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梦归离

那世,不经意投下凡尘,便以身入了世局。

千番烟雨过尽,万般滋味尝遍,惟一句空性无常。

而我们都是这世间的池中之物,看尽红尘霏靡,感受凡事消磨,却无力改变天命;终其一生,碌碌无宁日,历尽艰险,尝遍八苦,最终化为一捧灰,随风烟俱静。

待一缕游魂重回世间,长安的宫门关了,凉辰冷月,挂在云梢。今夕又何夕?重重复重重。

暮云深,远山如黛。

也许每个人身体里,都住着一个老灵魂;只是忘了前尘。却在这暗夜寥寥中,回首昨生,魂牵梦萦。

她是一个死去多时,化成精的妖魅。再入红尘,只因前缘未了,心未死,魂不消。走走行行,在城外荒凉的村落里,寻得一具将死之身。

那是一个身患绝疴的半老徐娘,此时神志涣散,卧床不起。

魅她并不晓得这个病入膏肓的女子姓何名谁,只因她阴气重,吸引着她到来。

魅知道,这个女子不久于世,待她魂灵消散,她便可以占据这具躯体,附她的身。这样,也算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再续一段生命;携她走出去,再看看这个世间缤纷的天地。

“你可愿意,把你这具皮囊让给我?”魅趴在将死的女人耳边,轻声问。

“......你若想拿,便拿去吧。女人苦笑道:”自我来到这里,这漫长的一生,就被困在这闺阁方寸之中。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真正活过,也从来,没有走出过这座村落。而这毫无意义的一生,对我来说,或生或死,本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的家人夫君,和孩子们呢?”魅叹息了一声,继续问。

“娘家婆家、儿子孙儿,几年前都随这个村子的人,死于一场瘟疫。丈夫在数年前,跑去外地赚钱,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女人疲惫而涣散的目光,此刻透过破茅屋的缝隙,望向了晚空那一轮皎洁的月亮。

“倘若我附身于你,带你去寻寻你的夫君,如何?也好了却你最后的心愿。待找到你的爱人,你了却了心愿,身将死时,再将这具躯壳借给我,如何?”魅问。

“已经没什么必要了,要是会回来,他早都回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音讯全无,不是另结新欢,便是已死去多时了。”女人衰弱地流下一行泪,颤抖道:“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如今我已是将死之身,世间一切都该放下了。这一生,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我都体验过了......并无遗憾了。”女人说罢,咽下最后一口气。

魅又叹息了声,喃喃道:“你放下了,我却还是放不下这世间种种,是我还没参透吗?”

女人的魂魄飘离尸身,缓缓回头朝魅凄叹道:“我这具皮囊,你便拿去用吧!伴你在这红尘里,继续参悟。”说罢,女人的幽魂,幻做一缕刺眼的光线,飘失在宁静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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