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过的,那些平淡日子

难道就没有想过逃避吗?

这几日林怀荫脑子里考虑了很多东西。已经毕业两年多了,自己的日子还真是无可挑剔的令人感到不适啊。要是现在走在马路上能被一辆好心的汽车先生创死在马路上就好了。

这个想法林怀荫两年前也有过,但那个时候她希望的是,被撞死的同时还能得到一大笔钱,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她还有姜姨在家里……

反正,日子得过且过。这么想的好处是,林怀荫过马路永远不会闯红灯,走路也只走在斑马线上,以求发生交通事故时她能达到完美的受害人状态。

早晨,阳光从树叶缝隙间弥漫着一股干燥清晰的空气渗透进入人的心脾肺,不顾人的意愿。

已经九月,燥热的日子总之还是过去了,但是秋季的开头也没有那么快凉爽起来就是了。

林怀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一栋早就该拆迁的居民楼。涂着绿漆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不觉已近在眼前。

来来回回走了七八年的老路,可每次走到门口心还是会像往常一般先悬住,深吸一口气,准备将攥在手中的钥匙打开通往门里头的世界。

''都工作了两年多的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她讪讪笑,自顾自低语着。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越来越清楚,林怀荫还是紧握着钥匙准备开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怀荫?''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线将林怀荫拉回现实世界。

转头,一张白生生又充满惊喜的脸撞进来。''宥迁?''

霎时,林怀荫尽力将记忆里的那个小男孩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联系起来。顾宥迁是她刚搬过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她由于家庭事故来b市读小学,二年级转学过来因为成绩不好还要留一级。第一次上学还是顾宥迁带她去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林怀荫心里想着。这也让她意识到自己也不完全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

''怀荫,真是好久不见啊哈哈哈哈!''顾宥迁露着一口大白牙,''走啊进去吃饭!走走走。''

这时,林怀荫门后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姜姨站在门口,''怀荫!回来啦,饭已经做好了,快快,快进来吃饭。''说时手已经将怀荫揽着进屋,''你说都到家了还不提前说一声,要是我饭还没煮好,你来了不是要饿肚子了?真是的这孩子。''

一切都发生地很快,上一秒林怀荫还沉浸在看到顾宥迁联想到自己的儿时记忆里,下一秒她已经坐到餐桌上了。

林怀荫看着熟悉的家居摆设,茶几上和书架上放着她小时候和大学毕业时的照片。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比回忆里更透着些暗淡和陈旧的颜色。

''怀荫!''顾宥迁坐在林怀荫左侧。

''顾宥迁!?''林怀荫还没有反应过来。

''嘿嘿,你不知道吧,这几年我蹭姜姨家饭长大的。''顾宥迁皱皱鼻子笑颜展开。

''说什么呢,宥迁。这几年有你在家里,我不知道被照顾得有多好!''姜姨一手一碟菜走过来,顾宥迁顺手接过来,又转身去拿林怀荫身前的碗去盛饭。

纵然林怀荫总是有些呆呆的,但是她能感觉到比起自己好像他们更有亲人的氛围。

自己离开家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初三离开高中开始寄宿,后来要上大学了回来过一趟,大一大二寒暑假过年零零碎碎地也回来过几次,后来毕业典礼也只从省外寄了照片回来。

''怀荫啊,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啦?家里的房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要是想搬回来住也很方便。''

姜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林怀荫望着,不同年轻时候的执着和精干,岁月留下的缕缕皱纹竟也平添了几分柔情。

''我可能,我…我…''林怀荫低下头,仿佛再看几秒就要被这灼热的眼神烫到,''我回来b市工作了。''

''先吃饭吧,姜姨特地煮的山药莲子猪骨汤可是特别鲜呐!我想吃都不一定能尝得到的,怀荫快尝尝。''顾宥迁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得很温暖,不一会大家都不声不响地开始吃饭了。

饭后,关于姜姨的那个提议,林怀荫只模棱两可地说公司有员工住宿,更近也更方便搪塞过去。

顾宥迁以送林怀荫为由,两人一起走在出小区的林荫窄道上。

林怀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顾宥迁和姜姨的关系这么好,让她感到不知所措。现在和他走在一起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即使他们小时候是形影不离的关系。

