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五号,也就是他们四人原定一月一聚的日期。
自从范伟伟回家,程窕创业,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四个人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可今天不同,范伟伟回来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他爸爸,他再次回到了这个城市。他没有去话剧了,而是进了一家外企,听说工资挺不错的,但加班多,不过范伟伟很高兴,他说梦想与现实总是有冲突的,能够任性地追过自己的梦他很知足。
潘星带着满肚子的心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没有睡意,拿着手机刚准备刷刷抖音,范伟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闲聊了几句,范伟伟在挂电话的档口提醒潘星,不要忘记明天的聚会。潘星尴尬地打着哈哈,其实他确实打算用这个理由,如今怕是用不成了。
其实,他心里还是想去的,能在这么大的城市交几个真心的朋友实在不简单。只是……
从那天他与程窕大吵一架后,程窕还是那样忙碌,两人见面的机会还是那样少。程窕还是会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一开始生气不接不回,后来不生气了,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太小孩子气,变成不好意思接不好意思回。两人如今的关系不上不下,不冷不淡,尴尴尬尬的。
其实那天后潘星心中有些后悔说那些话,他总是如此,脾气上头便不管不顾什么话都往外讲,当时信誓旦旦地说分手,现在悔得肠子打了好几个结。他也想过找借口和程窕见一面什么的,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借口。
第二天潘星起了个大早,冲澡和洗头以及化妆,他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这一日,可临近出门的时候又怂了,他一路磨蹭,只求今天过得快一点,车子开得慢一些,让他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全部。
他知道逃避问题没有用,可是逃避使他幸福。
可他终究还是不幸福了,平时慢得要死的公交车,今天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嗖”的一下,潘星就该下车了。他磨磨蹭蹭、慢慢悠悠踱步到胡姐的菜馆门前。
推开门,熟悉的地方上坐着熟悉的人,还是一如往常的发型,还是如松树的坐姿,只是人似乎瘦了一点,脸颊都有些凹陷了,冷着一张脸庞,显得愈发冷淡疏离。
一贯讲究的程窕此时正一边吃着粉,一边翻看着什么资料,专心致志的,根本没有注意周围,还是坐在他对面的范围巾看见站在门口的潘星,急忙跳起来扑向潘星。
两个许久未见的小男人,先是亲昵地问候一番,这才手拉手走向那个潘星想又有些不敢靠近的地方。潘星轻轻拉开椅子低着头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微微侧过脑袋,恰巧与一直盯着他看的程窕四目相对,吓得他手里的杯子险些摔在地上,红着脸皮,不安地把杯子放回桌面上。
程窕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把摊在潘星那边的资料收回自己那边。
气氛尴尬到空气要灭绝。
范伟伟盯着气氛微妙的两人大气不敢喘,斜了一眼林永珺,示意她开个头不要让气氛这么僵。林永珺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奈何她不是善谈的,偏偏范伟伟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她不敢也不太想拒绝刚成为自己男友的范伟伟的请求。
林永珺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问道:“最近公司如何?”
程窕轻轻靠在椅背上,淡淡地回复:“还不错。”
“好长时间没一起聚聚了,最近很忙吗?”
潘星的手指一紧随即把手放回桌下,程窕顿了一下,默默把资料收拾好,还是那两个字,道:“还好。”
然后林永珺便词穷了,再一次陷入僵局里。
范伟伟喝一口水,拍拍林永珺的手,打哈哈道:“确实好长时间没这么齐过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潘星对范伟伟笑了笑,低头沉默不语。
范伟伟叹气,粉:“果真就如那就话,人还是刚认识的好,虚伪有热情,新鲜有浪漫,你看看如今熟了,连理都懒得理我了。
“伟伟,你清楚不是这样的……”
范伟伟打断他,道:“潘星,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天吗?”
