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谎言编织了一个“我”,

他说,

我不是我,

我只管闭塞我的耳目,

紧锁我的门扉,

谎言会替我说话,

肌肉会替我微笑,

命令会替我思考,

而他会替我生活。

于是他“治好了”我的病

用一剂名为“莫初”的处方。--《处方》

晚宴还未开始,闹剧就一出出的上演,人们为此而乱了手脚,但月亮不管这些,她只舒展自己如玉的身形,行于天幕之上。任由人们将无处可去的思念寄托予属于她的传说里,而她则将自己明明的光倒入酒杯中,来圆一个个团聚的梦。

一盏盏烛灯渐次亮起,一位位宫女端来佳肴,一个个大臣把酒言欢。那位被病魔缠身的掌权者也终于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今日不过家宴,大家不必拘礼……庆贺我大崇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一番祝词后,中秋的宴终于开场。

那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人们落座于各自的桌前,在皇帝饮完第一杯酒后,一声声万岁在这宫殿中震响。那之后舞者联袂跃于人们的眼瞳,乐师抚琴乐于人们的耳。赞许,欢乐,饮酒,饕餮,谈笑间,尽显奢靡。

莫初自打从林相那离开,就被母亲拉着嘘寒问暖,对此她也只能笑着表明自己在太子府过得有多舒坦。刚满四十的母亲,眼角爬满了皱纹,说起话来连声音都在颤抖。和病怏怏的皇帝装出的颤抖不一样,母亲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小心翼翼。

莫初只好轻声安慰,好一会儿,终于等到宴席开场,摆脱了一直处在将要哭泣状态的林母,坐到了皇后娘娘身侧。

皇后娘娘开心的紧,与她说了几句席间的礼仪,便邀着她欣赏那些大崇从蛰国时期流传下来的袖舞。莫初只是笑应着,听着娘娘兴致勃勃的讲那些优美的动作,终于等到娘娘彻底沉浸在表演中,耳畔的噪音才得以停下。

终于……

但很快她的耳边传来热烈的掌声,于是她抬眼去看舞者们长长的袖在眼前飞来飘去的,没觉得有多美,只觉得眼花。她又去听乐师的琴声,那声音与人的话音搅合在一起,显得无比聒噪。

好吵……好吵……

她扭头去看对面的太子,太子也并不去在意这些表演者,而是在与大臣们说话,她侧耳去听,都是些无聊的赞美之词,还有想要趁机给太子塞些好处的,好像是为了秋闱?不过太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徇私的人……但那与她何关?

她又扭头去看皇帝,发现皇帝看那些舞女看的出神,龙椅上还坐着另一位大肚子的女子在喂他喝酒,她又看看自己身侧努力将视线集中在舞蹈上的皇后娘娘,不知怎的,在这嘈杂的宫殿内,偏生出一分寂寥……可那也与她无关。

她又扭了扭头,反向观察了一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道,两道,三道……有太子那边的护卫,还有三皇子视线里赤裸裸的好奇,还有一些小姐们、夫人们、大臣们,艳羡的、嫉妒的、讨好的目光。但那些人看的不是她,所以也与她无关。

女孩的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找到能让自己思考的事。在这个亮堂堂的大殿里,有人醉心于歌舞,有人醉心于闲谈,有人醉心于谋算,可女孩只觉得吵,吵到头疼……吵到头疼欲裂,她坐在座位上,就那样呆了没多久,就觉眼前一阵发白,无法自控的紧咬着嘴唇,就连身子也跟着颤,渐渐的那些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扭曲,曼妙的音符仿佛变成了迫人的潮水向她席卷,渐渐变成了一声声“怪物”,那是她唯一能听到的词。

不要,不要,不要!不是怪物!

“呀!莹儿,你是怎得了?”皇后见着她这副模样,担忧地问道。

不是怪物,不是怪物……我不能呆在这,我得出去!

“母后,这里好生无趣,人这般多,又这般闷热,儿臣听不进这些曲子,叫我出去走走可好?”努力……的笑。

对,对!就这么说,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皇后娘娘听见她的话,只道这丫头好动,受不住久坐,很快便放了行。

于是她如愿以偿的走出了大殿,尽管身子发虚,尽管双眼要被黑影覆盖,她仍尽全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要摇晃,先前“裁剪”过一番的裙子让她得以更轻快的走动。于是本想跟上的秋鸣没一会儿就再不见小姐的踪影了。

而莫初则是在几个深呼吸之后,恢复了眼中的清明,又在几棵树上跳跃了几个来回,成功甩掉了太子派来的护卫。让他们跟着会怎么样呢?她也不知道,只是甩掉尾随之人已成了她的习惯。

在确定自己身边再无旁人之后,莫初在御花园里开始了可称惬意的散步,圆月映照下的花园没有除风之外的声响,可以让她在晚风中清醒被吵得昏沉的头脑。……本该是这样的才对,但她只是稍放松了一些心神,就被麻烦的家伙缠上了。

“林小姐果真雅兴,宫廷雅乐抚不平你之心绪,故到这花草之所来寻清净么?”三皇子笑呵呵的与女孩说着。

嗯……是三皇子?想想,快想想该怎么应付他……

想毕,女孩往树上一靠,双臂抱在胸前,抬眼颇有些冷意的瞟他,勾唇一笑道“什么雅兴不雅兴,本小姐听不来这些文绉绉的。倒是您一个皇子,席中跑出来见自己的嫂子,不觉得不妥吗?”

