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天启的前面闪烁着紫蓝色的光芒,且十分柔和安静,让他产生一种从来都没有的祥和,正要徐徐走进光彩中,却闻得身后有人在哭叫,“皇上,你回来啊。”这是爱人张嫣的声音。
“嫣儿!”天启猛然回神,却发现自己像是一只蝴蝶被庞大的蜘蛛网缠着,无法挣脱。天启又急又怕,竭尽全力地挣扎,看是无济于事。正要放弃,又闻得张皇后在悲切地呼唤他。
“我一定要见嫣儿!就算只有那么一刻!”天启朝着紫蓝色的光芒哀求。说来也怪,整个人顿时飘脱而起,离开了那张如幻如真的蜘蛛网。
当天启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板上,四周一片狼藉。身边围着张皇后、信王朱由检、九千岁魏忠贤、以及天启的老师孙承宗。除了张皇后满脸哀容、泣不成声外,其他人都脸色冷峻,双方背后皆是剑拔弩张的侍卫。天启再看,张皇后的衣衫被扯烂了一大块,且被地面染污成脏兮兮,额头看是撞伤了,露出婴儿拳头大小的伤口,渗着血丝,其他人包括天启的弟弟都完好无损。
天启顿然明白!他露出那晚霞般的瞳孔对看张皇后,“嫣儿,若有来生,我不愿生在帝皇家,只希望生生世世和嫣儿一起,做个寻常百姓。”
张皇后伏在天启的身旁,哭泣着说:“嫣儿永远都会和皇上一起,生生世世。”
天启的头微微抬起,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弟,眼神带着恨意。
朱由检看到了天启,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现在是这般虚弱,整个身体都抽缩了,眼窝深陷,脸枯萎得像干瘪的黄叶,呼吸微弱。兄弟二人的眼光刚对接,朱由检就低下了头,没有再正视自己的哥哥。
“我不恨魏忠贤,因为他只是一个奴才。也不恨孙承宗,因为我们并非骨肉相连。可是由检,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也是你唯一的哥哥,你这么狠心吗?”天启内心十分难过。他的嘴动了下,虚弱右手却稳稳抓着朱由检的袖子:“你何必这样呢?”
魏忠贤跟随皇帝多年,马上明白天启的意思,这可是他反败为胜的机会,于是跪倒在地, “皇上只要一声令下,老奴一定执行!”
孙承宗见势不妙,虽然已经掌握了大局,但若天启翻脸,随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即刻跪在地上磕头说:“皇上的身边只有信王一个亲人。”
朱由检只叫了一声:“哥哥!”
就是这声“哥哥”像道霞光照在天启的脸上,本来哀恨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柔和。天启想起登基的那一年,弟弟不懂事非要坐上龙椅,左右皆阻止。朱由检一时受惊,躲在天启的身后也是用这个语气叫着“哥哥”,天启随后抱着弟弟坐了上去说道:“这个椅子就是给吾弟坐的。”
“吾弟坐的!天意!天意啊!也罢!也罢!”天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苦笑一声,然后指着朱由检,慢吞吞吐出他人生最后一句话:“吾弟当为尧舜之君。”随后看着他的张皇后,深情闭上了眼。
信王朱由检巍然地站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失去亲人的哀痛,也看不到所谓登基的喜悦,他丝纹不动。
信王府总管王承恩来到朱由检的身边道:“皇上,拥护您的文武大臣已经到了宫外,您是大明天子。臣公们拟定了几个年号,乾圣、兴福、咸嘉,还有这个崇贞,是温体仁想出来的。您看您喜欢哪一个?”
“温体仁?”魏忠贤气得两眼发黑,“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皇上?”朱由检内心有如波涛汹涌似的,“我就要做大明的皇帝了!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母妃,您在天上看到了吗?由检是真命天子!”他按了下激动的心口,扫了下几个年号,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崇贞”上。
“贞,即坚定节操,可如今大明更需要吉祥如意,还是把贞改为祯好,就叫崇祯吧!”