潘星愣了一下,随即淡笑说:“当然记得啊。”
潘星看着对面的范伟大和林永珺,思绪飞回到初见的那一日。那天,他误以为程窕是相亲对象,期间丑态百出,奈何人家不动似山,任凭潘星耍宝耍贱,她都是保持着微笑。一开始潘星佩服她的定力觉得有趣,就和她聊了聊,后来发现她与自己竟意外的合拍。他的小叛逆,他的那些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东西,她都能理解,她站在他那边,感同身受,并十分认可。是她让他对相亲有了不同的理解。
“哈哈,想想当时我真太好笑了,对着完全错的人,说着完全错误的话,偏偏自己不觉得有啥。”范伟伟笑出了眼泪花,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手足无措和羞愧。
潘星被范伟伟的笑声拉回现实,心里反复琢磨他的那句话。对着完全错的人,说着完全错的话,偏偏自己还没感觉到什么。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认错了人,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却是真的喜欢上了。
潘星转头看着程窕的侧颜,还是那样漂亮,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可能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就喜欢上她了吧。
范伟伟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手肘轻轻碰碰林永珺,眼神示意,林永珺快速读懂他的意思,两人默默跑去找胡姐催菜了。
潘星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握紧又分开分开又握紧,问道:“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程窕转头诧异地看向潘星,好像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潘星指指她的脸,道:“你的脸都瘦了一圈了。”
程窕扯扯嘴角,脸上是遮不住的疲倦,道:“忙碌就顾不上吃饭了。”
潘星朝她翻了一个超大白眼,道:“难怪说好看的人没大脑,真不知道你每天那么忙碌是为了啥。 ”
程窕看着他,坦然道:“为了你。”
难道不是为了吃得更好。潘星本来想说这句话的,看着程窕认真的神色硬是没说出口,因为太煞风景。
潘星微微低着头,耳边一缕发丝落下来,黑色的青丝停留在嘴角,黑色魅惑红的诱人,程窕看得一阵心痒,忍不住抬手把那缕秀发勾到他耳后,又顺势摸摸潘星的脸庞,手指带着程窕的温度,轻抚在脸上,让人觉得酥软而放松。
“我这辈子习惯了掌控,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非常抱歉都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
潘星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没事,没事。”
程窕很专注地看着潘星的侧脸,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估计我不是很适合你,我不够温柔大方,不够体贴入微,我想若有人更适合你,那我就成全你们。”
“啊?”更合适的人?成全吗?
“可就在刚才你坐在我旁边,我突然发现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温柔似水,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喜欢你,我还是想要把你牢牢地绑在身旁。”
笑容一点点绽放,“我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就喜欢自私的人,正好和我一对 。”潘星盯着程窕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就牢牢地将他绑在身边吧。
潘星就是这么直接的性子,喜欢便喜欢,愿意便愿意,一点不纠结。
程窕笑眯眯地把潘星搂进怀中,轻吻他的额头,道:“我等了太多年,实在没有耐心谈太久的恋爱。”
潘星从她里怀爬出来,诧异地抬头看着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也许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让你过上好生活,但是,”程窕看着他,停了停,一字一顿地说,“潘星,你愿意娶我我吗?”
潘星没想到程窕会说这句话,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身体早就替他做了决定,先是点头然后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你这人。”潘星抹抹哭花了的脸,“哪有人如此就求婚的,也太随便了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全都照干。”
“真的吗?”
“嗯嗯,只要你喜欢,我都会干。”
“……”
“老天爷啊,前后不过六七分钟的功夫,你们都干什么呀?”范伟伟问,他和林永珺不过就是去趟厨房的时间,这俩好得如胶似漆倒也罢了,还嚷嚷着要给她们发请柬!结婚请柬!这就要结婚了吗?婚姻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结的吗?
潘星与程窕对望,十指相扣,程窕拉过两人相扣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慢慢摩擦着潘星的手背,含笑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啊。”
范伟伟依然不能接受,道:“实在是太玄妙了。”上一秒还在吵架冷战下一秒就准备好共同迈进婚姻的殿堂了,这样热烈的爱情,他这样的凡人实在无法明白。
潘星看了一眼程窕,眸中含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只是缺少了陪伴,彼此的关系就生疏淡漠了。想到这里潘星灵光乍现,下意识站起身,手也从程窕怀里抽走。程窕不甘心地看看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潘星激动得原地转了一圈,又坐下,双手颤抖着去抓程窕的手,道:“我想到了,我想到挽救公司的法子了。”
最后二公里的温暖陪伴,用八平米的空间链接起人与人之间的关联。
这就是潘星的想法,于是,支持年轻人低创业,打造温暖空间的方案就此诞生。两人的相互理解,四个人的温暖陪伴,扭转了“六街”的命运。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差投资这个东风了,程窕找了自己能够找到的所有人脉,没有人愿意投资。就在几人愁眉莫展之际,胡姐及时把东风送来了,轻轻松松拉来第一笔资金投入。
