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煮酒一杯或沏一壶茶

接下来,很快就到了陆陆续续的期末考试。几天下来,十五门课,预估挂科一门,《证据法学》必是重修。

收拾好了紧张的状态。

安飞组织放假前的最后一次聚会。

他问我一起去酒吧喝酒好还是单纯地找个去处吃大餐好。

我说怎样都好,即使是在宿舍里一群人呆着都是好的。

他就笑我毫无情调,一点也没仪式感。

转头他问帅阳,帅阳说那就去吃饭好了,先喝茶再喝酒,找个地方呆它一整天,至于中途有谁来有谁走那就不管了,反正三兄弟好好地聊个够。

安飞听后,极端赞同。

立马就给「幸福酒楼」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说要明天包个大房,还要是二十四小时一整天的那种。

说实话,一年时光不经意间就这样过去了,和安飞相处的日子可谓情深意厚,一想到他将要离开,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是滋味。

表面上,我们兄弟三人似乎一脸洒脱,嘴里不说,但我还是知道的,有些东西真的就是有今生没来世,大家都舍不得。

安飞势必要退学,回去他家继承家族企业,我们也势必再难见面,这一辈子,除非有更大的机缘巧合同落一个城市发展,不然的话,最后彼此也只能沦为彼此的追忆。

“我说安飞,你和段苹到底咋整啊?”我边整理桌子上的物品边问安飞。

安飞双手手指交叉,抱着头,躺在了他的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说道:“还能怎么着,分手便是。”

“舍得?”

“舍不得啊,不都是命嘛。”

“爱到很深的程度了吧?”我不得不说,安飞的确是个真男人,凭他的资本,花花世界有的是,可这么久以来,他就基本只守着段苹一人。

“唉,”安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他说,“确实啊,是兄弟我也不瞒你,本想简单地约个P来着,没想到却陷入了一场深爱,你说这人啊,在有限的时间里,事情十有八九就总不能如愿,想想就很要命。”

“所以,你准备好怎么和段苹说没有?”

“今晚我已经约好她了呀,会把事情再一次讲清楚,彻彻底底地解决掉的,”安飞换了个姿势,他把手放了下来,眼睛甚至不让我看见,“今晚势必是个揪心又难缠的夜晚呐!唉!”

我没有再说话,继续整理我自己的东西。我把不要的杂物通通扔进了垃圾桶,留下的东西都有致地认真摆放好,需要带回家的也捡进了行李箱。

这一刻,我觉得世间的落寞如此相通,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安飞的无力与绝望,却再也不知从何安慰从何说起。

容蓉生日的那一晚,安飞有没有睡蓝芊,我不得而知。但这一切似乎,都已不太重要了。

我只知道,很快,人间又会多了两个失魂落魄的人儿。就像我当时所想象的那个画面一样,熊熊的烈火燃烧大地,没有一具木乃伊能够得以幸免,包括这一双自戕的国王与痛心疾首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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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我们三个就提前来到了「幸福酒楼」。

预约了两拨人。中午一拨是我们的共同好友。晚上则是安飞的一群老乡。

与其说是朋友间的聚会,不如说是安飞的送别会更为确切。照安飞的意思就是说,中午这餐以茶代酒,纯粹座谈,晚上那餐就放开了大喝,最好酩酊大醉。

我说:“呵呵,沏一壶茶是怡情小调,煮酒一杯是要论英雄啊。”

安飞就笑了,说:“大夏天的煮什么酒哟,还不够烫吗?哈哈!”

我说:“打个比喻嘛。”

他说:“哈哈!知道!”

看着安飞开怀大笑的样子,极难想象,昨晚到现在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痛苦。或许,有没有煎熬有没有痛苦亦不可知,他始终是那条无限庞大让人难以猜透的大鱼。

时间尚早,众人还未到来之前,我们三个叫服务员出去买了一副飞行棋并在包间里面玩了起来。

一边玩一边聊天。

老板也很诧异,想必是心想哪有人来酒楼玩飞行棋的,于是中途亲自走过来给我们递烟。我和帅阳接了,安飞说不抽,老板站着看我们玩了一分钟后,赔着笑意就走掉了,完了叫服务员回头送了我们三个每人一碟小吃。

安飞说:“你们记住,这种老板才是做大事的人,别看他这样,笑脸盈盈的,心里骂我们傻逼也未可知,但人家表面功夫就是做得好,活该赚钱,对吧?”

我和帅阳面面相觑,都说:“是是是。”

玩了好十几把之后,太行宇来了。

我赶紧起身去拉了他过来。

只见太行宇挠了挠头,有些不适应的样子,他说:“我来早了呀?”

我说:“正好啊,来得刚刚好,我们一宿舍人齐齐整整,先到也是正常的,其他人很快就会陆续到的了,您不用担心。”

“会有很多人吗?”太行宇依然紧张地扶了扶他的眼镜。

我说:“放松点,都是我们的好朋友来着,男男女女都有,也都不是什么吃人的货。”

太行宇就憨憨地笑了。

“坐啊,别客气,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随便点,要不过来和我们玩棋也行。”安飞朝太行宇招了招手,说道。

“想来也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这样一起出来聚会啊,还得是颜启,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请到你来,难得呢!”帅阳紧接着话就说,“别站着了,过来我们四个人一起玩!”

