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故地重游

钟明喜最后还是被颜蕾拖着去了趟医院,因为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有伤口发炎了,又疼又痒不说,还引起了低烧。

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了输液,凌晨的输液室静悄悄的,两人戴着同一副耳机头挨着头看剧打发时间。

回到宿舍,天蒙蒙亮,她们双双栽倒在各自的床铺上,沉沉入睡。

颜蕾一早收到了兼职工资,钟明喜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起床后她主动给温凉打了电话,告知瞿谷念与妖王白图一事。

温凉道了声谢,顺便问候了下常霆的安危。

钟明喜睡了一觉,没有跟进最新情报:“常霆怎么了?”

“你不知道?”温凉讶然:“今早都传遍了,宣凤来在不拘城生擒了常霆,现在各家族要求公开问审。”

钟明喜摸了摸冰凉的额头,无能为力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是听小姑说的,应该不会要他的命。”温凉立马切换话题:“对了,你最近有和小白联系吗?刘家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小白离家出走,好些天不见人影了。”

钟明喜全然不知:“没有。”

“那你最近帮着留意一下吧。”

“好。”

通讯结束,钟明喜站在窗台前,给盆栽浇水。

平静安宁的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钟明喜没有再去找兼职,一场秋雨过后,她收到了钟母发来的消息。

因为是去见家人,颜蕾没有跟着,见钟明喜穿得单薄,送了一条围巾给戴上,目送她出了寝室。

钟明喜转了三趟地铁再转公车,徒步二十多分钟,抵达了郊区的一栋民房前,仔细确认过地址,她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拄着拐的老奶奶,看到钟明喜,方言浓重地问是找谁。

话音刚落,钟母就用围裙擦着手出来了:“阿婆,是我女儿来看我嘞。”

经钟母介绍,阿婆是这儿的房东,里头住了好几户人家,大都是外来打工的,没什么经济基础。

钟明喜将提来的一袋子苹果递过去,钟母挑了个最大的出来,削皮切好再端给女儿。

厨房和洗浴都是公用的,钟母的房间朝北,阴暗潮湿,一张床和木桌就是全部的家具了,衣物和其它生活用品都是用纸箱子和编织袋装着。

钟明喜望着泛黄的墙纸,轻声问:“爸爸呢?”

钟母把门关上,正是准备和她说这事:“他哪里还吃得了这个苦!”

钟父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在外还包了个小情人,送了洋房,被赶出常家之后,他就腆着脸住去那边了,没管钟母死活。

钟母打了两份工,多年娇养着的身子突然没了滋润,看上去憔悴不少。

钟明喜想了一会儿,给出建议:“离婚吧。”

没有抚养权和财产纠纷,这婚离得相当顺利。

钟父的手机尚且还能打通,他来时开着豪车,穿得人模狗样,签字豪爽,自始至终没看身旁的母女俩一眼。

办完手续,三人离开民政局,钟父告诫她们别再联系自己了。

钟明喜便当着他的面删掉了联系方式。

晚上母女俩找了个小饭馆,钟明喜点了几道钟母爱吃的家乡菜,问她:“妈妈,以后有什么打算?”

钟母犹豫再三,看着已经长大成人又懂事乖巧的女儿,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先回老家,那老房子再破,住着至少不用花钱,家里还有几亩田,我可以种点菜什么的。”

钟明喜点点头:“嗯,那我来买车票。”

钟母握住她的手:“可是你就一个人了啊。”

“很多同学都是不远千里来上大学的,父母也不在身边。”钟明喜给她夹菜:“你身体不好,不要累着。”

钟母都快记不得上次和女儿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哪怕他们身处同一座城市,一家人团聚的时光,也寥寥无几,对钟明喜的关爱更是少得可怜,不知不觉,好好的孩子就被养成了这般性情。

钟母追悔莫及,却又于事无补。

钟明喜赶在考试周到来之前把母亲送上了回乡的火车。

颜蕾为了学分一大早就抱着书去图书馆门口蹲着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怒斥苍天不公,给予钟明喜美貌的同时,还倒了那么多的才华进去,人家学分都修满了!

钟明喜回来的路上给颜蕾打包了一屉生煎。

只是她在看到校门口那辆车时,颜蕾就注定要饿肚子了。

常霖从车里探出头来挥挥手:“明喜姐。”

司机下来帮钟明喜拉开了车门,她不得不坐上熟悉的后座。

常霖看着她手里的袋子:“你还没吃早饭?”

“室友的。”钟明喜低头给颜蕾发了消息。

常霖飞快道:“哥被关在宣家好几天了,我想去看看他,一起吗?他应该会想见你。”

钟明喜点头:“好。”

司机一刻都不耽误地送他们到了宣家门口。

年轻的当家人亲自出来迎接。

“宣哥。”常霖万分急切:“我哥怎么样了?不是说好审完会送回来么?”

