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宫门口,栩栩如生的铜雀,高高耸立在高台两边。殿外屋檐廊角,紫檀作梁,殿内有珍珠为帘,明珠为灯,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皎销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金线芙蓉花,风起声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翠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叠着玉带罗衾。地铺白玉,内镶宝珠。华服丽人斜倚在沉香木阔边软榻上,以手支颐,星眸半阖,正自出神。
此时,窗外阳光正好,温风和煦,合窗半开着,光线透过窗上的绘彩琉璃投射进来,映得整个宫殿五彩斑斓、光怪陆离。
一名宫女挑起珠帘,珠翠撞击间发出一片细碎凌乱的清响,惊醒了倚在软榻上的人,她懒懒抬眸望来,见是侍女嫣红,便蹙着眉问“怎么这么久?如何了?"
嫣红神情忐忑,“刚才侍卫长传来消息,……失…失手了。”
舞阳公主李莹长睫一掀,丹凤眼闪过锋芒,继而坐直了身子,攥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怎会?”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眼见着就要得手,可突然杀过来一群人,我们的人多被斩杀,..........另外........,另外有两人被抓进了刑部。”
“一群废物!”
舞阳公主拍案而起,气得来回踱步,转身紧紧盯着低着头惨白着脸的嫣红,“是谁坏了我的大事?”
嫣红呐呐的说,“只听说是一游商,但没无其线索,刑部那边也没打听出半个字。”
舞阳公主长袖一挥,侧旁金丝楠木花架上一盆墨兰呯然坠地,在空旷的殿中回响不绝。
殿中侍立的宫女瞬时跪了一地。
舞阳公主冷声道:“嗯,还不赶快解决掉那两人。"
嫣红随即转身就要出去传令。
“等等,传信给忠勇侯,如果他不尽快把那女人处理好,本公主只有找父皇作主。"舞阳公主望着窗外风声渐起,山茶花树乱颤,红花随风飞起,本来开得荼蘼的娇艳的花儿,瞬间被摧残地不成样子。
屋外狼藉一片,屋内风雨欲来。
沈蓁蓁,命真大啊,识相点赶紧滚,再想霸占着忠勇侯夫人的位置,就要看你有没有命来享受。
舞阳公主李莹的生母为吴妃,由于生产前动了胎气,舞阳公主不足月便出生,因而自小体弱多病,太医说需要在温暖湿润的气候中养病,故二岁后送到江南的皇家别院中长大,性情娇横。因身体渐好,也到适婚年龄,半年前才返回京城,今上感念其从小离家,故对其多有纵容,更助长了其骄矜之气。
李莹承袭其母吴妃的容貌,长得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自是个美人,自从返京,便常常出席各种宴席,受到不少青年才俊的追捧。
而李莹自从在春日宴上见到了忠勇侯宋彦邦,其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身白衣更显得他清秀高雅,让她一见倾心。
自此,舞阳公主李莹为了得到忠勇侯,开始想方设法接近他,总是出现在忠勇侯出现的宴席上,对他穷追猛打,甚至不避人前,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而宋彦邦是何许人也,早对妻子的家世不满,雄心勃勃的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来成就其野心。而舞阳公主对其情根深种,也正是宋彦邦的顺水推舟,推波助澜谋划的结果,正是为了舞阳公主背后的吴司徒吴家和二皇子。
听到舞阳公主的传话,宋彦邦虽有郁色,却也颇为自得,能让一国公主对其死心塌地,不惜名声,也是难得。
甘露殿中,明宣帝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提笔批阅奏折,他彼时年约三十,发如鸦羽,眉如墨描,鼻梁高峻而唇微薄,貌极俊美。非如少年之盛气凌人,而是岁月赋予之温文尔雅,若陈年酒,因时日而愈甘醇。
他微垂着眼,虽不言不语,却清冽如一道剑光。
听到脚步声,明宣帝并未抬头,眼睛仍然注视着书案上摊开的奏折,只听大太监福安上前问安后道:
“启禀陛下,刘统领回禀,前几天追杀忠勇侯夫人的两名黑衣尚未提审,已在狱中自尽。”
听到这,明宣帝神色未明,仿佛早有所料。
福安见明宣帝未语,接着说“暗一曾见过其中一名黑衣人........”说到这,福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明宣帝的表情。
明宣帝淡淡瞥了一眼这个自小跟随他的太监,声音低沉轻缓,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疏离。“说!”
福安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地说“是.......是二公主身边的暗卫之一。”
明宣帝面色波澜不惊,心中早有所料。舞阳公主李莹与忠勇侯那点事,早已传至他的耳中,他以为不过是一些小儿女风花雪月的事情,舞阳未经情事,新鲜过后,再多见见其他优秀的郎君,自然就会放下对忠勇侯高彦邦的情思,也就没过多关注,却没想到事情已然发展到如此地步。明宣帝的表情如同暴风雨前出奇的平静一般,却内蕴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一闪而逝的冷意。
“舞阳倒是越发娇纵了。”他淡声说,看着书桌上堆满的奏折,问“忠勇侯知道吗?”
福安背脊发凉,为这个胆大妄为的二公主捏了一把汗,“奴才不知,只是听说刑部以盗匪打劫钱财之名结了此案。”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追杀一名从三品侯爷的家眷,舞阳也太不长了脑子了。明宣帝冷笑着起身在殿中踱着步,不无遗憾地说“幼时那么可爱的孩子,竟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倒是像她母亲。”
走回书案,他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面,不温不火。
“这些年,终究是少了名师好好教导,才让她变成如今这样,置朝纲于不顾,无法无天。”
明宣帝面色沉肃,冷声说:“传旨下去,二公主禁足凤阳宫,罚抄女戒100遍,抄不完不准出宫!”“
福安连声说”皇上息怒,二公主毕竟年小,又久居江南,未曾在您跟前受教,难免失了分寸。"
明宣帝冷哼一声“忠勇侯作何打算?”
福安呐呐道,“据说忠勇侯打算将其夫人送到这庄子上去。”
明宣帝不禁冷笑,“此人心思深沉,不可小觑,此事难免会有他推波助澜、故意为之的嫌疑。他心到是大,一边想尚公主,一面还想享尽齐人之福。”
“老奴听说,这位忠勇侯夫人是老王爷当年亲自订下的,忠勇侯嫌弃其出身不高,并不喜欢这位夫人,乃至从未带这位夫人参加过任何宴会。”
明宣帝心绪微乱,他历来冷静克制,理智淡漠,不重口腹之欲,不贪女色,后宫的女人也并不多,也少去后宫,这么多年也就是章贵妃、王淑妃、吴妃、李才人,膝下子嗣不丰,仅有二子二女。
想起当天的惊鸿一瞥,那个女子柔弱无骨、昏迷不醒的样子,确实让人怜惜。若非自己正巧路过,女子早已香消玉殒了吧。
想到这,明宣帝目光沉沉,神色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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