太行宇喏喏地说了一声好,我就推着他一起过去坐下,四个人玩起来了。

又玩了两局之后,沙越储柠时换换程早四个人也到了场。我过去招呼他们入座。

接着段苹乐祺和莫先生也来了。安飞这才马上起身不玩,叫帅阳收了飞行棋,然后过去和莫先生打招呼。

“哎哟,我以为您还不来了呢!真是赏脸,有幸有幸!”安飞走过去就紧紧地握住了莫先生的手。

莫先生客气一笑,说:“哪里哪里,我还想着请你们来着,真是感谢各位这一年以来对祺祺的照顾呢!”

“没有没有……哪里的话,这都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的嘛,您快坐快坐……”安飞非常有礼貌地安排莫先生他们就座。

等到他看向段苹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目光都各自躲闪了一下。想来,深爱过且还相互深爱着的人再会面也都会如此的尴尬吧。尤其在这种口杂人多的场合,谁也不能情绪失控,那种压抑可想而知。

随后,瞿青到来。她打扮靓丽地走过我的身边,然后坐在了帅阳的一侧。

接着是白文齐温遂,以及温遂的女朋友宗敏,他们三人也到来坐下以后,就差一个人了。

那就是解思悦。

我原本的意思是叫安飞算了,别喊她。安飞就说解思悦又不只是我的朋友,也是他们的朋友,为什么不叫,并告诉我做人大方点,这计较那计较的就什么也办不成。

我只好说,行吧,你帅你有理。

开始点菜之际,解思悦总算是来了。

她穿着清凉,一件碎花吊带短衫衬着一条牛仔破洞短裤,脚踩一双绿色的小凉鞋。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说到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确实在关注着她。

我在想,和她交朋友完全就是很不赖的事情,但为什么私底下咱俩一定要那么尴尬呢。

安飞踢了踢我的脚,示意我赶紧地起身去招呼人家。

我愣是不动。

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是空着一个位置,我想换座逃离也已来不及了。

解思悦跟安飞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坐了下来。

令我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我抬头看了看相隔着好几个人的她,只见她的表情,没有特别的欣喜也没有特别的不快乐。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她眼前的桌面更像是在等待菜式的到来。

我开始负责沏茶。

摆了所有的茶杯在我面前,然后一一斟上大半杯,再一杯杯地放上转盘,一杯杯地转过去传递给各位。

大家端好茶了以后,安飞起身,说道:“大家也知道,我安飞是个粗人,临别之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好,总之呢,非常感谢大家这一年以来对鄙人的支持、陪伴与照顾!今天酒就不喝了,以茶代酒!仅此祝愿在座各位身体健康、前程似锦!”

“好!喝!”“身体健康前程似锦!”所有人都起身举杯痛饮。

“真要退学啊?不走行不行啊?”喝完一杯,瞿青情义不舍、真情流露地开口说道。

“不走你和我在一起啊?牵手亲嘴睡觉的你愿意?哈哈!你答应你男朋友还未必答应呢!”安飞就喜欢满口胡言。

“呸!那你还是走吧……”瞿青略略略地吐着舌头表示嫌弃。

众人大笑。

帅阳则默默地说了一句:“我答应啊,留得兄弟在,岂曰无衣?”

“你你你!你再说一遍?”瞿青立马就急了,起手就狠狠掐了帅阳一下,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开玩笑的嘛!”帅阳反倒是有点认真起来,想生气。

安飞只好赔着笑说:“朋友妻不可欺,是我说错话是我说错话,我这突然脑抽就胡说八道了!唉!这不太激动嘴滑了一下子没有想到是嫂子……我该死!”

说着,狠狠地就盖了自己一巴掌。

画风突然这样,大家也很尴尬,全场开始混乱地说话并解围。只有段苹一人一直静静地看着安飞,闷闷不乐。

瞿青也很自责,又倒了一杯茶跟安飞赔了不是,怪自己经不起玩笑。

我望着语无伦次的各位,忽然觉得,离别就是场怎么说都言不由衷的赴死大会——正如你要临死,太多话想说,好不容易拣出来一句,说出口才发现,全都还是笑话。

后来的我们,当然是继续和谐地吃饭开玩笑了,一桌子人又回到了其乐融融。

直到散场,如同我跟解思悦一句话没说,安飞和段苹也一样一句话没说。这茶局饭会就匆匆地落幕了。

然后又剩下我、帅阳和安飞三个人在包间里面继续聊天继续等待下一场酒局的到来。

这后来的空档里,我们没再玩飞行棋,而是听安飞讲起了他那些未来的畅想和规划。

他讲了很久很久,我们也听了很久很久。他还说,等他三几年内稳定了,一定包个专机请我们过去玩个尽兴。

我说:“别说包飞机了,包个绿皮火车、小破皮卡车也行,可前提你得有空招待我们。”

安飞说:“稳定了那就肯定全是有空了。”

帅阳就笑笑:“安飞你人出不出现的倒是无所谓,给我安排十个八个的妞就完事了。”

安飞再次哈哈而笑,说了句:“年轻人……”

很快。

酒局到来。

安飞的老乡们个个能喝得不得了。

我和帅阳都几乎快招架不住。

安飞就像护犊子那样,挡住了很多他老乡们对我俩的敬酒。

这一晚,安飞如愿。他酩酊大醉。

差点还进了医院。

一息尚存之际,他对我说:“颜启,你知道吗,其实所有朋友之中,我最看重你……”

我瞬间鼻子一酸,眼角一湿……

最后泪流满面……

看着他在我的面前再一次昏醉过去,我默然颤抖地,点起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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