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朗。19点30分。
今天是神之子降临前夕。教宗国的圣伯多禄大教堂在发圣餐，虔诚修女们的颂歌在国中之国回响。
“吾所站立之处，即汝出世之途。吾使天地行路，吾赐万物于汝，将汝之心高高举起。”
一片虔诚圣咏之中，似乎有不协调的哼唱。
“把嘴闭上，托兰。”佛罗伦斯皱眉，手上擦拭卡宾的动作仍旧有条不紊，“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听这个。”
托兰短暂地安静了一秒，非常犯贱地吹了声口哨：“喔，我以为你听不懂拉特朗语。”
“确实听不懂。”佛罗伦斯装上弹匣，“但是虚伪的小调我还是听得懂的。”
“喔，这不好。小心被神明听到，那群小心眼的家伙会降神罚于你。”托兰吊儿郎当地依靠在圣门上，“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那个叔叔因为渎神年纪轻轻死翘了。”
“渎神？”
“准确来说是在圣水池尿尿。并且所有的教徒都用神圣的手指蘸取了圣水在胸口画十字。”托兰遗憾地在胸口画十字，“他死的时候才15岁。”
“……”佛罗伦斯后悔追问这个毫无营养的对话，“家族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呢。”托兰耸肩，“最新的消息是‘降神仪式由卡塔多大教堂转移到圣伯多禄大教堂’，然后没了。如你所见，我们已经到了。所以，可以消停会了，亲爱的工作狂。”
“我有些不安。”佛罗伦斯抚摸着刀柄，“这次转移，很突然。”
“嗯，据说是一个心腹说服了奥里昂，他觉得圣伯多禄大教堂更能顺利完成仪式。”托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了，你们东方人是不是管这个叫‘风水’？”
“……你从哪学来的？”佛罗伦斯话音刚落，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带偏了，“这更像一个借口。那个心腹，有问题。”
“没有人骗得过奥里昂。”托兰打了个呵欠，“现在几点了？里面怎么还在唱？”
“还有五分钟就到时间了。”
管风琴的乐声响起，取代了圣咏。
“今晚人并不多。”佛罗伦斯说道，“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只有普兰塔家族的上层才知道。很显然，米瑞莉亚……我是说女士并不会让其他家族和国/家知道这个仪式。”
“然而她却同意让这么重要的仪式临时更改地点，不觉得很荒谬吗。”佛罗伦斯低语。
管风琴骤然变得庄严而肃穆。
“差不多了，该进去准备了。”托兰戴上手套，“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穿过中殿，一群信徒面对着圣坛低声吟诵经书，讴歌着神的悲悯和慷慨。烛光摇曳，那个圣坛上布置了一个极为神秘的星芒阵，密密麻麻的拉特朗语铭刻其中。阵的中间，是一具水晶棺。
“那里面，是一具尸体？”托兰低声问道。
“尸体，又或者是一个睡眠体，谁又知道呢。”佛罗伦斯说道，“依靠一个仪式来解决问题，荒谬至极。”
“咳，你该提高一下情商了。难怪米瑞利亚女士总是不愿意重用你。”
“只是阐述事实罢了。寄希望于一个外来人，这本就是风险。”佛罗伦斯环视四周，似乎并没有异常。但直觉使她把手一直放在腰间。
“我们据梧而瞑，于此片刻宁静。倘若大难临境，你可随我前行，将晦暗点亮，随繁星之向，悉八荒扰攘，寻极乐之天堂。”
大主教苍老的声音在教堂中回响。两个教徒绕着圆形阵法相向而行，将圣水撒在阵法边缘。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托兰盯着水晶棺，“但愿你值得家族的瞩目，异世的来者。”
教徒播撒圣水结束。在管风琴的雄浑奏乐和圣徒的吟诵中，法阵缓缓亮起，继而于昏暗的烛光下发出幽幽光亮。
“要来了。”佛罗伦斯喃喃道。
然而，法阵隐隐约约发出光亮后，随即逐渐暗淡。水晶棺内的躯体毫无变化。
“怎么回事，失败了？”佛罗伦斯死死按住刀柄，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直冒冷汗。
“哈，法师塔的那群酒囊饭袋要倒霉了。”托兰咬牙，“难不成那圣水也被人尿了？”
不敬。一个叹息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谁？！”上膛，转身射击。整个动作不到一秒。托兰惊愕地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几乎是同时，圣伯多禄大教堂所有的烛光霎灭，管风琴如狂风骤雨般狂响！那不是圣歌，而是被地狱而来的恶魔撕裂后的尖锐爆鸣。轰鸣中，似有梦魇低语、歌唱和嘶鸣，嘲弄世人的迷惘贪婪，迎接恶魔的初诞。
“他来了！”
一期一振出鞘！刀光一闪，将杀到眼前的魔使斩为寂灭，幽幽灵火在刀刃处留下青蓝火痕。
“Sir，降临现场出现了偏差。降临者……不，准确来说他已经变成恶魔了。”佛罗伦斯低声说道。
通讯器断断续续传来冰冷的答复：“这个千疮百孔的旧世界不需要撒旦……佛罗伦斯，处理掉。”
“Yes， sir.”
