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扮演你,尽管我并不懂得你。我不懂你的善意,我不懂你笑颜下的奥秘,我不懂你炙热的心意,更不懂你为何逝去。只因他们将善当作利器,他们持着你不会躲的意,所以我选择站在原地。后来我才懂得,我扮演的不是你,而是瞳孔中倒映的自己。——《初的美梦日记》
入了门,掀几道帘子,向内走,不在大堂处停留,走向皇帝就寝的地方。唉?你问敬茶为何要到寝殿里?这又有什么说道?哦,这倒没有,没有哪家的茶是要到老人家的寝殿里进的,这也太不合规矩了。但很可惜,我们这位陛下前些天在朝堂上被气坏了身子,现在也只能在卧室里接受儿子儿媳的孝敬了。
不过他们最先看到的并不是皇帝,而是一个穿着凤袍带着凤冠的妇人,显然她是崇国的国母。这位雍容的妇人此时坐在软榻上,带着金躯的手指虚撑在脸侧。那只手并不修长,看着有些肉感,连着她浑圆如玉盘的面颊,额间点一朵红梅,唇上浮一层淡红,从门外远远看去,几无红雪之俏,但有牡丹之华。可仔细看去,又能见她似蒙了尘的眼带,略想一下便知道她是在此处为皇帝侍疾。
莫初和太子站在门外,本想等皇后娘娘睡醒了再进去,但又怕误了时辰,只好叫宫女进屋通报。
皇后这才悠悠转醒。见了门外两人,面上一喜,道“羽儿来了?来来,都进来,杵在门外做什么?”她坐直了身子,向两人招着手。
等到二人进来,她就一把拉起林莹的手,眉开眼笑的说着“可来了,我呀,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这孩子给盼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端详着林莹的面庞,越看越喜欢的紧“你这孩子,真是好颜色,像极了林相年轻的时候……”
莫初骤然被抓住双手,多少有些慌乱,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比想象中的要热情,又听她这般说,自觉好像猜测到了什么狗血又不妙的剧情,于是就把头埋的低低的,摆出一副拘谨害羞的样子来掩饰尴尬“谢…谢娘娘抬爱。”
太子见状,正想说些什么,皇后却有些怪罪看向他,说“你这孩子,娶了这么个漂亮丫头,也不知早点带入宫给母后瞧瞧,莫不是出宫住了几年,与母后生了嫌隙?”
面对母后的质问,太子当然是受了冤的讨饶着“母后哪的话,儿臣可是无时不刻的念着母后呢,只是莹儿刚入府便害了病,儿臣想着叫她多歇几日,哪里的胆来怠慢母后呢?”
母子俩一唱一和的,对婚礼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皇后娘娘关心起林莹的病来,叮嘱着太子要好好待她“羽儿,你呀,也不小了。母后与你讲,莹儿年纪小,以前林相也一直宠着,你这个做夫君的,得知道疼人才行……”
这位儿媳在一旁听着皇后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怎么一副岳母训女婿的样子?该怎么说呢?只能叹一声,贵圈真乱。
皇后训了有一会儿,见午时已至,就带着两人进了屋“也到时辰了,陛下近来龙体有恙,这敬茶也就走个过场,莹儿,你父亲与陛下可是多年的好友了,我们呀,不拘这些礼数。”
等到进了屋中,便觉出哪里不对。如果有必要的话,莫初会发个誓,她生前加上死后也再没闻过比那更浓重的药味了,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熏着不知什么东西制成的香,御床前的桌子上,摆着大的小的高的矮的红的绿的各种各样的瓶子,就连皇帝的床上都铺满了草药。
她不懂医,不知这是怎么个治法儿,但她看得清楚,这皇帝一定得了很严重的病。要不然怎得连他三人进来了,他还躺在床上只顾着唉唉叫呢?
正想着,这位大概五十多岁却有些干枯的老人晃悠悠的撑起了他的身子,用那种病中人特有的沙哑嗓音说着“小羽来了?”