“哎,本皇子也不想啊,奈何美人相邀,怎敢拂了心意。”

“哦?那你倒说说何人相邀?为何邀你?”

“呵,皇嫂你还与我装傻,刚刚宴上,你可盯着我瞧了许久,出门时还朝我这边撇了一眼,我这一寻思,想来定是皇嫂有话与我说”三皇子手持一象牙扇在身前摇呀摇,眼神笃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勾的嘴角彰显着他的自信。

但莫初是真的没有话要与他说呀,而且她明明是将屋中的每处都看了一遍,怎么这三皇子偏以为他自己是特殊的呢?女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给了他自信,那头三皇子却又开口了。

“哈,皇嫂既不愿说,那就让本皇子来猜猜,皇嫂虽嫁于我皇兄,却不与皇兄同心,只道他害了你的意中人。伤心愁苦之情郁结于心,欲自绝而未果,又苦于报仇无门,于是便找上了本皇子,是也不是?”

女孩听闻此言,瞪大了眼睛看他,随即张嘴笑了出来“哈哈,笑话!你道是我唤了你,可我不过是嫌那席间闷热,出来闲逛。早先听闻三皇子自大,原是不信的,今日一见,倒比传闻更甚。”女孩颇为不屑的说着。

三皇子听闻此言,竟也不尴尬,还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如此说来,倒是本皇子自讨没趣了。哎!不过,皇兄那般作为,就连我这做兄弟的都看不下去了!”三皇子唉声叹气的,好似他皇兄强抢了民女,而他则为皇兄所为而感到不齿。随即又坚定的说道“林小姐,世人皆知,你乃快意恩仇的侠义之士,倘若你要复仇,本皇子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你吗?呵,我可没那个胆子。”女孩听着他的如意算盘,把眼一翻,避免被那算珠子打到,又慢悠悠的接着道“辽县发了大水,水漫上来把农田淹了,房子冲塌了,人也泡在水里快烂了。三皇子厉害,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夺了人家的救命钱,又怕皇帝恼了,就找了个替罪羊顶上。最后拿着抢来的钱去积善行德,我倒真不知您是活菩萨还是活阎王呢?”

此话一出,还真让三皇子吃了一惊。但只是一下,他就反应过来,并成功将那一点子的吃惊转化成带着些气愤的嘲讽“呵,林小姐昏了数月,却对朝堂事这般了解,是太子皇兄说与你听的吧?他还真是好手段,知道林小姐菩萨心肠,便先用这般丧良心的事来冤枉我。唉,可怜林小姐你一番好心却被贼人利用。”他说着捶胸顿足,像是难过极了。

“怎么着?不是这么回事么?”

“你听呢?都道那户部尚书是我提拔的,却不说那人科考时拜的是当时宫中的曹宫史,那曹魏何许人也?乃是皇后娘娘的亲族,虽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却是当年刘大人还是少卿时在皇后娘娘跟前提了名的。你道那人现于何处高就?翰林院里的大学究,而立之年桃李遍天下,等韩太傅退下了,他就是接班的。而这个人,与你父亲也有些渊源……”

……够了……够了!

“行了,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你是被冤枉的,想吞金的是太子。话怎么那么多呢?我不想了解我爹的人际关系,也不想掺和你们兄弟的破事儿!退一万步讲,人太子殿下好歹长相比三殿下您正派多了。就这样,慢走不送。”

于是莫初跑了,丝毫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这让三殿下很尴尬,毕竟他在那小侍卫面前夸下海口,说此行定要让这受了情伤的林小姐为他所用。结果人连话都没听完就烦的跑没影儿了……于是他没有得到一个好用的棋子而是收获了一阵嘲笑。

三皇子抬头看那个在宫墙上笑着的侍卫,郁闷的说“怎么着?我这腹稿打的太长了?不能啊,这可是和我家王妃取了经的,感其悲,夸其能,再装个惨。这种心善的小姑娘不都吃这一套吗?”

那侍卫闻言好不客气的对自家主子笑道“能怎么着?人家说了,您长的就不像好人呀!哪家心善的小姑娘会和坏人合作的。”

三皇子郁闷了,三皇子伤心了,三皇子开始坐在地上托头思考。你可以说我腹稿打的不好,但你怎么能说我长的不好呢?太恶毒了,毕竟我除了聪慧的头脑和花不完的金子,也就这张脸能看了啊!

小侍卫不用猜都知道这家伙现在在想什么,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善意的出声提醒这家伙还有夺嫡大业呢“喂,殿下,这戏台子搭好了,看戏人却一副会拆台的样子,那唱戏的还上吗?”

三皇子听得这话立马精神了,颇神气的说“上啊!怎么不上?人都来了,再遣人回去,我宋临江是那种扫兴的人吗?管他成不成呢,中秋夜就是要热闹才有趣儿呀!”

至于他们要叫人唱什么戏?又是个什么戏子?别急呀,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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