佛罗伦斯抽刀，跨过中殿，越过教堂的座椅，斩落沿途的魇魔，以绝对执行者的姿态冲向圣坛。
“唉，加班咯。”托兰掏出卡宾，精准打落试图从后面袭击佛罗伦斯的魔使，“改天请我吃饭~”
刀光起落，所至之处鬼神皆惊。佛罗伦斯踹开一众信徒，将凛凛长刀毫不犹豫地插入水晶棺。晶莹剔透的水晶崩裂开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具空的棺材。
佛罗伦斯心下一惊，揪住大主教的衣领，冷冷地问道：“他去哪了？”
大主教神情阴郁，仿佛被夺舍了一般喃喃自语：“我们往主神的殿去。神啊，请宽恕我等的不敬，请允许我等目睹您的重生。”
“F＊＊k！”佛罗伦斯暗骂一声，将大主教甩在一边。
魔使似乎无穷无尽。托兰重新换好弹匣，逐渐向佛罗伦斯靠拢：“他妈的这样下去子弹要没了。”
“水晶棺里的人不见了。必须先找到他才行。”佛罗伦斯挥刀。
“啧，怎么每次和你来教堂都没什么好事。”
“可能是我和教堂八字不合吧。”
“你们东方人讲究真多。”托兰吐槽道。
佛罗伦斯凝神聚气，将全身心的力道凝聚在手中。那些魔使似乎受这股力量吸引，挥舞着魔爪冲过来。
“力量，力量！！！”魔使狂喜。
“八华斩！”佛罗伦斯低吼一声，随即刀光寒影瞬间照亮整个教堂。那是一把相当古旧的浮桑太刀，刀刃背负了从古至今无数的亡魂，也是浮桑古往今来顶级刀匠最引以为傲的匠作之一。然而此时，却在远在西方的拉特朗罕见地出鞘。只一刀，诸魔退散消亡。
“该出来了。”佛罗伦斯对着虚空中窥视一切的恶魔说道。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汝等祈求我前来，却妄图凌驾我之上，实在……不敬！！”
几乎是同时，教堂的所有教徒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的生命攫取。几秒钟后，那些教徒纷纷变成了一具空壳颓倒在地。而在圣坛中央，一个神明般的人走了下来。那是一个年轻的东方面孔，甚至有一些稚气，只是现在被浓厚的阴郁杀气扭曲了面庞。
“那就来吧，为尔等的无知和傲慢付出代价！”
嘶鸣声响彻教堂，可怖的威压震慑着两个人，让人难以呼吸。
“哈，这可不是什么神明了。”托兰咬紧牙关，“法师塔究竟召唤出个什么怪物。”
突然，那男子闪现到托兰面前，猩红的双目瞬间压制了托兰的行动。托兰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声，随即一股恶魔般的力量将他击飞到教堂高处的百叶窗。窗上的垂泪的圣母瞬间化为碎片，其血泪也成了恶魔的祭品。
“托兰！！”佛罗伦斯挥刀，一期一振于光影中一举斩落那男孩的双爪。然而，那双手随即重生，毫发无损。
“尔等，跪下！”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佛罗伦斯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一期一振也脱落在地。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侵袭了全身。是的，那是神明一般的压制。
“我知道尔等的卑劣的欲求。”那神明低语，拿起那柄嗜杀之刃，指向佛罗伦斯的颈部，“但尔等终将……呃！”似乎瞬间被抽去了气力，那个男孩突然抽搐起来，双眸忽而正常忽而猩红，似乎在与什么抗争着。
“你，为什么！”恶魔喃喃自语，控诉着。
就在男孩双眸转为正常的那一瞬间，枪响了。那个男孩神情错愕，周身戾气褪尽，缓缓倒下。一切重归寂静。
“咳！”托兰吐出一口鲜血，“什么嘛，我的枪还挺准的。”
“你杀了他？”佛罗伦斯艰难爬起来。
“是麻醉弹……”托兰拔出手掌中的碎玻璃，“还好，他在那一瞬间动摇了。”
“不是动摇，而是抗争。”对讲机冰冷的声音响起，“虽然出现了插曲，但降临成功了。”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刚刚的事情，我会报告给家族和法师塔。各位先回家族，有新的任务。”对讲机那边的人顿了顿，“提议转移地点的心腹已经自尽，背后的指使人，需要你们来调查。”
“喔，是个东方人。”托兰戳了戳昏迷男孩的脸蛋，“难以置信……刚刚那股力量居然是这样年轻的孩子爆发出来的。”
“这个降临人，我们要怎么处理？”佛罗伦斯询问。
“等。”对讲机叹息一声，“他会明白并且承担一切。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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