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广。这位隋朝的富二代可谓是天生的表演家、政治家。
为什么说是表演家呐?在即位之前和即位之后可谓是判若两人。即位之前,谦卑有礼、仁义孝顺,可以说是为人臣为人子的典范;即位之后,骄奢淫逸、残暴不仁,可以说是将暴君二字诠释到了极致。
太子杨勇在正妃元氏病逝后不久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册立云氏为正妃,而且对云氏比以前还更加的宠爱。独孤皇后本来就对元氏的死抱有怀疑,现在元氏尸骨未寒,杨勇就想要推云氏上位,自然令独孤皇后非常的不满。杨勇了解这一情况后,立即就吸取教训,把自己平时的好色心肠全部隐藏起来,一心一意只与正妃萧妃相爱,起居都在一起,对其他的侍妾却全不理会,装出一副专情的模样。这位萧妃也是独孤皇后亲自选定的,见杨广如此专情倚重,内心自然生出欣慰满足之感来。
独孤皇后崇尚节俭,他就投其所好,故意每天穿着俭朴的服饰觐见,在吃穿用度上都尽量节俭,并且三天两头对独孤皇后嘘寒问暖。同时,还时不时花点小钱买通皇帝、皇后身边的宦官宫女,让她们帮自己打听消息,坏杨勇的名声,说自己的好话,对太子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对自己是“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在朝中也是刻意拉拢大臣,让他们有事没事替自己美言几句,在宫内宫外使劲营造舆论氛围。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就形成了谦卑有礼、仁义孝顺、勤奋节俭的人设,逐渐就得到了皇帝、皇后的欢心,成为太子的第一顺位候选人,在太子杨勇失势的时候也就顺理成章的被改立为了太子。可以说杨广不仅是表演家、政治家,还是优秀的交际家、宣传家。
仁寿四年(604年)六月,隋文帝杨坚去世,太子杨广即位。
杨广即位后,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自家兄弟的问题。
先说大哥杨勇,早在四年前被废去太子之位后就被贬为了庶人。这个时候的杨勇已经没有了任何一点权势,早已经对杨广没有了威胁,但对这个名义上最大的对手,曾经长达二十年的储君,杨广丝毫没有手软,刚一即位就迫不及待的一纸诏书赐死,并且还用的文帝的名义。单从这点来说,杨广真的具备一位优秀帝王的素质,绝不给对手留哪怕是一丝翻盘的机会。后来虽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但却规定其子嗣不能继承,而且所有家庭成员、亲卫等尽皆流放济南,后来杨勇集团的几乎全部重要成员都被杨广杀死了,可以说杨勇从杨广这里得到的就仅仅只剩“房陵王”这三个字了。
再说三弟杨俊,这位更惨,都没能活到杨广登基,早在开皇二十年(600年),就被自己的王妃崔氏所毒害,终年三十,谥号为孝。
四弟杨秀,于开皇十二年(592年)被任命为内史令、右领军大将军,带兵镇守蜀地。在蜀地期间因越制被隋文帝所不喜,仁寿二年(602年)又被杨广等人诬陷为使用巫蛊之术诅咒隋文帝,被隋文帝杨坚贬为庶人并软禁于内侍省。对这样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残暴且喜欢斩草除根的杨广竟然一反常态,没有治罪,仅仅是下令依旧禁锢,严加看管而已,可谓是一个异数。
最后是五弟杨凉,这位是最难以处理的。杨广即位时,杨凉正身在北齐,身兼雍州牧、上柱国、右卫大将军等职,总领北齐旧境五十二州,手握三十万大军,并且还拥有铸钱的特权,以及其他“便宜行事”的特权,换句话说,此时的杨凉即有兵又有钱还有权,完全就是北齐的土皇帝。同时,早在杨广成为太子时,杨凉就做好了自保的准备,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向杨坚索要好处,要人、要钱,不断修缮城池、打造兵器、扩大军队规模,做好对付杨广的准备。杨广显然也是知道杨凉的野心的,在即位后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召杨凉回京的诏书。此时的杨凉,看到诏书根本不敢回京,二话不说立即便起兵反叛了。
从公正的角度说,这份诏书可以说是杨广最大的败笔。一个刚登基的皇帝,而且连登基的过程可能都还不怎么光彩,在这种情况下,首要该做的难道不是封锁消息,尽量给自己一点准备的时间和一点稳固江山地位的时间吗?这个杨广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是迫不及待的、大张旗鼓的召杨凉进京。
在这件事情上,一方面,杨广存在重大的失误;另一方面,杨凉却出现了更大的失误。也算是杨广运气好,在如此昏招之下居然大获全胜,看来大概是上天有意留下杨广来终结大隋江山吧。
