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一段时间以后,初见成效,我感觉我就像被伟大的知识海洋所包围那样,全身能量满满,甚至冒着学富五车的金光。
这天,我在宿舍里穿着鞋子,准备出发再一次去晚自习,谁知突然脑中「倏」的一下闪过一道白光。这白光瞬间使我呆在原处,一个如生铁一样沉重浑浊的声音幽幽地从远处飘来——
「我想喝酒……」
“不,你不想喝酒。”我晃了晃脑袋,极力反抗着这一个声音,继续去穿鞋带。
结果这道白光又顷刻间幻化成源源不断且数不尽的纷杂错乱重新向我射来,让我的脑袋越来越疼……
“啊!”我两手一甩,“妈的!去去去,现在就去,行了吧!”
神奇的是,我就这么妥协之后下了决定,那些白光与脑中的疼痛感就顷刻间消失了。
第一反应,我是不是有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倘若我想脱离这些白光所带给我的心理与生理上的疼痛,我就必须遵照着它们的意思顺从下去——它们是不可忤逆神谕般的存在,它们的出现也不是这样无来由地第一次……
我首先陷入了一片茫然,去哪儿喝、找谁喝,成了又一个新的难题。
我实在不愿意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喝酒,那种冷清和折磨的感觉简直让我受够了。一个人喝酒实在是可怕,可怕到完全不懂得控制收敛,也不晓得会胡思乱想到什么事情。
我对我自己说,万一突然一个想不开,喝死了怎么办。
所以我必须找个人陪我一起。哪怕对方不喝,滴酒不沾,TA也能够在关键的一刻,一手狠狠地推掉我手中的罐子瓶子杯子,然后对我说:“别再喝了,再喝下去你会死的……”
“啊,是啊,再喝下去我会死的,嗯,那就不喝了……”然后我便可以这样假意虚情地顺势给TA一个面子,不再喝下去,自己也能够毫无廉耻地留下一条小命。
这种情形,想想都很完美。
于是的所以,最后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司慧。
与其说是我突然想到了「她」,不如说是「她」根本就是一直在我的潜意识中时刻等待着我。「她」在等我翻牌、等我在一片黑暗与潮湿中搜索而来——来自白光与圣光的指引。
“昂,是这样的,慧慧,”我拿起手机颤颤巍巍地拨通了司慧的语音电话,我说,“今晚有空吗?”
她说:“怎么啦?想我啦?”
我说:“昂,是啊,想你了。”
她说:“想喝酒?”
我说:“昂,想喝酒。你怎么知道?”
她呵呵一笑,没有解释,也没有拒绝。接着,她问我在哪碰面,我告诉她,就去她新居的楼下。
她说,好,那不见不散。
就这样,我带着疲惫的残躯,穿过校园、穿过人来人往的各种街头,顶着夏日夜晚无尽的仆仆温热风尘,来到了司慧的面前,与她相见。
刚一见面,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心无救的情绪,也控制不了所有的慌乱,扑了上前,紧紧地把她抱住,我涕泪直流,哭呛着对她说:“慧慧,我很痛,心里痛,很痛很痛……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很辛苦……”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温柔地对我说:“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求求你,请你陪我喝酒吧……”我吞下哽咽,抽泣着说。
她说:“好……傻瓜,说的是什么话呢,我当然是会陪你喝酒的。别急好吗,你就放心地先在姐的肩膀上哭一会儿……”
于是,我再度放声大哭……
曾几何时,我告诉过自己,凡事不能哭,我已是个大男人,绝不能哭哭啼啼地像个娘们一样,做事要稳重,情绪要稳定,不能在别人的面前显露自己脆弱的样子,我是金光闪闪的,我是所向披靡的,我是人人见到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狠角色……
而此刻,我哭得比三岁小孩都还要弱智狼狈……
好几分钟之后,我才缓过神来,用手掌心狠狠地抹去了我眼睛和脸颊两边的泪水,看着司慧,我说:“好了,我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司慧笑了笑,说,“可不要勉强哟,时间有的是,想哭还可以再在我这儿哭多一会儿的。”
我站直我的身体,整理着我的狼狈,看着她,很确定地告诉她:“可以了,我没事。”
“真的就没事了?”
“真的就没事了。”
“那现在去喝酒?”
“嗯,现在就去喝。”
“去哪?”
“你的地盘,你说呢?”
“那就去「雨迪吧」吧……”
“行啊,「雨迪吧」就「雨迪吧」……”
“走?”
“走。”
说着,我俩很快就来到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
我原以为「雨迪吧」是一个非常喧闹的去处,没想到,它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酒吧。
它就像一条不声不吭的昏睡人鱼,静静地躺在时光中,衔接着两条街转角的街头与街尾,没有大的招牌,也没有七彩炫目的灯光。
小资且脱俗。
这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
“没想到,你这小区旁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安静的去处。”我直言相告。
司慧笑笑,月光撒过她半边的脸颊。
“我偶然间没事的时候,会常来这里。”司慧说,“不觉得很淡雅别致吗?”
“觉得啊。”我走到酒吧的里面,站在其中一张桌子的旁边,拉开一张藤椅,请司慧就坐,“不曾想这还是露天式的呢,呵呵!”
