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之时,窗外的天空中下起了持续的蒙蒙细雨。
中午放学以后,我一个人走去「轩宇阁」吃饭。
若不是早上太行宇提醒了我出门要带伞,恐怕此时哪都去不了,或是满身都是雨水了。
路上,我觉得水声甚是奇妙。
雨水从天上落下来,喷薄在我的伞上、拍打在树叶之间、弹跳在草丛里、坠落在柏油路的路面、沾溅在我的鞋底、挤汇到了沟渠,然后倾泻于黑暗无光的下水道之中。
每一种的声音如此相似,却尽皆不同。
沙沙刷刷、淅沥淅沥、滴答滴答、叮铃叮铃、啪嗒啪嗒、滋滋溜溜、隆隆咚咚……不一而足。
明明是同一个天空的同一阵雨,就因为所遇媒介物不同与命运走向的不同,便发出了不同的响声、或是无声无息。
简直跟人类的命运一模一样。
到了「轩宇阁」,我排了队,打了饭,坐了位置,吃完了午餐。忽然间愈加多愁善感。
我在想,要不就雨中散步去吧,反正此刻的天气那么应时应景,尽情emo一番得了。
孤独与快乐在某种意义上毫无区别,都是自找的。
我很明白,任何的处境都是自己亲手造就而来,习惯了,也就好了。但却依然常常控制不住、承受不了内心的空洞和眼前的荒芜。
我明明可以很快乐,更完全可以不孤独,只要我没心没肺,不要去计较别人的得失与苦痛,我的身边大把人可以陪我——
解思悦、里奈、米璇、鹤子仪、晴佩、英沐雪……哪个我不可以随便下手就轻松捕得。
可是意义呢?难道一个人孤独着不比两个人一起痛苦着更好吗?非要拉上一个垫背的,怎么想都是没必要。不是吗?
我总是在思忖,我的善良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此时此刻我真的迷茫。
不知不觉间。
我便走到了北校区的一个网球场。
持续的情绪低落使我精神耗尽有些走不动了。
我撑着伞站在了路边,低头看着脚下的雨水。
好想淋雨。
但我没有这么做。
我依然紧拽着手中的雨伞。
雨伞的伞柄靠在我的肩头,压出一道冰凉如剑的冷意。
好几分钟之后。我才继续抬脚往更北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两边都是长椅。每隔五米一张,每隔五米又一张,像极了高速路上两边的虚行线。
下雨的缘故,那些长椅上都没有人。
而当我真的以为不可能有人的时候,却让我走着走着便看到了远处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男生。
起初我还看不清,但慢慢走近,就发现了那男生根本就没有撑伞——他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地淋雨,雨水早已打湿透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乃至他的全身,而他的眼神里,全是空洞。
我不知道他在这儿坐了多久,但不难想象,一定坐了很久很久。因为这蒙蒙细雨,要把他全身淋湿成这种程度,绝非一时半会儿。
再走近一点,不经意地,我又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蓦地感觉这男生相当面善、甚是眼熟。
“池琛?”然后,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但我没有将之叫出口。
毕竟我又忽然想到,他也曾经是我的情敌。
我们同时追过河莉。
然后我抱得美人归,他黯淡离场。
而如今,谁和谁的结局都没有好到哪里去。面对河莉,他是失败者。我也是。
可他为什么此时会在出现这里呢?
为什么会那么孤单凄凉地一个人坐在这里淋雨?
