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破晓的天更觉晨意。
兆伦四点睡着,七点钟就醒来。
昨晚担心今天会奇困无比,但是很奇怪并没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刚上班,体内还尚能生产肾上腺素的缘故。
兆伦坐在沙发上,在睡一会儿和起床之间摇摆。
摇摆了好一会儿。
不睡了,吃早餐!
兆伦刷牙,薄荷牙膏刺激着他的口腔,舌头都变得火辣。
洗把冷水脸,用捧一把水,慢慢地慢慢地抹过脸上的每一个地方。
树叶落在水池里,自来水也跟着入秋。水很刺骨,刺骨之后就是清爽。
兆伦穿上了警服,在只能看见上半身的洗脸池看了很久。
下楼,吃早餐!
叫卖的菜贩占据着浸满露珠的巷子,路过的行人若是不想买菜,只能和自己的车一起周旋在菜的世界里,一边忙着拒绝推销,一边小心翼翼的挤着夹缝经过。
菜农不时拿着饮料瓶子向菜滋水,菜看上去光亮,因此新鲜。
他们和拾荒者或许是接触饮料最多的人,但或许又是最少的人。
早餐铺却是供不应求的景象,一个个印着诸如城东老李金属桌子的铝金属长桌上摆满了一盘盘笼子。
每笼各不相同,甚至同一笼里也不相同。
早餐店主总能从千篇一律的竹笼里认出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也就是我们要的。
“一样的?”
“来笼粉丝包吧。”
一袋褶皱扣上放了一小段粉丝的包子就被递了过来。
“转过去了。”
老主顾是这样,好像态度在冷漠和熟稔之间徘徊。
但其实这就是市井的交情。
没有义薄云天,也并不是淡如水。
就在我不问你想要什么,你也不给我看支付页面里。
这种交情很简单很简单,简单到淳朴,简单到醇厚,甚至因而被冷漠的城市传成神话。
’我老家民风真纯啊,真想回乡下‘
其实,这就是一种信任,仅此而已。
当信任被人传颂,充斥着人心的,却只能是冷漠。
“我也要两笼。”
一个老大爷跟着接腔,接腔永远比开启一个新的点餐环节要快得多。
“老板,后面小孩儿要上学,他先点呗。”老板开口道。
“哦,小孩儿你先来,你上学要说话啊小孩儿,我们老头老太太的退休了又不怕。”
大爷恍然地看向小孩儿,放下了手中边角整齐却又破旧的现金。
学生就尴尬腼腆的点点头。
这下没理由不到大爷了,大爷还是两笼粉丝包,传统的现金支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大爷将手中的钱轻轻对折,转头哼着小调就走。
兆伦看着这个混着泥与烟雾的巷子,心中莫名觉得快活,好像自己踏踏实实地活着,虽然他一直在活着。
每个中国人,至少有一半的灵魂活在这里。兆伦感慨道。
“打包的排骨粉好了,谁的!”
“来了!”
兆伦起身,提起了自己的粉走回自己的家。
我其实一直在家里。兆伦心想到。
哟!施然吃早饭没?
想到施然昨天跟他折腾到那么晚,兆伦心里倒是过意不去。好在没走远,兆伦转头对老板说到。
“老板,再来一碗牛肉粉,稍微多放一点点辣椒!”
“好,你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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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伦一只手提着粉,一只手敲响了施然的门。
门开了。施然皱着眉头,嘴唇紧紧抿着,望着兆伦。
“施然姐,我看你车还没走,给你带了份早餐,”兆伦举起了手上的粉,“你要排骨的还是牛肉的。”
施然木讷好一会儿,深呼吸一口,似乎并不想接下这碗粉。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
“哪碗不辛辣。”
“额,”兆伦想了一会儿,接着将排骨举的更高,“这碗五香的,应该不辣。”
“我就要他。”
“小心,汤有点撒了。”
施然匆匆接过粉就关上了门。
关门的风甚至吹动了兆伦的头发。
“这么饿了啊。”
兆伦挠挠头,回到家中自己享用着本来给施然点的牛肉粉。
兆伦想给舒頔打个电话。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人家说不定正在睡觉呢。要知道倒时差可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要是人家好不容易睡着,一个电话给人家吵醒反而是得不偿失。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进食啊!
融合着辣,盐的风味,混杂着麻,暖的感觉。
啊!人间烟火啊!
吃干抹净,兆伦提起垃圾就下楼上班。
搭地铁,几站就到警局。
这几站地铁,我要一直坐到人生尽头!兆伦满意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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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哥,我给你带了几盆水果,昨天真是谢谢您。“
兆伦将水果放在杨瑛的桌子上。
正在伏案工作的杨瑛这才抬起头,看着兆伦许久,长叹一口气。
”唉,没事儿,下次真不能这样了小兆,你出发点是好的我知道,但是下次做事……最好没下次!“
”诶,好嘞。“兆伦如释重负。
卓然立这时走了过来,看到杨瑛桌上的水果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苹果,用袖子蹭了蹭就啃了起来。
“一股子农药味儿,没安好心啊你杨瑛。”卓然立煞有介事地说道。
”全是农药,毒不死你!“杨瑛没好气地说。
”真有啊?“卓然立惊讶道,连忙放下手中的苹果,”就说平时你都抠搜的,今儿还就摆在桌子上呢!“
”诶是是是是,吃你的吧,这兆伦买了给同事们分的。“杨瑛没好气地说到。
卓然立尴尬地看着兆伦,”小兆,我以为是你杨哥买的呢,不是说你买的不好啊,你卓哥就爱这股农药味儿。“
说完又紧跟着啃了几口。
”哦,对了,楼下有记者采访你呢,你快下去。“卓然立说道。
”记者?采访我?”
