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大惊失色，从椅子直接站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犯了什么事，为何会在大理寺？”
此时酒楼上人来人往，大家听到动静，都朝这边看过来。
宋庭远看着站起来的顾妍，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端起茶盏，边喝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还可以再大声点，让这旁边的人都听见。”
顾妍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扫了一眼四周后，赶紧坐下，绞着衣裙脑子一团乱。
柳如意见状忙叫来了刚才的小二，找了一间包房，待四个人进去，小二退下后，她坐到顾妍身旁，安抚着说道：“阿妍，别着急，先听庭远把事情说完。”
见顾妍看过来，眨巴着眼睛又要落泪，一双带水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期盼，宋庭远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个案子太过棘手，已经超出他所能伸手的范围。
他沉声道：“这个案子现在是大理寺卿在督办，对外还在保密。这其中细节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在会试中参与了舞弊，在春闱后的第三日被抓获。”
顾妍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了解他，他苦读了这么些年，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不会的......”
宋庭远打断：“目前所有证据都确凿无疑，虽然是从犯，但已足够发配充军。”
听到充军二字，顾妍再也坐不住，本来白皙的脸上更显苍白。
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苏辰如果真的要充军，他那个身子骨，还有命回来吗？还有婆母，还有苏家，就真的要垮了。
她离开座位，再次跪向宋庭远，柳如意想要制止，但看她眼神坚定，似乎已下定了什么主意。
果然听见她一改刚才软绵绵的声音，郑重地说道：“宋大人，我知道这个案子想要转圜，难于登天。但我相信苏辰的人品，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我只求大人能让我跟他见一面，我想当面问清楚。如果他是被诬陷的，我会替他伸冤！”
宋庭远轻笑一声：“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人品？”
“当然，我与他虽成亲只一年，但之前已相识数载。他秉性纯良，从不攀附权贵，只一心求学。”说到这里，她蹙起秀眉：“大人若不信，可以到朔阳打听。”
“他的人品如何，我不敢兴趣。”宋庭远站起来，在她身前一尺的地方站定，然后忽然蹲下，与她平视，缓缓出声道：“我倒想知道，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要怎么在京城替人申冤？”
顾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可以告御状，我听说只要百姓敲了登闻鼓，皇上就会听见，就会亲自来过问。”
“你未免想的太过简单，恐怕此事还没到宫里，你就已性命不保。”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可以帮你跟他见一面，但其他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说完宋庭远起身，在房间内踱了几步，又继续道，“今晚亥时三刻，你在我府衙对面的茶馆等我，我会派人去接你，切记，这件事情不可向他人提及。”
“是，多谢大人。”
说完，宋庭远抱起囡囡，大步走了出去。
柳如意赶紧上前，把顾妍扶起。拿着帕子，帮她边擦泪水边道：“别伤心了阿妍，今晚就能见着了，无论怎样，你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对了，我就住在北城的雁云巷，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知道了，如意姐，谢谢你。”
他们走后不久，顾妍也离开了酒楼。
等她再回到小院时，婆母正坐在院中看着那颗海棠树发呆。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婆母身旁，拿出在酒楼时让小二打包的饭菜。
“娘，这个趁热吃，我去给你煎药。”
苏母回过神来，见顾妍正要离开，赶紧叫住。
“阿妍，苏辰有消息了吗？”
顾妍不想被发现自己哭过，于是脚步只停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
“还没有娘，不过上午只找了两条街，我下午再去远一些的地方找找。”
苏母早料到是这个结果，除了有些失望外，心绪没有过大起伏。看着面前的饭菜，勉强吃了几口，然后又放下。
过了片刻，顾妍端着煎好的汤药来到苏母身旁。
她刚才在厨房用热毛巾将红肿的眼睛敷了一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痕迹的。
她将药碗轻轻地放下，头还未抬起，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手心打开，是几两碎银子，婆母疲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先拿去用，找辰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够了再来找我。”
顾妍怔了一下，本想拒绝，但一想到晚上去看苏辰，若对狱卒打点的话可能需要不少银子。
于是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来，放进上衣的荷包里。
等她放好再看向婆母时，对方又坐回了原来的姿势，仍然痴痴地看着那棵海棠树，仿佛能将树看出个洞来。
当初租这个小院时，自己也是一眼就相中了它。
记得自己刚嫁给苏辰那时，苏家已经破败，下人都尽数被遣散，整个苏府就是一副徒有其表的空壳子。
后来苏宅被卖掉，他们离开时，婆母将其中一颗海棠移栽了过去。可之后无论怎么精心浇灌，明明在苏府长得枝繁叶茂的，到了新宅子却连三个月都不到就枯败凋零了，只剩下灰色的树干，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想到此，她顺着婆母的视线看过去。
午后，阳光照在小院里，投射在树干上，那些飘落的粉色花瓣就像发着光的精灵随处飞舞。
这棵海棠虽然不及在苏府的那棵，但是顾妍坚信只要每天辛苦养育，它终将长成大家所希望的那样。
而她也一定能想到办法，让苏辰洗脱冤屈，重振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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