已经决意反叛的杨凉可谓优势十足,自己手里不仅兵多将广,而且准备充分。反观对手杨广,刚刚即位、地位不稳,还没有帝王“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经验和威望。并且先帝杨坚的离奇去世本就让京中大臣们有所怀疑,此时的杨广完全没有站稳脚跟,双方实力对比一目了然。
但偏偏一手好牌却被杨凉打得稀烂,此时的杨凉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快攻快打,趁京城还来不及反应,迅速集中所有兵力攻入关中,占据京师;另外一种就是割地自立,坚守不战,和隋朝打消耗战。前者可谓是上策,如果不出意外,可以一战成功,一举奠定千秋基业;后者可谓是中策,就算不能取得最终胜利也不会立即失败,就算效果不理想,至少也可以做到自保。但偏偏杨凉选择了自创的下策“兼用二策”,兵分五路,其中四路分别攻城掠地,一路精锐直指京师,准备一举攻入关中。结果攻到黄河边又临阵退缩,改为烧断河桥,坚守蒲州。将自己“进可攻京师,退可守北齐”的优势全部放弃,给了对手杨素调兵遣将的时间和分而歼之的机会。仁寿四年(604年)十月, 起兵仅两个月的汉王杨谅在晋阳兵败被捕。
中国历朝历代叛乱者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皇族内部争斗,一类是权臣叛乱,最后一类是百姓造反,这三种之中可以说难度依次递增。
第一类,是内部夺权。多是子造父的反、弟造兄的反、叔造侄的反等等,总之是皇族内部斗争,即使换了人当皇帝也依旧不用改朝换代,因此一旦成功一般不用面对四方讨伐之师,甚至有的仅仅通过宫廷政变即可达到目的,人员伤亡相对较小,对经济社会的影响也不大。
第二类是权臣叛乱。明朝朱载育一首《不足歌》写得好: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娥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良田置的多广阔,出门又嫌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恐无官职被人欺;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上帝论高低。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那些手握军权的王爷将军们,对自己的权位还是不满足,依然借着一些诸如清君侧、斩佞臣的理由起兵造反,或者是随便培养一个傀儡皇帝,打起招牌找个理由就可以起兵,成功后随便制造一个意外害死皇帝或是逼迫其禅位,自己也就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了。这种人员伤亡相对就要大些了,一般不经过几场大战是不可能成功的。
最后一类多是在民不聊生的世道下,普通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不得不揭竿而起,群雄之间经过长时间的混战后,胜利者得以改朝换代,荣登帝位,失败者得以提前埋尸荒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一类人员伤亡是最大的,时间长的甚至要延续好几十年,基本上全国青壮都难以幸免,以至于经济倒退,满目苍夷。
杨凉叛乱即属于第一种,理论上应当是最轻松的。我们设想一下,杨凉亲率三十万大军(其实不用三十万,大可剔除一半老弱病残作为留守,只需筛选十五万青壮兵士即可)直指京师,不需半月便可到达皇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占领皇宫,杀掉或是囚禁杨广、杨素之流,拿下反抗者,直接登基称帝,然后一纸诏书安抚四方诸侯及边关诸将。这能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杨家的人,谁当皇帝都一样。大局一定,基本不会有人来当这个出头鸟,大家拥戴都来不及,还有谁会来触这个霉头呐?
可惜历史不能重来,杨坚一手建立的大隋盛世终究要亡于暴君杨广之手。
大获全胜的杨广对自己最小的兄弟再次展现了“仁慈”之心,在满朝文武都奏请:“杨凉犯了谋反大罪,理当赐死”的时候,仍然装出一副仁义的样子:“杨凉和我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实在不忍心杀他,还是想法外开恩免他一死!”,此后一直将杨凉幽禁至死。看来刚即位不久的杨广还没有“出戏”,还在延续自己表演家的角色。当然,也从另一个角度看出,此时的杨广还是颇为在乎名声羽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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