“诶,对喽,”卓然立又拿起了一根香蕉,“快去吧,人该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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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开,兆伦快步走到会议室,推开门,刘熹和几个扛着长前短炮的人正坐在连座椅上。
记者是位女士,黑色直顺的长发,得体大方的职业装,露出一截白净细腻的小腿,大方地向兆伦展示着她的背影。
兆伦瞳孔猛地一震,心脏随之漏了一拍。
陌生的背影与熟悉的记忆一同作画。慢慢地,一个熟悉的人被勾勒出。
“哟,兆伦来啦!宋记者!这就是兆伦!”刘熹指着门口的兆伦说道。
女士转动身子,黑发飘起,一瞬间遮住了女子的面容,在黑发落下的短短几个刹那,在兆伦眼里无限放慢。
“从我家,到你家,一共六步,你还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啦!”
不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或许是从前的记忆?
青丝落尽,佳人玉面。
“你好,兆警官,我是赵黎。”
赵黎起身伸出手想和兆伦握手。
“你好,我是……”
兆伦刚伸出手,一阵强烈晕眩让他想吐得不得不弯下身子,他连忙夺门跑向了厕所。
身后传来刘熹解释的声音。
“诶,你看这,你等等啊赵记者,我去问问看这是怎么回事。”
厕所里。
流水不停地里流淌着,兆伦不想关水。
用嘈杂来压抑心中的混乱。
兆伦眼神木讷地盯着洗脸池,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着。
他感觉好些了。
涣散的目光又能聚焦到一个点上,于是他选择抬头盯着自己的丑态。
用手捧着水漱漱口,洗把脸。
突然,那一段段尘封的记忆又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里。
兆伦又弯下腰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兆伦,你怎么回事?现在好些了吗?你先把门开开。”
听到门外刘熹的关心,兆伦连忙拿起手机看时间。
二十分钟已然飞逝,兆伦整理了仪表,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没事没事,刘主任,可能是早上吃坏了肚子,劳您费心了。”
“去医院看看吗等会儿?”
“不用了,吐出来感觉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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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会议室,宋黎放松地靠在座椅正不紧不慢地翻着手中的采访稿。
摄影师百无聊赖地擦着镜头,补光师微微笑地刷着手机。
“好些了吗兆警官?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赵黎挺起身子,深呼吸一口调整自己的状态,整个人又显得精神焕发。
兆伦心里感觉有点难受,但是又没有来由。
“可以了,你问吧,宋……宋小姐。”
“那我开始了,事情的大致我已经从施组长那里知道了。我想问的是,您是如何知道那个房间有暗室,又是怎么去到那个房间的呢?”
“这只是个巧合,”兆伦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没什么值得宣传的,我不是什么英雄。”
“没有人说你是英雄,我只是想知道当天的经过而已。”
兆伦感到尴尬,甚至是一种羞辱。连边上的刘熹也微微皱了眉头。
“哎呀,小兆,你就说经过就行了,宋记者就喜欢听点儿故事。”刘熹在边上打着哈哈。
“我那天穿着便服,不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我就没和小组的人打招呼自己上去偷偷调查了,刚好看到他们在转移,就跟着一起,然后到了暗室就给组长发了消息。还有问题吗?”
兆伦起身就准备要走。
“没了?”
“没了。”
“好的,所以兆警官,”宋黎盯着兆伦,“你是在无组织的情况下独自进行任务?这还有没有纪律性?或者还是充斥个人英雄主义论调呢?”
现场的人无一不被这句话惊讶的。摄影师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摄像机。
“宋记者,你这是不是太……”刘熹话还没说完。
“我是或不是,你是记者,你怎么写就是怎样的,你一直喜欢用你的观点看问题,这次也不用因为你是记者而例外。”
兆伦起身就离开了。
刘熹不发一言,深深地看着宋黎一眼。
宋黎没管兆伦说的话,反而笑着对刘熹说道。
“刘主任,你手下的兵成长空间还很大啊。”
“老曾手下的兵也不怎么样。”说完刘熹就离开了。
老曾,就是宋黎的直属上司。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宋黎露出了一丝笑容。
“宋姐,你这,我们怎么办?”助理紧张地问道。
“回报社。”宋黎又整理着手上的稿子。
“啊?我们还什么都没采访呢!”
“我们还有不知道的吗?”
宋黎走向报社的车。
助理呆住了,回想起刚刚得到的信息。
好像该知道的真都知道了?!
“宋姐,稿子给我拿就行。”助理小跑着跟上宋黎。
“不用,扔了吧,”宋黎优雅地递过去,“白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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