皇后俯下身先将自己的丈夫扶着坐起来,太子跪在皇帝面前,恭敬的说着是,太子妃也跟着跪在边上,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谁料想皇帝竟抖着手,在他儿媳的头顶揉了揉,欣慰的说着“小羽有心了,还知道来看看朕。”
“……”虽然莫初知道古人的平均寿命并不是很高,但阿尔兹海默症的出现可不是按照平均寿命来算的。于是女孩冒着有可能掉脑袋的风险微抬起头,眼睛一瞟就发现,那皇帝甚至连眼睛都没睁。
她有些迷茫的转头看向太子,太子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皇后娘娘则温声说着“陛下,羽儿不是来请安的,是带着莹儿来给您敬茶的。”
“莹儿?何人?”皇帝听此才缓缓睁开眼睛,见着眼前的女孩,才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哦,是林相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他伸手在女孩脸上抚了抚,细长而干枯的手像白骨一样戳在女孩脸庞,女孩的眼睫颤了颤,畏惧似的抖了抖。又似乎是不忍让长者伤心,忍着没有后退。
“想当初朕还抱过你……”皇帝说着,回忆起了从前,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笑了几声又没命的咳。太子赶忙为他拍拍背,顺顺气,又扶他躺下。
于是这里的敬茶显得相当潦草,就是太子端着茶杯喂着皇帝陛下喝下,并示意女孩可以改口叫父皇了。父皇不在乎这茶,只是吊着一口气和女孩讲着所谓的曾经。但林莹与这位皇帝着实没有什么曾经可讲,皇帝讲的更多的是他怎样与林相在朝中杀的血雨腥风的故事。
“林小姐”规矩地坐在他旁边,很是认真的听着皇帝的故事……怎样躲过了林中的刺杀,怎样在战场上死里逃生,怎样与林相携手赴江北查贪,他的几个兄弟是怎样的无德,而他又彰显了怎样的仁慈……还有所谓的娃娃亲,给林相的孩子和皇嗣的。
她在适当的时候摆出被感动了的样子,又在合适的节点露出落寞的表情,之后又循着时机改了说话的语气,大概是在说林相因为查贪紧张,算账时弄错了一个零的糗事时,将语气转为了欢快。
这一刻,女孩真的就像一个被长辈宠爱着的孩子一样,似乎将先前的不愉快全部抛之脑后。当然也没有错过帝后二人可以交流的眼睛,想来大概是game over的意思。莫初这才放弃了林小姐可能与皇后有血缘关系的想法。
在皇帝又一次忍不住咳嗽的时候,莫初悄悄向上瞄了一眼,在窗里瞧见太阳已经下了半个山头,月亮也自顾自的上班了,她有些疑惑这位爱聊天的皇帝是不是忘了今晚还有一场宴会。
好在太子殿下的记性还是很好的,轻声提醒了一句,皇帝这才停下了念叨。“瞧朕这记性,也是见着莹儿高兴,竟忘了时辰。如此你们夫妻两个便早些去准备入席吧,开宴时,朕自会过去。”
这点莫初是知道的,在崇国,开宴时皇帝是最后一个进场的,而太子却必须第一个到场。毕竟就算是皇家的家宴,也要遵循一般的礼仪,主家理应招待客人。但要让皇帝招待大臣,那简直是倒反天罡。
所以这重任就落在了太子身上,这也让皇储有了正当的与大臣接触的机会。至于皇帝为什么最后一个到场?你想呀,如果有的大臣确实因为什么要紧事来晚了,但皇帝却已经在高位上坐了许久,那场面得有多尴尬?惩戒吧,显得不仁德,不惩戒吧,又失了威仪。
这种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要绞尽脑汁去想着造台阶。太麻烦了不是吗?
所以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皇帝在自己屋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等人通报说人都到齐了,他就可以坐着架子去开宴了。至于究竟谁最后一个到,谁让众大臣们等的久了?那就是大臣们的事了。当然,一般大家都是准时到的。
想着,有孝心的儿媳又皱着眉问起一事“父皇身体这般,经得起宴上闹腾吗?儿臣见这龙伏殿外的正堂也不算小,中秋本就是家宴,人也不甚多,倒不如在这儿设宴,也省得受这一遭累。”
此话一出叫一家三口都有些愣神,皇帝见女孩眼中关切不似做伪,就和蔼的拢着她的双手,说“这孩子,父皇知你孝心,但皇家的中秋宴乃是团圆宴,不仅是我宋家的家宴,还寓意着家国统一,天下为安。哪里能为了朕一人的身体就在这寝殿中操办呢?”
女孩听此很是受教的说“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短浅了,父皇心系天下乃天下人之福,但父皇是天下人的皇帝,乃真龙天子,如若您龙体有恙,龙脉又何以维系呢?”
说罢,起身搀扶着皇帝,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眼弯唇勾,加上那颇有些卷翘的鬓发,平添了几丝俏皮,少女说着“您说儿臣说的是也不是?若不是,可别恼了我呀。”
皇后娘娘在一旁轻拍女孩的头顶,捂着嘴笑“傻丫头,你这般为陛下着想,陛下哪会恼你呢?喜欢你还来不及呢!羽儿,你也瞧瞧,林丫头这张嘴像浇了蜜汁儿似的,你倒好,就知道板着个脸。”
太子无辜躺枪,也只能陪以微笑。不过闹归闹,说归说,宴席是怎么也不会在寝殿里办的。最后自然还是要摆驾蛰浮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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