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武襄十七年夏,辽水泛滥,月余,害百人命,民不聊生。——《崇·正史》

“果然啊……”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呢。毕竟,梧桐是在林小姐拜入逢蓬道长门下后才成了林小姐的护卫啊。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弄错呢?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试探?

“嗯,这件事解释起来可能有些复杂,但是出于真诚的原则以及对死者的尊重,还是应将真相告诉您,我接下来说的事可能会让人难以相信,毕竟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还是请你试着相信一下吧,至少不能让我随便占用死者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这……难不成是想让人将她误认成妖女?好叫人焚了她?真似这般也太迂回了些,而且肉身成了灰,会影响与地府中人团聚吗?不过有没有地府还两说……

女孩定定的看着他,深呼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不是林莹,我并非失忆,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有另一个人的记忆。”女孩看着床前人渐渐皱起的眉头,继续道“我说的是真的,请相信我。林小姐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死了,但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个地方,又一次醒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请相信我。”

感受着女孩话里的认真,太子消化着他刚刚听到的一切,想了一个比较贴近的答案“你的意思是,你将林小姐夺舍了?”

“夺舍?不,虽然好像是这样,但是夺舍这个词用的不好,我不是妖怪。”

太子看女孩不像在说谎,才给出了这个答案,但他并不是个相信鬼怪的人。啧,要不还是找太医再来看看吧。不是失忆,也可能是其他问题。“照你所说,你是另一个人,那你生前是什么人?”

“唉?”这个人居然没有直接断定她精神失常。还是说已经准备叫医生了?生前是谁呢?嗯……“我叫莫初,是一位刑警的女儿。”

“刑警是什么?”

“就是类似捕头的人,我大概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好,是这样吗?另一个世界啊……”就在这时,莫小姐的肚子极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她醒来后没有吃东西。会关心他吃食的母亲晕过去了,其他向她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记起这件事,她昏迷了很久,之前是靠药物维持着身体,现在胃里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不过这一下,他们终于可以结束对话了。太子把自己又批评了一顿,赶忙出去叫人备膳。

“一会儿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太子自语道。不怪人不信,女孩说的话太匪夷所思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世界,这可能吗?

女孩独自坐在屋内抬头看着天花板,思考着这回自己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不能怪她说谎——她是个病人,谎言是她的药,没有谎言她的世界将再次黑暗。

没等一会儿精致的饭菜被摆上餐桌,待端菜的人退下,屋里又只剩了太子和女孩两人。女孩一点点吃着饭菜,吃的很安静,太子就那么看着她。

“你不吃吗?”

“不了,还不到用膳的时辰,饭菜还合口味么?”

“嗯,很美味。”然后就没了下文,一直到这顿饭结束。“多谢款待。”

太子笑着摆手,让女孩不用客气,但女孩却低下了头,缓缓道“殿下,您不用这般强颜欢笑……”

“?”

“心爱之人离自己而去,应该是件很痛苦的事吧,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确是如此,不过斯人已逝,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哎?嗯,说的也是呢。”女孩笑了,像是在佩服太子的坚强。

太子看着女孩的神情,忽的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莫小姐,你是割腕而死的吗?”

不,我是用牙咬烂了手腕,一直咬到动脉,血液流尽而死的。毕竟牢房里没有可以让我割腕的东西。“为什么这么问?”

“啊,因为林小姐就是割腕而死的,我想你会借她的身体醒来,大概与这有什么联系?”其实是想起了连日来的梦。

“那倒不是,我并非割腕而死。而是被人杀害的……”女孩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低下了头。太子这才意识到,突然问死因什么的确实不太礼貌。“抱歉……”

“不,您不需要道歉,其实也没什么的。说出来没准心里还好受些。我的父亲是个刑警,他的手上总会有些危险的案子,也会与很多危险的人结仇,我就是被其中一个罪犯寻仇了。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仅24年的人生,杀了21个人……算上我是22个。人们都叫她怪物。”

女孩看向太子,认真的问了句“殿下,您觉得这样的人是怪物吗?”

太子看着女孩,正色道“若是伤了二十多无辜之人的性命,这般穷凶极恶,自是不配为人,你可知她为何而杀生?”

女孩静了片刻,略带茫然的说道“我不知道……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呢。”原来在这里也是不会被原谅的存在吗?

不知为什么,听着女孩的话,太子莫名有些心疼。

饭后又叫太医去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只知道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亏空的厉害,还需静养。照着方子熬了药,又安慰了几句。当然也没把女孩儿的话告诉给别人。一番折腾下来,已近黄昏。太子回到自己的书房,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疼——他是真没见过这般离奇的事。

“主子,林小姐说的事,是真的吗?”一位穿黑衣的侍卫担心的说道,这大概就是,太子与林莹交谈时,猫身在树上的那位。

“真与不真有何区别?无论她是林莹还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都得防着。”

“主子英明。”

“对了,叫人把赵氏送回去,她女儿那副样子,别叫她见了再受刺激。”

“是。”

“还有,把林莹醒了的消息散布出去,许些人等着呢,总得有个交代。”

“交代?”

“给老皇帝,他赐的婚,他的祸,他该挨的骂,都得他受着。”

“是。”太子的名声总是要保住的,那老皇帝受点罪又有什么所谓?

他的名声已经够臭了。

“对了,阿柳哪去了?”

“柳公子在您上朝时出去了,至于地点,属下不知。”

“都告诉他这几日要小心些……前些天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查清,与您猜想的一样。西原人炸了辽河坝,辽县令叫了卫队去擒,但被人救走了……”

“谁?”

“……”

“……是阿柳,对吧?”

“……是,主子。”

太子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那人又在胡来了,但他不能去阻止——他没有那样的立场。

他现在需要关心的是,水患造成了多少损伤,有没有得到恰当的处理。还有即将到来的秋闱,户部尚书的失职……需要做的事很多,毕竟皇帝患病多时,很多事都交由了他们这几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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