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考节

大唐永亨十二年春,杭州城,西子湖畔。

时值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雨后初晴的西湖,那风光自然是极美的,恰逢一年一度的“祁考”节,更是为这西子湖平添了无数美景。

只见斜阳残照里,处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融融恰恰,湖中游船如织,无数书生才子昂立船头,搔首弄姿。千金小姐们也难得一见的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挑选着如意的郎君。

有人一拍即合,也有人相看两厌,不过片刻光景,偌大的西湖上,便有不知多少少男少女情愫暗生,又有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心生怨怼。

正所谓一年好景春又至,夜半无人私语时,春天果然是交配的好时节,古人诚不我欺。

然而坐在名为“春风”的亭子里,看着湖中来往的画舫,梁默此时的心情分外惆怅。

有一个问题,他想了足足半个月也没想明白:那天在公交站等车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中了头奖?

神特么的穿越!

神特么的大唐!

神特么的……

匪夷所思的经历,梁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吐槽了。

他“前世”是个死宅,全靠家里那三十几套房收点微薄租金勉强维持生计这样子,谁知一天出门买烟的时候,忽然一记霹雳,就把他劈到了这个世界。

记得刚“活”过来的时候,梁默是从病床上爬起来的。

原来的“梁默”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平日足不出户,身体弱不禁风,结果一发倒春寒就病倒在床,足足躺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挂了。

按大夫的原话:梁公子乃是早产儿,本就先天不足,若非自幼读书识字,养得几分文气在身,恐怕早已魂归九天。如今感染风寒,阴邪入体尚属其次,主要是被雷霆震散神意,生机早已断绝,恕老朽无力回天,还是趁早准备后事吧……

嗯,神意……

说白了就是“灵魂”之类的玩意呗。

此梁默因雷击而来,彼“梁默”因雷霆而去,也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天意了。

梁默继承了“梁默”的身体,同时也继承了他的病,之后又足足养了半个月,才终于下了床。

至于那所谓的“文气”,是这世界的“特产”。大体上来说,那就是一种通过诗书文章、丹青音律等修炼得来的类似于“内力”一般的气息。何为“知识就是力量”?这就是最直白写照。

文气精深的人,能落笔惊风雨,也能挥毫退万敌,与天争命亦不在话下,十分神奇。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比如数百年前的书圣王羲之,一幅《丧乱帖》问世,引得数百文人神志错乱,当场自杀身亡,被列为文坛史上第一惨案。

当然了,惆怅归惆怅,既然“穿越”已成事实,怨天尤人也是无补于事,倒不如接受现实来得痛快,这一点,在梁默卧床的半个月里早已想得通透。眼下的大唐虽然跟历史上的唐朝有很大不同,一时难以习惯,但唐人天性风流,从某个角度来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喂,你听说了吗?今年祁考节,三小姐也会来呢。”

“哪个三小姐?”

“嗐,除了林府的那位,江南还有哪位三小姐值得称道?”

“林家三小姐!真的?”

“当然!我有个远方表叔在林府当仆人,他亲口跟我说的。”

“那可罕见得很啊!”

“谁说不是呢?那三小姐平日深居简出,也就每年祁考节才能一睹芳容。而且见不见得着还得看缘分,你看去年她就没来。”

“说得也是。不过算来,三小姐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是十七。”

“哦对,十七!十七……也差不多该来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等囊中羞涩,租不起那画舫,要不然泛舟湖上,万一遇上三小姐芳驾,说不定……哈哈哈!”

正惆怅着,身后便传来一阵男人都懂的笑声,梁墨回头一看,却发现说话之人赫然是两个样貌普通、打扮也普通的书生。

他们所说的“祁考节”乃是杭州一个传统节日,其起源已是无从考究,初衷是向至圣先师孔圣人祈求科举得中,但时至今日,祁考节已经演变成一项以祈福为主,附带比武、相亲、对对、吟诗、灯谜、喝花酒、逛窑子、ONS等等活动的大型聚会。

每到三月初八,也就是今天,祁考节都会吸引方圆数百里的文坛豪杰、武林名宿、江湖新秀、富家公子、大家闺秀、贫寒士子等等前来参与,可谓是集江南名流于一地,汇三教九流于一处,乃江南一大盛事。那场面,当真是钱塘涨腻,夜夜笙歌,酒香旬月不散,余音三日不绝,蔚为盛景。

而他们口中的“三小姐”,芳名林晚晴,乃是艳绝江南三千里的白富美,已故大将军林无敌之女。

大约十年前,东北高句丽在突厥的怂恿下,伙同靺鞨、契丹诸部起兵作乱,大将军林无敌奉命出征。几番征战之后,高句丽被灭,余孽退守辽北。而大将军父子三人却中了突厥人的埋伏,最终壮烈殉国,无一生还。

明帝陛下感其忠勇,以三万俘虏换回将军父子的尸身,以国礼厚葬,并将林晚晴收为义女,虽不册封正名,实际上却享受公主待遇,见官高一品,可谓极尽殊荣。

而林晚晴本人,更是公认的江南第一才女,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抑或兵法国策、文气武功,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乃江南最耀眼的明珠。像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每一个男人的梦中情人,也难怪那二人想入非非。

“噗……”

见二人越说越离谱,梁墨便忍不住笑了出声。

想吃炖大鹅的癞蛤蟆,自古以来屡见不鲜,但如他们这般,连那三小姐长啥样都不知道,就连合葬的墓地都想好了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就冲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太屈才。

那二人似乎也有点自知之明,见有人发笑,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左边那人了望过来,骂骂咧咧道:“小穷酸,你笑甚?”

“没。”梁默忍笑回了一句,“我见阁下仪表堂堂,将来必非池中之物,若能与那三小姐共谐连理,当真是天作之合啊。想到妙处,便忍不住替二位开心。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聋子也听得出是揶揄,偏偏在说话的时候,梁默的表情一本正经,那二人打量了他几眼,忽然发现眼前这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似乎也不是那么碍眼。

右边那人笑道:“嘿,你这人模样不咋滴,眼光倒是不错。喏,赏你的!”说着掏出两枚铜板扔了过来,便志得意满的走了。

这是把他当成茶馆里拍马溜须的小二打发了。梁默本就不是祖安玩家,两世为人之后,性情更是沉稳豁达了许多,倒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闻言只是哈哈一笑,拱手说一声“多谢兄台慷慨”便目送那二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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