'字就让人品出生意味,就知道生意人来了,有需要的自然就找你来了。"姜怀祥接着说,"后面的'锁'和'补'要连起来喊,'铁锅'两字不要拆开,并和'呐'字连一块。我再吆喝一遍给你听听,仔细听好了,打铜修锁补-﹣铁锅呐﹣-"

姜水昌非常震惊。怀祥叔在他的印象中是个驼背和善没有文化一年在外打铜修锁的可怜老光棍,没想到他居然满肚子墨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而且居然懂音乐,他说的话就像音乐老师在课堂上讲课,并且比音乐老师讲得还要好,姜水昌不得不对怀样叔刮目相看了,心中骤增了三分敬意。现在怀祥叔又示范了一次,他觉得非常悦耳好听,就跟《红灯记》里装扮成磨刀师傅的地下党吆喝'磨剪子嘞戗菜刀'一样悦耳好听。分明已成艺术了,艺术的东西他一个十四岁的毛孩子想学就能学会的吗?爬树掏鸟窝姜水昌肯定比怀祥叔强,可现在叫他吆喝却一点自信也没有,他张着嘴憋着劲地喊:

"打铜修"

刚喊了前面的三个字时,姜水昌发现村里走出了一群小孩和妇女,他们像看耍猴似的盯着看这对奇怪的师徒,前面的几个小孩竟朝他俩走过来。他们的出现使本就紧张的姜水昌更加紧张了,后面的"锁补铁锅呐"五个字还出口却又被他吞回肚里了,他不知所措傻傻地站着。

虽然这群小孩妇女已经给这对师徒的教学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姜怀祥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何况人在别人的屋檐下,所以他没有驱赶,还笑脸相迎地向他们解释:"刚带的徒弟不会吆喝,让他学学。"

前面走来的几个小孩都笑了,说这吆喝有啥难的,有个流鼻涕的小男孩竟迫不及待地抢先喊起来:"打铜修锁补铁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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