“祖宗山上贝衣行!合起来就是崇祯!今日我就要让烧饼歌谶语成真!万历皇帝的孙子,收拾了八千女鬼,定年号为崇祯,大明江山千秋万代,屹立不倒,正是万子万孙层叠层!”朱由检对着魏忠贤傲然说道。
魏忠贤咬牙说:“你也知道烧饼歌?哼,就怕信王做不了崇祯!我的三大营正杀进城!”
一只白鸽飞到帝师手上,孙承宗取出信函冷笑着:“魏忠贤啊,袁崇焕的大军已经在城外击溃了你的京营,还有你的五虎五彪全部投降了!魏忠贤,你彻底输了!”
魏忠贤的侍卫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扔下兵器,跪向朱由检认罪求饶。
朱由检终于赢了!他挥舞双手,仰天大笑:“朕是皇帝,朕是大明的皇帝!这是朕的江山!朕的大明!明年就是崇祯元年!朕要中兴大明!朕要青史记载着崇祯中兴!”
孙承宗和王承恩跪在地上,对着朱由检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彷佛一夜之间,大明中兴了。
面对着震塌的乾清宫,朱由检却是意气风发,“大明的龙脉不在乾清宫,而在朕!”
“皇上,您醒醒啊!信王是个逆贼!他害了您,还要夺取您的皇位!张皇后,皇上没有死!您快说,皇上没有死!皇上啊,您要给老奴做主啊!”魏忠贤对着天启和张皇后呼叫。这一刻的魏忠贤,老泪横流,对着天启和张皇后拼命磕头,额头很快流满了鲜血。
张皇后没有理会这些人,她温柔地抚摸着天启的脸,附着他的耳朵情深款款说:“皇上,您不会孤独的,嫣儿来陪您了。”说罢,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顿时鲜血淋漓。
就在张皇后倒在天启的身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唯一听到的声音就是远处传来的“皇后姐姐”!至于朱由检和他的心腹只是冷若冰霜地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小蕊扑了过去,抱着张皇后的身子,却发现皇后的手紧紧拉着皇帝,更是动容。小蕊哭泣着:“皇后姐姐,你怎么这么傻!真是黄泉路上结伴行,双双化蝶翩翩舞。”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站了起来。小奕和令狐过看着也难受,“他们虽然是帝后,但更像是一对苦命鸳鸯。”
乾清宫内,躺着的是天启皇帝和张皇后,瘫着的是魏忠贤,跪着的是孙承宗和王承恩,站着的是朱由检,还有刚闯进乾清宫的小蕊、小奕和令狐过。
小奕十分惊讶,“王信就是信王!看来那天他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令狐哥哥!”
朱由检看到令狐过,脸色先是一颤,随后恢复了平静,“令狐大侠,你来了。”一丝阳光正好照在朱由检的脸上,那原本时常微蹙的眉头已然放松,眼睛含着兴奋的光彩,刹那间扬起胜利的笑容,就像起锚出海似的自信。可在令狐过的眼里,这个微笑就像月亮忽然露出一角却又瞬间被乌云遮掩似的反复无常。朱由检挥了下手,让孙承宗和王承恩平身,毕竟在小蕊的面前,他还是要显示他的气度。
“信王!”令狐过冷冷叫道。
“是皇上!”王承恩迫不及待纠正着。
“无妨。”朱由检摇了下手,自古以来胜利者都要摆出一副胸襟广阔、海纳百川的模样,无论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固执与狭隘。“令狐大侠是大明的功臣!今日剿灭魏阉,助朕登基,大侠居功至伟!朕要中兴大明,还需大侠相助。”朱由检缓缓走到小蕊和令狐过的中间,看似和颜悦色,却让人感觉他是有意无意地将二人分开。
令狐过的脸没有看出任何改朝换代的喜悦,“我打阉党,是因为痛恨魏忠贤残暴。我打女真,是为了拯救大明的百姓,还有帮助我的袁大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信王今日如愿以偿,做了大明的皇帝,可是令狐过想问,夜深人静时,你良心过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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