这天程窕陪着投资人吃完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个人,她一开始就找过,只进了公司,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简单一句没兴趣就把她打发了。怎么胡姐就如此轻松地说服他了呢?面对众人的疑问,胡姐淡淡一笑,道:“他吃过我烧的菜。”潘星还想追问几句,那边胡姐已经转身进了厨房。她这人就是如此,看着随和温柔,其实骨子里倔得很,不想说的事情,任凭你再问,也是没结果的。就此,潘星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到了很长时间以后,她们还是无从知晓胡姐究竟是怎么与那么厉害的一位人物结识的。
炎热的七月份早已过去,转眼马上就要到八月的开头,旁边的礼品店开始忙起来,各色的礼物堆了满满一屋子,有些都摆到门口去了,旁边还立了一口小牌子,送的不是礼物,是仪式感。程窕看着拥挤的礼品店有了新的想法,这个七夕节,要玩点不一样的烟火。
情人节这天,商业街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六街”不算大的店里挤满了很多情侣,大家脸上带着甜蜜的笑颜,对程窕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今天“六街”推出了新产品,他们家主打的果茶的理念是成功脱单,喜提伴侣一名。包装区别于之前的清新装扮,这次采用了大胆的色彩,小草的绿和枫叶的红,最开始潘星吐糟了好长时间,说颜色过于俗气,程窕说,是因为这两个颜色像她们。
绿的是她,降火去燥,特别冷静;红的是他,热情奔放,活泼明媚。听她这么一通鬼扯,刚刚在他心里还那么不搭的两个颜色此时看起来却意外的合拍。清新绿和复古红好像时尚绿少女和复古红少年,满满都是初恋的喜跟暖。
没想到程窕这个直女竟还有浪漫细胞,潘星喜滋滋地转头去瞧她,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身后的那个人不见了,程窕不知跑哪里去了。周围人有很多,潘星焦急地寻找。
他眉头还皱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爱热闹若他立马跑出去瞧了。
大街上不知何时聚了一群穿着潮牌跳舞的人,潘星一出去立刻被那些人围住了,潘星有些不知所措。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围着潘星热舞,跳得潘星面红耳赤的突然变魔术一样在手里拿出一束花塞进潘星怀里,潘星来不及多想就被众人簇拥着往前走,一路上不时有不认识的人往他怀里塞花,等她们走到一个大的广场停下来的时候,潘星怀里的花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出现的第一个潘星认识的人是安杰,安杰的笑容十分灿烂,眼里好像有泪花,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怎么了,抓着潘星的手微微在颤抖,他道:“潘星,我终于等到那个可以把你放心交给她的人了。”
潘星被安杰拉着有些不知所措,一转身便看到了范伟伟和林永珺,并排站在一起说着差不多的话,她们道:“潘星,红包早已准备好,要永远幸福下去。”
此时潘星心里已经懂得七八分,只觉得眼眶里发热,可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哭泣,就这么强忍着,嘴上说着饶不了她,心里甜得跟蜜一样。
终于,在众人的起哄和欢呼下,程窕从人群中走出来,潘星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款款向自己走来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不仅换了衣服,还做了发型,这么麻利,想来不是一日之功。程窕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做这样的事,他一贯知道程窕“老奸巨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憋得住,一直到最后才让他清楚。
程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单膝跪下。
其实这个画面潘星在心中预演了很多次,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却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程窕清清嗓子,看着潘星的眼睛,很认真地道:“娶了我。”
潘星眼眶发热,低头看着程窕,撇撇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问道:“这个时候女主角不应该有一段真情告白吗?”
程窕笑了笑,她这人最讨厌被那么多人围观,最讨厌乱糟糟的,可此时她单膝跪在人群中央却丝毫不感觉尴尬,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潘星,道:“你明白的,我这个人不太爱讲话,也不太会说话。”事实上为了今天她还特意去网上搜索求婚告白词,最终她没有采用任何一条,别人的话难以表达她的心情。
程窕捏了捏手心里柔弱无骨的小手,满眼柔情,伴随着身后传出的音乐声程窕慢慢开口道:“遇到你之后,高兴是你,开心是你,我的心无时无刻不被你牵动,”程窕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潘星,我们结婚吧。”
潘星紧紧捂住嘴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周围闹哄哄的,开始有人喊,“潘星,娶了程窕吧!”
“程窕这样的绝世好女人,你不娶我就娶了啊!”
“娶了她!”
“……”
程窕好像看不见周围的人,只是注视着潘星的眼睛,眼中深情得能掐出水来,她问道:“你愿意吗?”
潘星摸摸头发,点点头,嘴角无限上扬,道:“愿意。”
程窕求婚的那天有很多人拍了视频,可能是太用心了,不知怎么就在各大网站火了起来。一时间程窕火了,程窕的“六街”也火了。抱得美男归的同时也顺便给“六街”做了一次免费的广告,“六街”一跃成为最热销的茶饮。再后来“六街”在海外上市,潘星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旁边认真“搬砖”的老婆,突然觉得不是滋味,她不会是为了免费打广告顺便求的婚吧?
程窕忙完工作,找了一部很对潘星胃口的电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找了潘星爱吃的乐事薯片,又拿了一瓶百事可乐,这才招招手呼唤自己的老公。
“星星,过来。”
潘星挪过去窝进程窕怀中,程窕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在她怀里实在太舒服了,潘星决定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
……
时间来到五年后,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室内潘星和程窕一家四口,有儿有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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