宣凤来无奈叹息:“问题就是什么都没审出来。”

钟明喜手里还提着冷掉的生煎,她现在知道此行该做什么了。

宣家门楣显赫,还有私家园林,主客居的院子被假山水榭隔开,错落有致。

常霆虽然是被关在这里,但不是影视剧里那种受着严刑拷打的凄惨监禁,有吃有喝还有游戏机玩,屋子里待闷了,也能出来活动筋骨,晒晒太阳。

常霖一进院子就看到他哥把手伸进景观池里,电鱼。

“……”

仅剩的几条胖锦鲤被电得肚皮直翻,常霆满意地收回手,转头看向院门口的三人,咧嘴一笑:“早。”

宣凤来把客人带到,请他们自便后转身离去。

常霖过去好一番嘘寒问暖,兄弟俩比了比身高,常霆揉揉他的头发,问他考了哪所大学,学习情况怎么样,以及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之类的。

常霖答得面红耳赤,快顶不住了才想起来有救兵可搬:“明喜姐,你也跟我哥说几句吧。”

他将钟明喜推到常霆面前,然后识趣地溜之大吉。

常霆的视线缓慢下移,看着钟明喜怀里捧着的袋子,问了句:“还打算带回去吃吗?”

寝室没有微波炉,带回去也不新鲜了,所以钟明喜没有迟疑,将袋子递到他手中。

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石桌上,常霆一口一个,吃了个饱。

钟明喜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你可以拒绝过来。”常霆说:“小霖还没学会常家不听人话那一套。”

钟明喜却提了另一件事:“小白失踪了。”

常霆没什么反应:“哦。”

钟明喜问得直白:“重云会善待他吗?”

常霆皱眉:“宣凤来告诉你的?”

钟明喜摇摇头。

常霆眉头拧得更深:“温凉?”

钟明喜再摇头。

“……”常霆转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刘家手段不少,可还是找不到小白,说明他的失踪已经不是寻常的离家出走了。”钟明喜冷静分析:“连常霁都参与了不拘城的紧急救援,巴结宣凤来的机会千载难逢,刘家的人却一个都没来,这不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常霆挑眉,爽快承认:“对,他刚踏出家门就被重云绑了。”

结合之前的信息,钟明喜道:“刘绯找回了记忆。”

常霆告诉她:“刘家之所以能操控妖奴,是因为当年的妖族自愿抽取精魂封入器皿之中,这种术在记载上名为‘魂坛’,一旦它们违抗命令,刘家的人就可以通过魂坛施加精神上的折磨,那种痛苦生不如死,是刘绯亲口说的。”

钟明喜合理推测:“刘家不肯释放刘绯,抹去了她作为妖的记忆,秘密训练,为己所用。”

“刘绯想要回魂坛,这样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常霆食指轻敲桌面:“事实证明一个妖奴的分量已经超过了血脉相连的子孙,刘家甚至不敢把重云提的要求说出来。”

那么重云这次前往不拘城,极可能是想在支援队伍里找到刘家的人,借此夺回刘绯的魂坛,可是没想到刘家居然龟缩得这般彻底,硬是没派一个人来,反倒被宣凤来打退,还折了一员大将。

钟明喜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她问常霆:“你想在这里住多久?”

常霆单手支头:“看心情。”

“小霖很担心你。”

“他的作业不够多,爱操闲心,随他吧。”

钟明喜劝无可劝,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常霆心烦意燥,眯眼不悦:“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些废话的?”

钟明喜深知自己的无趣,所以不敢逗留:“我去喊小霖,你们许久未见,应该多聊聊。”

常霆的回应是一掌拍碎了石桌。

乱窜的电弧从钟明喜的身侧掠过,却愣是没有伤到她一根头发。

这动静很快引来了院外守候的常霖:“发生什么事了?”

钟明喜欠身告别:“我走了。”

常霆冷着脸,径直走进屋内,把门摔上。

钟明喜在常霖傻眼间迈出了院门。

宣家的格局占尽了地利,风水极佳,连带着草木都欣欣向荣。

钟明喜路过花园的时候注意到了一株铁线蕨,它本身并不起眼,只是因为在如此明媚猛烈的光照环境下,它依然坚挺着。

穿过凌霄花架,钟明喜看着满园绿意盎然,险些忘了眼下正是秋风四起的时节。

她盯着那铁线蕨,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被不断修复,像是却掉了磨砂贴的玻璃,清晰透明。

在不拘城中没来得及仔细推敲的疑点,终于得到了重视——

她是什么时候见过宣凤来的?

钟明喜记忆很好,能追忆到4岁左右,但对于宣凤来的背影,她只有一个无法连接起来的破碎片段。

是哪一年的家族集会?又是什么样的场合?

钟明喜一眼能认出宣家的大门,对这花草繁茂的园子也有说不出的熟悉,她来过这里,可又想不起来细节。

钟明喜抚过被藤萝覆盖的土墙,沿着它一路走到拐角,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唯有这面墙素不相识。

钟明喜根据来时的路线勾勒出宣家的平面图,她发现这面墙后面应该是还有一点空间,约莫有四十多平方。

就算是无用的废地,也会留出一扇门,若内路不顺,长此以往就会影响家中气运,钟明喜给常霆陪读的那些年,多少也听进去一些东西。

当钟明喜发现部分枝叶是从墙的背面长过来的,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脆弱的木板小门,她只是轻轻一推,门板轰然倒下,露出了里面郁郁葱葱的生态景观。

这里的植物生长得比身后的花园还要茂盛,营养饱和了似的,每一片叶子都苍翠欲滴。

钟明喜听到气流穿过空腔发出的呜鸣之音,像是有人在哭一样,空灵忧伤。

眼前的景象依照残存记忆中的视角切换重叠,年幼的自己也曾站在了这个地方,环视四周。

她向前走去,茫然不知地寻找着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落在墙头的乌鸦大叫一声打破了寂静,将钟明喜唤回了神,她惊醒过来,猛然转身,忽的脚下一空,与被踩塌的浮土一起坠落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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