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建材都装上车了，洋大个嘱咐随车返回的手下，“这事一点都不能耽误，卸了货马上招呼人手开干，争取三两天就把房子盖起来。都盖起来了，常主任总不好意再让咱们扒了吧？”
“那是必需的，必需的！曹哥你就放心吧！咦，曹哥，你不一起回去吗？”
“哦，这不是正赶上中午饭口么，跟我这俩小老弟喝点小酒，谈谈心！”洋大个说着自然而然在霍凯后背拍了拍。
霍凯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洋大个给他很大的压力。
南站镇根本没有什么建设规划，塑造这里的首先是铁路这只有形之手，出深山的窄轨小火车与滨绥线在滨江市南郊画了个L型，L型拐角外客运站的月台和票房，L型拐角内是是货运站场。大框架定下来了，市场这只无形之手出场，对青林业局在L短横的内侧建了两孔砖窑，不分先后的以客运站为辐射在L型外围自发形成了山货市场。山货市场赚到的钱总要花出去吧，就就近有贮木场、贮煤场、砖窑，稍远处有采石场，成了建材市场又自发形成了，最后是为之配套的餐饮住宿。
南站镇的馆子都被挤到外围一条砂石两旁了，普遍的规模不大，土味十足，家家爆满。砂石路走到尽头，洋大个选了一家不那么吵闹的馆子，撩开棉门帘进去，热腾腾的香气扑面。
“老板娘，来个柴禾铁锅炖大鹅！”这样的小店多是夫妻苍蝇馆子，洋大个不等问就点上了。
“好嘞哥！就三位么，坐有锅灶这桌吧！”老板娘脆快地答应着。
桌子正中有一口大锅，老板娘后厨端来炒的半熟的一大盆，揭开锅盖倒进去，下面拉开灶门捅旺了柴火。回身又从后厨端来皮冻、咸鸭蛋、五香干豆腐丝三样压桌小菜，问：“三位喝什么酒？”
“小烧，南站的小烧不错！”洋大个也没跟另两位商量就做主了。
“还是哥识货，每人先来一玻璃缸吧！”老板娘到一个有龙头的大玻璃瓶前放酒。
霍凯瞥了王卫东一眼，见他双眼放光盯着注入玻璃杯的细细酒溜儿，想说什么硬是张不开嘴。昨天也是这时候，因为喝酒不能自我把控闯下大祸，他暗下决心不再沾酒了。可现在，首先是盛情难却，其次是气场强大形成的压力，最主要的心中有个想要尝试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老板娘，可不拿一元糠麸糊弄我们！”洋大个丑话说在前头。
“哪能呢，糠麸酒一口就尝出来啦！这可是火苗子一样的红高粱酝出来的，俺们都叫它量肠子！”
浮溜儿浮溜的一玻璃杯高度白酒放到霍凯面前了，父亲偶尔也喝白酒的，用的是牛眼珠子小瓷盅，这一杯大概有小瓷盅四五下子吧。
“来吧，咱们是第一喝酒噢，”洋大个很有仪式感地端杯先碰了霍凯，再碰王卫东，“你俩砸了一0六也算闯出名头了，也是动力一号人物啦！”
王卫东喜形于色抿了一大口量肠子，可这酒含在嘴里愣是咽不下去，鼻腔呵呵吐气。狠一瞪眼咽下去了，热辣辣哈出一口气说：“哎呀，这酒！割嗓子，咽下去一条火线从头到尾！”
老板娘那边哈哈大笑，“要不怎么叫量肠子呢！”
“哦，明白了，明白了！好酒！”王卫东称赞。
洋大个示意端杯还在犹豫的霍凯，就这时轰的一声，像打雷，却又不是脚下随之震动！霍凯手一抖酒洒了，洋大个酒倒是没洒，却也惊诧莫名。
“哦，没事！没事的！山里采石场在放炮！”老板娘忙安抚顾客，道明原尾，“他们一早就出工，头午打眼儿装药，到这时候开始放炮了！”
轰隆隆的声响连绵不绝，霍凯学了王卫东抿了一口酒咽下，仰头呵出一口热辣辣的气来！
“曹哥，你有话就跟我们俩明说吧！”
洋大个哈哈一笑，“你俩喜欢这街（读gai）边子地方么？”
“这不是犯事了么，！”霍凯小声嘀咕一句。
“动力分局差不我是三大厂保卫科的分号，霍工是咱厂副总师，他们总会给几番情面的！”
“不是的，”霍凯连忙澄清，“我们要赔偿公交公司和受伤乘客的，取得他们的谅解公安机关才能以普通治安纠纷调解结案！”
“别管怎么样吧，总归你们会没事的！”洋大个一句结束了案件本身的纠缠，说自己想说的，“你们跟着我干怎么样？”
王卫东兴奋端杯又抿一口，抢着说：“霍凯，曹哥在远东街大市场管打架斗殴、缺斤少两、违章占道、还收各种税费，咱们跟着一早一晚巡街，那叫一个威风！”
洋大个接话纠正道，“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干这活儿总能碰上些油盐不进的主，毕竟是开门做生意，你还不能真把他咋地喽，所以——咱们主要靠吓唬！唬人光靠嘴还不行，总得有点儿真的。比如你俩，公交电车都敢砸，狠人！公交电车砸了，啥事没有，有靠山！这省了多少口舌呀！”
王卫东兴奋得满脸通红，得意忘形干下一大口量肠子，呛的直咳嗽。
霍凯也吞下一口火辣辣的液体，闷闷地来一句：“就是说，学校再也回不去？”
“你说呢？”洋大个颇为不悦，冷冷反问。
霍凯还没天真到那种程度，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与海蓉渐行渐远；不甘心父母极度失望……狠狠地灌下一大口酒。
“嘿嘿嘿，别那么没出息！”洋大个劈手夺过霍凯的杯，“抽刀断水水仍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霍凯诧异地盯着洋大个，心说：一个打打杀杀的黑老大也这么文艺吗？
“咋地，看不起你曹哥？”洋大个颇为自己刚甩出去那套文词儿得意洋洋，“跟你说：书我也没少看，什么金庸的，古龙的，梁羽生的……琼瑶，哦哦，琼瑶娘们看的，反正咱也是半拉文化人！”
聊起这个话题，桌子上的气氛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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