他不是学生会副ZX吗?不是一个内心强大思想高上成熟沉稳的大人物吗?怎么会……
心存疑问且下意识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的我。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依然没有抬头看我。
接着我再上前两步,站在了他的一侧。然后,把雨伞举了起来,撑在了他的头顶之上,那半空之中。
他这才眨了一下被沾湿了的眼睛,用手扫去一轮脸上的雨水。最后侧身抬头望向我。
我面无表情。他也面无表情。
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最后我扔掉我的雨伞。干脆坐下在他的身旁。同他一起淋雨。
可能他会觉得我是一个傻逼吧。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以这种充满gay情的方式再次与他产生交集。
我印象中的情敌,要么永不相见,要么互相仇恨,从来没有听过像我和他这样的,能够平静地两个人坐在一起,并且前事在一片静默之中一笔勾销。
我掏出裤袋里的烟,然后打开烟盒。刚拉出来其中的一根,便发现很快它就被雨水滴湿了一半。
把它放在嘴上,又掏出了打火机。
想着把它点着。谁知那普通的打火机又被雨水给很快地浇湿了打火石,大拇指滑了它好多下,愣是不冒半点火星。
没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我衔着全然湿去的那支烟,惟其一声苦笑。
池琛再次侧头看了看我。
终于开口。
他说:“怎么?你也觉得我很可笑?”
用手把烟从嘴上拿了下来。看着他,我说:“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但是你觉得我和你一点都不熟,能知道你的事情?可笑在哪里?请你说说看。”
“也对。”池琛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所以,你这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言下之意,倘若我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赶紧滚开,不要再打扰他。
扔掉那支烟。我也用手扫了扫脸上的雨水。
我说:“这不明摆着吗?我纯粹是无聊。既然有人在淋雨,就只是想着有个伴一起淋雨罢了。”
“你可真是奇怪的人。”他说。
“失恋?”
十秒钟之后我直言相问。
又过了五秒钟之后,他如实回答:“是。今天早上分的手。”
“师姐?”
“对。我隔壁班的。”
“哦,明白了。”我说。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怎么?跟河莉分手之后又谈了多少个?这会儿你也失恋了?”沉默过后,池琛不知是特意的还是无心的,如此问道。
我噗嗤而笑。
心想,解不解释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于是我避重就轻地反问:“怎么?你也知道我跟河莉分手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在她那个班上可是有线人的好吧?”
“线人?”我扶额又笑,“也对,学生会副ZX,神通广大,哪里会没有你的人。”
“你这可就有点阴阳了哈。学生会副ZX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别人无情抛弃。”
“那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我转而问他。
“也将近十一个月了吧。”池琛回答,“想不到吧?河莉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转身就去追别的女生了。”
“这很正常啊。”我说,“想当时,我也以为我会和河莉很长久……那既然你都看不到希望了,也不可能永远一直等她嘛。”
“你可真是。”当我说完不久,池琛又忽然似是有些生气与怪罪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河莉那么优秀,你居然……唉!你咋就不能珍惜珍惜一下她呢?”
“不说我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错了、后悔了也没用。也都是过去了……倒是说说你吧。我看你在这儿淋雨也肯定淋了好久吧。不如……说点什么东西给我知道知道?”
“如你所见啊。而且我刚也说了。我分手了。而且是被突然无情抛弃的那种……”
“细致点?”
“细致点就是她叫泳茜,我们也曾那么甜蜜那么爱过,可如今却忽然嫌弃我穷嫌弃我太过正经不够浪漫,还说,腻了不爱了,她想追求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未来,就是这样。”
“毫无挽回的余地?”
“毫无挽回的余地。”
所以,淋雨是他最后的倔强、心碎无救的悲伤?
“好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对他说了一句,“再这么淋下去会生病的,你也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吧。”
说完,我就起身了。因为我不知道再跟他说些什么。
毕竟作为不熟的两个人,能此刻聊到这个份上就已经相当难得了。别的就只能祝各自安好各自好之为之吧。
“你都还没有回答,你为什么也要淋雨的真实原因呢。”池琛朝着我的身后又说了一句。
“没什么。纯粹是矫情。一时的脑子有病。”
我定了一下,如此回答。
说完我就拿起地上的伞。抖去里面的一些雨水。撑好。最后往回自己宿舍的那个方向头也没回地走了。
而我一路走,一路在想:
谁说不是呢,爱情它就是十有九悲。纵使你是再牛逼的学生会副ZX,该你苦的时候它一样不捡不挑……
所以得了吧,全世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失意。
到处是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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