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留在这里？”
“难道掌柜宁可相信我是来捣乱的？”
她戏谑的语气带着几分苦涩，掌柜的脸上阴晴不定，顿时有些好奇道：“你可知有许多传言，说你……”
掌柜还未说完，她便挤出一抹冷笑，不以为然道：“人言可畏，谁会把自己的错事四处宣扬，除非想让世人为之唾弃。我未必有这么傻，想必掌柜也并非如此容易蒙蔽，对吧？”
他哈哈大笑，眼神中有半分欣赏半分玩味，点了点头便要离去。
“还请掌柜给我一口饭吃，不让我饿死街头。”
他回头道：“人在‘玉食斋’就饿不死，不过流言太甚，有时也需做戏与旁人看，到时你别怪我出手太重就是！”
她闷声点头，自知接下来的日子也许过得并不轻松，可只要饿不死，便有活下去的指望。
玉食斋人来人往，难免会听到闲言碎语，掌柜不让她轻易露面，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可有些话终究觉得刺耳，她听了也不免觉得心伤，这一日她刚好忙完躲在角落里吃饭，前面的人讲的兴致勃勃，不免嗓门大了些。
“听闻侯府救过一女子，那女子因与人有染而生下孩子，便被侯府赶了出来，那孩子从小便得了顽疾，腿上全是脓疮，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我前些日子在学堂还见过那孩子呢，那样子就不该上学堂，连个人样都没有！”
“怕是读书也无用，一辈子离不得人，只能是个拖累！”
她一声不吭的扒饭，眼泪簌簌而下落在碗中，却仍是强装镇定的把饭吃完。
此时发觉有人盯着，她仰头望着眼前之人。
掌柜瞧了她半晌，凝眉道：“吃完去收拾收拾，晚些时候我有话与你说。”
待掌柜离去之后，她才起身收拾，而后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
直到夜幕降临，客人们才尽数散去，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今日事多，都累了，就先散了吧！”
她因记得先前叮嘱，便假装收拾着，待旁人都走后才道：“掌柜的想说什么？”
“这里人多口杂，难免会有许多不中听的话，倘若句句入心，便是根根利刺，于己不利。”
她一时有些惊讶，随即追问道：“掌柜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谣言伤人，自不必说。”
看到他眼中涌动的情愫和压抑的神情，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能感同身受？”
“幼时曾与母亲流落街头，讨饭三年遭乞丐追着打，被有权有势之人凌辱，历经艰险才活下来。”
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她，又道：“今日见到你那般模样，让我想起了她，想起她将得来不易的吃食让给了我，最后被活活饿死……”
他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哀伤，话到此处便再难多说一个字，他默不作声的背过身去，许久才道：“今日就先回去歇息吧！”
此后的日子虽然辛苦，倒也让她有了立锥之地，不必为了生计绞尽脑汁。
哪怕“玉食斋”又来了人，可旁人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好，而掌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不横加阻拦。
给她的饭菜向来是残羹剩炙，而她总是逆来顺受，不愿与旁人起争执。
日复一日，她早已习惯了一切，先将孩子送到学堂，便着急赶来这里。
忍受着旁人对她呼来喝去，感受着周围人的冷眼，她已然不觉得委屈，反倒觉得比那高贵的侯府要自由的多。
转眼孩子已与她一般高，她轻抚着他的脸，像捧着稀世珍宝，眼中尽是欣喜。
“你如今就要考试了，我有一事相告，往后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不怪你。”
她从未如此郑重的说话，孩子蹲在她身旁，温柔地注视她道：“母亲说吧！”
“你的父亲为官十余载，正直不阿，却因一句谣言而获罪，我此生唯一的念想便是想为他洗脱冤屈。你如今欲进官场，虽有扬名立万的机会，却也可能被人认出是罪臣之子，如今将这一切悉数告知你，也望你进退得宜，好好活下去！”
她昏黄的眸子落下几滴泪来，仿佛从前的艰辛困苦让她得以对生活更磊落，对活下去也有了别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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