多年不见如今忽然重逢,气氛好像更奇怪了。小时候毕竟是小时候,现在大家都长这么大了,早已不是知根知底的那时候。

''百日草诶。''走到一半顾宥迁蹲下身子来到一簇花丛前。

玫红的黄的橙的粉的紫的花瓣像公主的裙子一样争相绽开着,而部分叶子和花瓣又呈现出将衰之迹。想想看来已经九月份,百日草的花期已经步入末尾了。

抬头一看,百日草后面已经破败的房子让林怀荫一不小心跌入回忆里。那是黄老师的家,刚搬来这里上学时,中午便和顾宥迁寄托在这位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的女老师家中。即使后来一直到挺着个大肚子,黄老师还是去上课。她不是林怀荫的老师,却是林怀荫最喜欢的老师。最要命的是黄老师是顾宥迁的班主任,这在当时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争宠也比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啊,林怀荫希望自己能永远和黄老师在一起。而在这中间,顾宥迁于她而言是个障碍。

想到这里林怀荫不禁笑出了声,眼皮一抬与悠悠转头的顾宥迁视线相碰。看着这位童年好友,林怀荫心里也放下了些许芥蒂和不安。几步向前在顾宥迁右侧缓缓蹲下,手指触摸一只花的花瓣,仿佛若有所思。

''你还记得黄老师吗?''林怀荫注视着枯卷的黄色叶子,用手企图将叶片展平。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你那时候那么喜欢的黄老师。这些花还是她最爱惜的呢''顾宥迁眯起眼睛看着林怀荫手里的那片叶子,乐意地落入回忆中。

''是啊,我最喜欢的黄老师。后来她也走了,离开这个抬头就能看到熟人的地方了。像她那样温柔坚毅有抱负的人肯定会去追求自己的一番事业的。小时候不懂,直到自己也干这一行才明白原来仅靠一腔热血是不行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去教书了。毕竟你小时候总是绕着黄老师转,要她给你读故事书。''顾宥迁一幅理所当然认为林怀荫就是这种人的样子,''所以呢,回来教书的吗?''

''我辞职了。''林怀荫收回手,低下头看着地上几只零乱的蚂蚁。小孩子一样等着大人的训斥般,抿紧嘴唇,一股苦味在唇舌间散开。

''那你想做什么呢?''顾宥迁望着眼前这个女孩。

''我想要一个人的空间,我想我没有动力也没有活力去教书育人。''一点一点的湿润几乎要将眼睛注满,林怀荫拼命止住这样的冲动。这需要她抬起头做看向天空的动作,可是她根本不想抬头。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即使现在是这样,摔倒了就原地休息一会儿吧。''顾宥迁看着时隔七年再见到的儿时友人,也明白七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很多。他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时间真是不饶人呢。

小时候一起嬉戏玩闹的,都陪伴了各自一段时间的两个人,七年后的重逢已经不同于七年前的时光了。这一点无论是林怀荫还是顾宥迁都清楚地知道。

林怀荫知道自己在多年后初次重逢后的友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狗血淋头,乱七八糟的样子实在是太太太糟糕了。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办法忍住,一点也没有办法顾得上除自己以外的世界是怎样的,一点也没有办法思考自己哭完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最后,林怀荫流着一长一短的两条大鼻涕,红着兔子一样的鼻子和眼睛在顾宥迁的掩护下撤离了这个小区。林怀荫觉得自己虽然有点难过,但既然回来了脸还是要的,如果被熟人碰见了,她明天就会买票走人。

至于在顾宥迁面前哭得像猪头一样的事情林怀荫丝毫没有想起来,顾宥迁也是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

顾宥迁,原来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啊。一阵莫名的失落受不住地充斥心头,快七年了,这位好朋友又是怎么过来的呢?那些她不在的日子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很自私。

在顾宥迁送她回她现在所在的出租房后,她就默默下车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回家了,洗了把脸,失魂落魄地充分体会现在的情绪——又清醒又麻木,宛如一位相伴多年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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