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重重摔上,愤怒的脚步笃笃笃远去!
事态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给老师扔在教室的学生们全都懞了,大眼儿瞪小眼儿。然后又一起缓过神,一起说——
“于老师以前不这样啊,耐心细致,从来不发火。”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于老师怎么了?”
“东西摔坏了照价赔偿呗,又不是故意的,何至于呢?”
………… …………
“你非的跟她硬刚么?还拿她比高老师!我拦都拦不住!”
“她先提高老师的!我不过话儿赶话儿!”
“她就怕咱们眼里只有高老师,才那么说的!你这一下实锤啦!”
“唉,她哪来这些弯弯绕啊!真是的,女人心,海底针!”
“头,你俩别私下嘀咕行不!到底怎么办,说句话呀!”宋超这话一出,全班都静下来。
霍凯站起来,揪了揪袖子,“事情闹大了,兜不住了,是不是该好汉做事好汉当啊!”
闯祸俩男生相继站起来,一个小声说:“我俩闹着玩儿不小心,真的不小心——”
“行啦,别说了,高老师这阵子颈椎病犯了,下午按摩,于老师肯定找校长告状了。跟我一起找校长认错,争取于老师原谅吧!”也只有这办法了,全班都认可了。
可海蓉不认可,“你打算在校长面前给自己洗白么?我告诉你,校长就算信你的,她也首先维护老师的尊严!”这话把全班都说愣了,没一个能反驳的。
“你说怎么办?”
“校长来了别急着辩解,首先认错!”
“我明明说的实话,哪错了?”
“课堂上跟老师顶嘴就是不对!”
“我一开始就顶嘴么?她根本不让我说话!”
“还提这茬儿!那些话等高老师回来再说行不?行不!”
“行行行,听你的!”
全社会正大力倡导尊师重教,周校长不想上纲上线,但课堂上跟老师顶嘴此风不可长。校长一进教室,霍凯不等问就站起来了,垂着头不敢对视。
“去我办公室等着!”校长不动声色说了一句。
办公室里等了十多分钟,校长才推门进来。进来了整理桌上的东西,不理霍凯。这种冷暴力就是让犯错人的不安在内心自我累积,最后崩塌。
“校长,你也不信我么?”霍凯终于撑不住了。
“让我怎么信你?你的话于理不通啊!”周校长边说边沏上袋装茶,那东西是用透水性很好的棉纸包装了适量茶叶,即不妨碍茶叶冲泡还能自动过滤茶叶渣。可中国人喝茶讲究过程的,袋装茶简易了喝茶却也简略了泡茶乐趣,所以这泊来品只流行一阵就退出市场。
“我当时正背对着讲台出板报,还蹲着——”霍凯不得不重复对于老师的话,可是没有宋超作证这话特别苍白无力。就算宋超站出来,霍凯也未必抖落干净——谁是班长啊,他说了你就听?
“嗯,相信你这话没撒谎。可我问你,那么大幻灯机掉在地上了,你听不见?不回头吗?”
霍凯张张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有,霍凯。于老师是刚刚工作的年轻教师,虽然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但毕竟是老师,有老师的尊严!做为学生你怎么能当众指责她武断呢?这是当班长的该做的吗?”
“我知道错了,我向于老师道歉!可是校长,我确确实实没看见呐!还没等我问,于老师就进教室啦!”
周校长真火了,“霍凯呀霍凯!你怎么还犟呢?!”电话铃响,校长拿起听筒手里擎着没马上接,“同在一间教室,别人干什么你会不知道?!自己想想,这话于理通不通?!”
校长转过椅子背对霍凯接电话。霍凯委屈得用拳头擂脑袋。证明知道容易,证明不知道很难很难,若没人为你作证的话,就需要排除所有可能。做几何题排除法是个有效工具,可拿到现实中你说不清有多少项需要排除,排除了人家也不一定认可。
对了,还有类比法——办公桌上,刚沏的袋装茶已经下色了,茶汤呈不透明的淡绿色。霍凯掂住搭在杯沿儿上的线绳,提出茶袋儿。他拽断线绳把茶袋儿攥在手里,再把一条空绳原样摆好。
周校长总算打完电话转回身,霍凯抢先说:“校长,您知道刚才我干什么了吗?”
校长诧异:“干什么了?”
霍凯摊开手掌:“我把您的茶袋儿拿出来了。”
校长看看自己的杯,皱眉:“搞什么鬼?!”
霍凯掩饰不住得意了:“咱俩同在一间办公室,我干什么您不知道。为什么同在教室,别人干什么我一定知道呢?”
周校长半张开嘴,先是想笑,终于没笑出来。最后勃然大怒,使劲一顿茶杯。
“你放肆!太放肆啦!”周校长敲着桌子站起来,“小聪明都耍到我头上了,哪个老师放在你眼里?!”
“你哪也不许去!就在这儿给我反省!”纸笔拍在桌上,“今天这事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写出来!想清楚写明白了,往教导处给我打电话!”
周校长转身出门,一会又推门进来办公桌上拿了锁头出门。
霍凯愣了愣,扑到门前,踢打着:“校长!校长!校长!”
门外脚步声远去了。
“这是非法的!侵犯我人*权!剥夺我自*由!我绝不会屈服!”当下的小崽子们追时髦,哪最时髦?美利坚灯塔国啊!霍凯自我感动的眼泪汪汪。
下课铃响,操场里热闹了,霍凯趴在窗口转动眼珠,嘴角牵动坏坏地笑了——
探头窗外,目测到隔壁窗口的距离:臂展是够不着的,好在两个窗口间有一个雨水槽,固定水槽的卡子几乎与窗台成直线,用拇指粗的三角钉深深打入墙体。
高一时,霍凯教室就这间办公室隔壁的楼下,他曾动过从那边窗口过到这边窗口的念头。可就为寻刺激,搏眼球来这么一出,不成作妖了。怎么说也是班长,不能给高老师惹麻烦。
但这一回——可是你们逼的!无端冤枉我;非法关押我;剥夺我自*由;侵犯我人*权,婶儿可忍叔不可忍!我要奋起抗争投奔自*由!既然拜倒在山姆大叔牛仔裤下了,心动不如行动!
霍凯钻过窗户站在外窗台上,小步挪到边缘,左手扣住窗框伸右手够排水槽。抓住排水槽伸出右脚,风拂动他的头发和衣襟。
有学生发现了挂在四楼外的霍凯,指指点点。更多的学生抬头仰望,一时间哗然。跟着,老师们也看到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霍凯双脚踏在固定排雨槽的卡子上,面露笑容。他抱紧排水槽回头向下,看见一张张仰望的大写着惊愕的脸,他刻意在找两个人——海蓉和于老师,如果他们也跟大家一起仰望,霍凯会笑得更畅快的。
这时候不喊句口号就辜负了这万众瞩目了,喊什么呢?以现在这样的造型不管喊什么都 太二了,可不喊又白瞎了这舍生忘死投奔自*由的壮举。算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被人理解的,高贵者一向是孤独的。
霍凯向隔壁窗口伸出手,体育老师从那个窗口探出身,紧紧抓住他胳膊。霍凯仍然立足自己,手抓紧了窗框,腿才迈出去踏上窗台。
看见他钻进窗户了,操场上的老师同学齐齐松口气,竟然形成一股声浪。
“你小子找死是不是!”霍凯给体育男老师拽下窗台,“站好啦,立正!”
脖子后贴膏药,眼角挂泪的高老师扑上来,拧住霍凯耳朵,“你你你——找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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