司慧双手由上及下,滑过自己包臀连衣裙的两侧,直顺到裙摆最下沿的位置,然后缓缓坐下——整套动作自然而然,优雅而不做作。
是的,这画面,我感觉少一分都是娇柔无味,多一分都是刻意擦边。
她的性感,由内而出,散发出来的全都是高级的气息与气质。
她抬头看着我,带着三分的风情,对我说:“你也坐呀,站着干嘛呢。”
我说:“酒是怎么个点法?需要过去跟老板说吗?”
说完我指了指较远处吧台的位置。
“你好好地先坐下便是,很快就会有人过来问的了。”司慧说着,就顺势慢慢地架起了她那足以封神百里的标志性二郎腿。
于是我不再多问,拉了另一张藤椅,坐好。
空暇之余,我环顾四周,发现这小酒吧更像是一个庄园里的庭院,栽满了鲜花,而又四处不失酒香。
空气时时是新鲜的,比起那些封闭的空间,这里的确让人舒心太多太多。
四个角落,都悬挂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功放,那低低放出来的歌声不像是舞曲慢摇,更像是带着故事的淡淡的民谣。
不过十张的桌子,且来者不多。我很怀疑这酒吧的老板开这种小众消费型的场所到底有没有在赚钱。如果不赚钱,到底又是怎样的心态与情怀在如此支撑着TA。
“唔?来啦?”不多时,我们的桌前就来了一位身穿旗袍的中年妇女,想必她就是这儿的老板娘,她笑着跟司慧说,“今晚不是一个人了哟,呵呵!”随后,这妇女又用上下打量的神情看了看我。
灯光明亮,照在她略有整容过度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一些不和谐。看样子,她也至少有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多少还是有些掩盖不住的。
司慧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很在意那老板娘的问题,而是伸出她的一只手,对老板娘说:“嗯,先来一满壶您这儿自制的清酒吧,然后来点烤好的特色牛扒,其它的小吃随意来三盘就好了。”
“今日推荐的话,那清炸鸭舌、凉拌猪颈肉、芥辣拍青瓜如何?再附赠两位一些花生米和一个果盘。”老板娘说道。
“好啊,”司慧抬头继续对着老板娘微笑,“您这每回做我生意都是带着亏本的呀,送这送那的,合着回头叔叔不怪您败家哟!”
“你这小丫头,净说些胡话。”老板娘笑嗔了一句,“看见你呀,就看到我当年的影子,不给你好处给谁好处呀?呵呵!”说完转身就走。
原来如此。我心里道,这老板娘想必也是性情中人了,也难怪她和司慧两个人如此熟稔且毫不见外。
“嘿嘿,”司慧就笑得更开心了,朝着老板娘又喊了一句,“对了,牛扒记得帮我们切成方块啊,我可懒得自己去摆弄!”
“晓得了。”老板娘边走边回应。接着她走到大吧台那边,跟吧台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就走进吧台后面的房子里面去了。
大吧台上站着一个满是络腮白胡子的调酒师,我猜想,这位应该就是老板本尊了。既当老板又当调酒师的,可谓率性而活呀。
很快,老板娘托着一个木制的大方盘子(传菜专用)就从里面又出来了,路过吧台的时候,她顺手把调酒师提前准备好的那一大壶清酒摆在了盘子的正中间,再一同托好,端了过来。
我的目光看着老板娘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东西从盘子里一碟一碟地拿了下来,然后有序地摆在我们的桌子前面。酒和杯子也放下来以后,她说:“两位请慢用哟,若是有别的什么需求,随时可以喊我。”
“有劳了,谢谢您。”我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
司慧也颔首表示了对老板娘的感谢。老板娘也就带着笑意退下了。
事情到了这里,我心里头只有几声的自我嘲笑——这其实呢,和我今晚的初衷有点出入来着,本想着随意寻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喝它个一塌糊涂、找不着北,没想到不小心就掉入了这种治愈般的情调。
我端起酒壶,闻了闻壶口飘出来的酒味,那是一种带着淳朴飘然的谷香,非是曲酒那样的呛人鼻喉。
倒出来杯子我浅尝了一口,甚至感觉并无太高的度数,但却酒味十足,口齿留香。
紧接着,我给司慧也倒了一杯,与她碰杯然后一干而尽。
尽管如此,我一时仍未太习惯这种清淡如水的口感。啤酒还能冒个泡,喝下去说不定还能打个嗝,红酒让人微醺,白酒让人上头,这清酒,恐怕喝醉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喜欢喝?”司慧看到我那不痛不痒的表情,问道。
“也还行。”我放下酒杯,又倒了一杯。
“可别喝太急哟,”司慧笑意可掬地说道,“别看开头没事,我们两个喝完这一大壶也差不多了呢。”
“醉不了吧?”我说,“看起来这一整壶也就不过两斤左右吧。”
“呵呵,”司慧道,“你知道喝酒最美好的状态是什么吗?那就是微醺啊。在醉与不醉的边缘,你就会发现世间的一切原来可以那么的梦幻和美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壶下去,我们两个人刚好都可以进入到这种微醺的状态?”
“你的理解能力倒是不坏。”
“呵呵。”
于是乎,我们喝酒,我们聊天,听着音乐,共度时光,仿佛此前之我们从未有过任何的失意与悲伤。
不知不觉间,小菜已吃尽,酒也已喝尽。
临近收尾。我送她回家。
长街上,人影稀疏。她穿着高跟鞋走在了我的前面。
这一刻,我才发现,司慧说的微醺,简直绝到了极点。
我撑着我迷蒙的双眼,看向她。
她那美到令人窒息的背影,在这空旷的路上孤寂而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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